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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洪展鹏说的豪情万丈,林旭却仍旧有些疑虑,咽了咽口水道:“可百姓失了居所,还怎么过日子?”
洪展鹏没想到,他解释了一番之后,林旭仍旧未曾解除疑虑,而且,敢于一而再地质疑他……一个十多岁的少年能够如此,还真是难得。
微微挑了挑眉头,洪展鹏还是耐心地解释了一句:“你未曾来过边关,并不了解这里百姓是怎么过日子的。这边的百姓因为经常遭受戎人侵边之苦,平日粮食银钱之类都会藏匿好,一有风吹草动,就会迅速隐匿。是以,只要人跑脱了,剩下的不过是一座空屋子……即使屋子毁了,他们都备有毡帐……哦,如今怀戎镇失了居所的百姓,就都集中在镇西,白日回来清理家园,准备重建房舍,这会儿都回了各家毡帐吃饭睡觉去了。”
解说了一番,洪展鹏似乎方才想起来,又补充了一句:“此次因为百姓配合大军行动,失了居所的百姓每户能够获偿十两银子和十头羊……那些没有毁了房屋的,反而眼红呢!”
林旭转开了目光,不再盯着洪展鹏。只不过,他心里却对这样的补偿不以为意。若是让他在家园和十两银子十头羊之间选择,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保全自己的家!
想起这个,林旭不由想念起家里的大嫂、阿福阿满,还有俊文俊章俊言……想念那小院子里的欢声笑语,家常饭菜……
他和杨二哥、俊书离家多日,大嫂带着孩子在家里,不知怎样了,可还没日那么操劳?
算算日子,就要到芒种了,芒种三日见麦茬,家里的麦子该熟了吧?麦收繁忙,大嫂会不会受累?麦收可否顺利?
继而,林旭又在心里安抚自己,如今到了怀戎,把酒精和方子献上去,他就可以跟随商队返程了。此次,卸了货物,空载往回返,速度就能快多了,据说只用十几天就能回到清水镇,回到刘家岙,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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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晨带着四个小的在一家食铺子里,要了两个小菜和两笼包子,还有五碗面。
正是饭时,食铺子虽小,吃饭的却很多。邱晨要的东西,等了整整两刻多钟才送上来。可这么长时间,去潘家的俊文却仍旧没回来,虽然不虞在县城里会有什么事,但邱晨仍旧让俊言俊章带着阿福阿满先吃着,她走出食铺子观望。
等了将近一盏茶功夫,邱晨才终于看到俊文赶着车从西边儿过来,她急忙迎上去。
“怎么这么长时间?不会是潘家留饭了吧?”邱晨走到近前,看到俊文好端端的从车辕上跳下来,放心的同时,忍不住开了个小玩笑。
俊文咧了咧嘴,却没有笑出来,“姑姑!”
一看俊文神情有异,邱晨不由也收了笑容,关切道:“怎么了?遇到什么事了?”
俊文垂着头,牵了马车到食铺子跟前,把马匹从车上卸了,把缰绳拴在桩子上,这才转回头来,垂着眼对邱晨道:“姑姑,潘先生,潘先生可能去不了咱们那儿坐馆了!”
“吔,为什么?”邱晨下意识地反问,问过之后,才压制了心中的急切,疑惑道,“是不是潘先生要攻读,是以不能去了?可之前不是说好了,村里连学堂都盖好了,他怎么可以言而无信呢!”
俊文摇摇头:“不是,不是潘先生食言……只是,是潘先生的母亲不同意!”
邱晨皱了眉头,“他们家连饭都快吃不上了,平日只靠潘先生摆摊卖字度日,咱们一年给他二十两银子,还管着一日三餐和四季衣裳,那潘先生的母亲怎么会不同意?”
俊文想起那潘母的一番话,脸色铁青起来,却实在没办法跟姑姑转述,不得已之下,只好扭开了头。
邱晨瞅着俊文的神色,就知道这个孩子指不定受了什么委屈,吃了什么气呢……略一思忖,就干脆道:“不行,咱们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回去。我去潘家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哼,她连坐馆的定金都付了,那潘佳卿给出个正当理由也就罢了,不然……就请他把定金还回来。她还不信了,这么高的薪酬,这么好的待遇,还找不到一个教书先生了!
“姑姑!”俊文闻言一急,开口想要阻拦,可邱晨已经解下马匹来,翻身上了马背。心下暗道,还好,今日因为坐车不便,没穿长裙子,只系了一条半裙。这种半裙是片状的,从后边绕过来,在前边系住,却有一条缝隙,骑马跨坐,倒是便宜了。
“你进去看着他们几个吃饭吧,我去去,很快就回来!”
“姑姑,要去也让侄儿陪你一起啊……”俊文急着追了两步,奈何邱晨心急之下,驱马就走,俊文哪里追的上。只看到姑姑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随即打马而去。
俊文看着姑姑渐渐消失在街头的身影,不由懊恼地跺了跺脚!
那位潘先生的母亲,居然怀疑姑姑新寡身份对潘先生有什么想法,是以才阻拦着潘先生不让其就馆。如此缘由,让他怎么和姑姑说。可没想到,姑姑居然心急之下,骑了马去质问……这一去,只怕不但没有结果,反而会惹一肚子闲气回来……
唉,都是那潘家老婆子,太过无礼。还以为自家儿子是什么好人才了,谁都上赶着倒贴了?居然生出那种心思,实在是可气!
再说邱晨,一急之下打着马跑出一段距离后,就渐渐冷静下来。不由放慢了马速,心里快速合计起来。
按照之前徐长文的介绍,潘家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拒绝这么一份高收入的工作,那么,潘佳卿的母亲阻拦儿子去刘家岙就馆的缘由,就很值得人推敲了。
那潘家据说此前还勉强算是诗书传家,,这种人家哪怕没落了,只怕也会有一种固守的清高和骄傲,而且,也更加注意一些所谓的繁文缛节、一些规矩……若是,自己这么冒冒失失地去了潘家,这件事只怕就完全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心里飞快地合计着,邱晨拨转马头,去了一家成衣铺子。
安平县城毕竟比清水镇繁荣不少,成衣铺子不但定制服装,也有做好的衣物出售。
邱晨进去之后,花二两银子买了一件湖青色的直缀,连带青色千层底布鞋和湖青色的方巾也一起买了,就在成衣铺子里换上。在还算清晰的铜镜中看了看,这具身体个子不算矮,差不多有一六五一六六的样子,而且,因为之前生活清苦,换成她之后,又一直操劳忙碌,一直没有胖起来,只是,相对于刚来时的面黄肌瘦,气色要好了许多。加之这付容貌虽然清丽,但内里的灵魂洒脱大方,是以眼神清亮干净,丝毫没有娇柔妩媚之态,更无忸怩做作之状,反而稍稍有点浓而上挑的眉毛,挺直的鼻梁,带出了一丝英气,是以,她裹了胸穿上男装,并不显得过于突兀,反而比较符合这个时代文弱书生的俊逸!
将换下的衣服用包袱裹了,搭在马背上,邱晨重新上马。这一次就完全放开了速度,出了城门后,就一路疾驰,直奔城西的潘家集。
潘家集本就毗邻县城,出了城门不到二里路,邱晨打马飞奔,是以不消盏茶功夫,她就已经勒住马缰,停在了一家还算全乎的小院门前。
这所院落不大,土坯的房屋院墙,两扇斑驳破败的院门紧闭着,显示出这户人家的败落。
邱晨在村头就确定过了,这回也不虞认错,微微挺了两息,就从马背上跳下来,一手牵了马缰,一手前去敲门。
“来了!”一个略显苍老的女声很快就从房内传了出来,随即,有些拖沓疲惫的脚步声响,一个身着白衣黑裤的四十来岁的妇人,打开院门探出半截身子来,上上下下打量着邱晨,冷着脸问道:“你是?”
“敢问,这里可是潘佳卿潘先生府上?”邱晨含笑问道。一边暗暗观察这名迎出来的妇人,就见发髻光滑丝毫不乱,但没有任何发簪钗环,脸色蜡黄消瘦,只眉眼间隐隐与潘佳卿有两三分相似……邱晨心知,这位就是潘佳卿的母亲了。
“是啊,请问你是?”潘母答应着,一边疑惑地看着邱晨。
“在下邱晨,乃清水镇刘家岙人士。之前,与潘先生定好了就馆之事,并付了订金,我们村里就动手盖了学堂,如今,学堂已经建好,并通过风,晾了湿气,村正就派在下前来与潘先生送信,明儿,村里就派车过来接潘先生。”
“这个……你们那学堂不是林家那个寡……不是林家建的私塾?是村里建的学堂?”潘母疑惑着,邱晨清楚地看到她眼中一丝懊恼一闪而过。
邱晨微微一笑,道:“确是村中建的学堂,建学堂的银钱却是林家出的。只不过,因为林家没有成年男子掌家,在家里建私塾未免不便。又加之,林家如今几个作坊,每日上工之人不下十数人,接下来,林家又要建新作坊,到时候,只怕每日上工的就要数十人,人来车往繁杂喧闹,建了私塾也不利于孩子们读书。是以,就把学堂托付给村里来筹建。”
说到这里,邱晨状似才想到,笑着道:“说起建学堂的事儿,我就有些忘形了。还未请教婶婶是潘先生的?”
潘母一脸懊恼羞赧道:“老身是佳卿之母……”
“哦,原来是潘老夫人!晚辈失礼!”邱晨装模作样地做了一揖,潘母连忙伸手来扶,却被邱晨扭身躲开,直起身来,疑惑道,“潘老夫人,莫怪晚辈冒撞,实在是村正和村邻们托付,孩子们也盼着有个好先生去教他们读书……刚刚,晚辈怎么听着,潘老夫人似乎不赞成潘先生去我刘家岙就馆?”
“呃,这……”潘母没想到邱晨夸了刘家岙一番后,会突然转了话题直截了当地询问起她的意见来。
想想那五两银子的月钱,她实在是有些不舍,若真是村里建的学堂,儿子去了刘家岙,也与那林寡妇无甚瓜葛。只是,这个消息若非事实呢?儿子若真的被那寡妇勾引的糊了心,她又怎么办?这么多年来生养的辛苦岂不白费了?
是以,邱晨直接问出来,她就没办法痛快地回答,反而迟疑起来。
邱晨见她如此,眉毛一挑,脸上的笑容登时散了,冷声道:“刚刚听说老夫人不同意潘先生就馆,我还不信,谁会放着二十两银子一年,外加一日三餐和四季衣裳的好事儿不要?想这县学的教谕一个月也不过二两银子的月钱呐!没想到,还真是潘老夫人您不同意啊……唉,牛不喝水也不能强按头哇!我们就不勉强您了,还请您把当初我们交给潘先生的定钱拿出来,我们刘家岙出了如此优厚的月钱,想来……也不愁找不到先生。”
潘母越听脸色越难看,最后是白了红,红了又白,变幻莫定的。
邱晨见她脸色变换着,却不肯回话,也不肯有什么动作,就知道她这会儿要么是舍不得把五两定金交出来,要么,就是那五两定金根本就是花了,他们根本拿不出来了。
“潘老夫人?”邱晨微微扬声催促,“潘老夫人,您不乐意让潘先生去我们村,我们也没办法勉强……那啥,村里的孩子们还等着先生就馆念书呢,你看看……”
在邱晨的一再催促下,潘老夫人终于抬起了头来,却有些心虚地不太敢对上邱晨的目光,只扫着两边,支吾道:“那啥,也不是老身不同意……”
“咦,老夫人这可含糊不得,你可得给个利落话儿,行,明儿,咱们村里就派车来接潘先生,不行,您就赶紧把定金退给我,我还得赶紧的再去找合适的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