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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里窗外-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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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谨贺青霞笔耕有成,俯看一片青葱,仰望满天丽霞,俯仰之间,悠然进入文学的天地。

金圣华

毕竟不是同一辈的人。读林青霞文章有些段落觉得她可以再写深些,有些情节她着墨稍浓,我想着替她冲淡些,再一斟酌,还是轻轻放她过去:过些年她的视野会变,笔锋会变。我开玩笑说过她没大没小,其实她这个人讲分寸,讲礼数,讲操守,写文章绝不草率,幸亏我从来不在她原稿上多动红笔。没大没小说的不光是做人的规矩也是作文的忌惮,随随便便增删她的文字,没大没小的不是她倒是我了。

认识林青霞之前我先读过她的几篇小品,觉得亮堂极了,觉得她应该腾点时间和心绪在这段路上多走几步。我跟马家辉说了。我也曾经想过约她写稿,转眼又嫌折腾,嫌麻烦,嫌唐突,拖淡了。人老了许多事情徒有那份诚心没有那份耐心。偶然拜读很少几篇新秀的好作品心中欣喜是一回事,着意鼓励似乎多事了。多事不好。像我这样的老头子还学不会不多事那叫不长进。说得再白些,饭局茶座酒会我都嫌烦,好朋友随兴随意不约而聚反而开心。奇怪,那回林青霞找金圣华约我一叙我倒一口答应了:我想我真的很想欣赏一下她绝代的风华。

林文月那篇《午后书房》写她“睡了一个失眠的午觉”坐在书房里随想随写。林先生说她“独坐良久,倒也未必是一直专心读书写作”,偶尔重读远方来信,偶尔什么念头都没有,偶尔安享这个宁谧的斗室,自在而闲适:“天色已昏暗,我本想让吊灯也亮起,可是并没有走到门口去开那个开关,反而顺手把台灯关熄;于是,薄暮忽然就爬进我的书房里。”林青霞告诉我说她要出文集的时候我想起林文月用了这篇《午后书房》做她一集散文的书名,林青霞是夜猫子,读书写作好像都在午夜,她的文集似乎可以改林先生一个字题为《午夜书房》,稳健,写实:“有一次从外面吃了晚饭回到家,经过梳妆台,突然想到什么,怕一会儿忘记,马上伏在桌上写,不知不觉坐了几个小时,窗外传来鸟的叫声才知道天已亮了,看看镜中的自己,不觉失笑,原来我脸上的妆还没卸,耳朵上的钻石耳环正摇晃着,低头一看,一条蓝色丝质褶子裙,脚上竟然还穿着高筒靴,时钟指着六点半,正是女儿起身吃早点的时候,赶忙下楼陪女儿。”

这段叙述直接,干净,清楚,素笔描写回家伏案到天亮的过程,一连用了十六个逗号不滞不塞。我初读觉得三处逗号应该改成句号;再读,有点犹疑了,不改了,生怕改了坏了那朵浮云那弯流水。林文月说文章像行云流水自然无滞,那是作者把文章写成如行云如流水一般自然的效果,跟雕琢过的文章一样,是作者费过心的经营和安排。林青霞每回要我改文章我总会想起林先生这番体悟,尽量不去改动她的经营和安排,顶多替她挪动几个标点符号,林青霞于是说“董桥很注重标点符号”。我原想改为句号的三个地方是“马上伏在桌上写”;”窗外传来鸟的叫声才知道天已经亮了”;“脚上竟然还穿着高筒靴”。拿着红笔几番踌躇之际,我回头看到这篇《新书自序》第四段第一句话说“马家辉是我的伯乐”,句号:她下标点显然都盘算过了。我踏踏实实收起了红笔放任这段清溪潺潺流荡。

一天,我在陆羽茶室遇见林青霞的一位影迷,五六十岁的绅士,西装领带袖扣考究得不得了,说是从来没有错过林小姐的电影,林小姐刊登在报刊上的文章他也从来一一拜读:“拍过百部片子的人了,身上怎么说也养着不少文学细胞,”他说,“确实是个会写文章的人,只是一生如意,未经磨难,篇章里少了三分沧桑!”是初识,我笑了笑没有跟他深谈。文学真苦,真冤,这位先生说的这番传统观点我听惯了。文章其实只分好坏,不分哀乐,真要林青霞受苦受难才写得出惊世巨作我情愿她不写。上星期读洪深女儿洪钤写女作家赵清阁,我心里难受得要命。她说一九五零年二月上海召开第一届文代会,赵清阁受命在会上公开自我批判,她不肯谈政治只肯谈创作谈文艺思想,她满腔委屈在会上一边讲一边流泪,台下听众还以为她检查深刻,忏悔饮泣。会后,赵清阁默默走出会场,张爱玲从大门外迎上来跟她握手,什么都没说,“一切尽在不言中”。不久,张爱玲迁来香港前约赵清阁到咖啡馆话别:“张爱玲可以离开,可赵清阁阿姨无处可去”,她留在上海承受生活、工作、经济、感情的压力,闭门谢客,闭门酗酒,闭门抱恙,直到替上海电影公司写剧本《女儿春》她才“出山”,九九年八十五岁去世。洪钤这篇文章叫《梧桐细雨清风去》,写尽赵清阁一生不愿意写的大悲大痛和大难。我书房里她画的那幅小小设色花鸟还在,笔意跟她的容颜一样清秀,一样脱俗。

美了几十年,红了几十年,林青霞一定有点累了。读她的作品我起初只顾认文不认人,忘了有些事、有些人、有些从前、有些现在、有些未来别人可以放手放心写,她不可以。认识久了些,交往深了些,我渐渐熟悉她的避讳和她的考虑,读她的文章我于是多了一层体念和体惜,尽量迁就她细致的顾忌,尽量在她的框架里给她说说一点措辞上的意见。当然,文章里有些环节我觉得她应该放松写的我也轻轻提醒她:谨慎惯了她难免忘记写作的尺度可以比做人的尺度宽绰些。我在台湾上过学,林青霞在台湾成长。我的台湾是五六十年代的台湾,荒村鸡鸣,断桥蓑笠;她的台湾是七八十年代的台湾,旧民国的教养还像柳梢的月色那样朦胧,带着淡淡的矜持楚楚的爱心还有庭院深深的牵挂,茶室里那位先生说的文学细胞也许是这些养分的功德:“隐隐作痛的感觉挺好的!”前两天她在电话里说起脚背撞伤忽然迸出这样一句话。果然是隐隐然的一份眷注,林青霞的写作历程不缺伤逝的隐痛,不缺哀乐的反省,那已然够她下半辈子消磨了,谁还忍心稀罕梧桐细雨里一波接一波的大悲大痛和大难?纵然不是同一辈的人,她字里行间的执著和操持我不再陌生,偶尔灵光乍现的感悟甚至给过我绵绵的慰藉:我们毕竟都是惜福的人。

董桥 二零零九年十月十一日

在从金边到暹粒的飞机上,青霞坐我旁边,她说:“一生都在演艺,总觉得没有好好修行。”

我正在看巴黎吉美(Guimet)博物馆收藏的一件唐代敦煌不疗腥瘛;袼慕怯小案琛薄拔琛薄版摇薄棒N”四位供养菩萨。

我就说:“‘歌’‘舞’‘嬉’‘鬘’也都是修行,修行可以不着于相吧!”

青霞很美,美是负担,可能也是修行的开始。

在吴哥窟时,青霞已经开始随手做一些小品笔记,我陆续在报章杂志看到。多年不见,青霞要以文字修行了。

青霞平安。

蒋勋 二零一一年六月二十日于八里淡水河畔

《窗里窗外》其实是一本迟到了十八年的书。

这是我最近才从台湾出版界听来的故事版本:大概十八年前,曾有出版社联络了林青霞,跟她坐下来,认真地、好好地讨论给她出书的可能性。当时负责这项企划个案的好编辑亦是好作家,他认定林青霞在华人影坛是“美丽的代名词”,所以打算从一个较高的审美视域而不仅仅是“从影回忆录”之类的八卦猎奇角度去理解、诠释她的生命经验,书内文章由林青霞亲撰最好,由专人代理亦行,底线是该书的关注焦点乃生命路途上的幽微细致而不仅仅是水银灯下的炫目花边。

然而其后基于这样或那样的理由,企划中止,个案暂停;林青霞的出书理念一搁就是十八年。

幸好十八年后的今天终于有了《窗里窗外》。

这虽然是一本迟来的书,却必是一本超越当初构思理想的书,理由是林青霞在过去十八年积累了更曲折深厚的生命经验,先为人妻、再为人母、影坛暂别、父母离世……十八年间她饱尝了人生路上而不仅仅是舞台布景的风云色变,她拥有了源于血肉的剧本出于肺腑的台词责无旁贷的戏份,她是监制亦是导演更是演员,个中深刻蚀骨自非昔时岁月所能比拟。

而尤其关键的是,林青霞选择了提笔细述如此种种苍凉和愉悦,又选择了用散文形式而非许多人期待的自传去忆记昔日的高亢与灰沉,于是,读者有幸如在实景现场般透过文章跟她同喜同悲,在由方块字筑起的舞台上,遂出现了一个灵气流转的林青霞。

亲自提笔是重要的。因为精准。你的喜怒你最懂,决定用哪个字词跟世人见面,不会有人比你更有资格发言。文类形式亦是。当你告诉读者“这是一本自传”,所有人都会对内容的完整及记忆的完备产生了既定的预设,作者亦有责任承担这种预设,所以必然失去自由。散文则属于另一类回忆坐标,毋需系统,不限时序,读者和作者皆可随心所欲地在文字场景里游移漫步,写其所写,阅其所阅,互不相欠。

打个比喻好了:写自传如盖房子,大门走廊客厅饭厅露台厨房厕所寝室统统有个理之所当的相对位置,结构严密,含糊不得,稍为失序即觉有异,但以散文承载回忆则像培植一座私人花园,栽花种草尽是女主人的性情抉择,花草的品种与布置皆由女主人说了算,不存在什么合不合理的争辩空间。繁花盛放,姹紫嫣红,偶尔亦有异树奇枒,而既然女主人愿意把花园开放,苦苦守候了十八年的我们,当然急不及待游园观赏。

《窗里窗外》收录了四十多篇长短不一的散文,主题大致分为三类:怀人忆旧,影坛细说,当下感慨。三类文章各有指向,一方面从互异的角度铺陈出作者在不同时段里的生命场景,另方面又互有指涉地共同显影了作者的灵动善敏,仔细阅读必可发现,无论把笔触指向何时何事何处,林青霞其实都在或明或暗地追问事情为何变得这样以及假如不是这样又到底应该变成哪样。因此,与其说林青霞在向读者重述记忆,不如说她在为自己重整记忆;生命经验的积累毕竟够多了,她不止是在recalling; 她还在repositioning;她不止在记事,她还在理解、诠释,并且不断叩问事情背后的可能意义。花园里的桃红柳绿,由此特别耐赏。

这四十多篇文章的起点是《沧海一声笑》,写于二零零四年十一月;那是林青霞的第一篇散文,纪念患癌病逝的黄霑。那是我代表香港《明报》“世纪版”向她约的稿子,而我之所以敢于提出邀约,事缘于某个夜里我们在施南生家中聊天,她谈及曾有一段日子每当从台北返港,车子走在大屿山的笔直公路上,她望向窗外的天空与灯火,心情顿然舒畅,因为她在台北悉心照顾父母亲,常须面对医院里的生老病死的低沉气氛,情绪难免郁结哀伤,心头眉头皆压抑得紧……那夜我半躺在松软的白沙发上,呷着施大姐的红酒,抽着徐克的雪茄,微醉,静静聆听林青霞对于景物和心情的细致描述,忍不住暗暗对自己说,她能写。

于是后来我便拨出了邀稿的电话。于是后来便有了第一篇、第二篇、第三篇。于是后来林青霞很明显已经欲罢不能,在报纸杂志上写得越来越勤快,由香港而台北,由台北而上海而深圳而大陆,或是首刊或是转载,在许多城市的媒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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