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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栋哥,我一直有一种做妹的心理依赖。很小的时候,我就喜欢栋哥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男人香,带着浓浓的男性的天然肉质敏感,将我小女人的心思掠夺得一干二净。
栋哥比我大了整整六岁,这种年龄上的空间距离实现了情感上的最大跨越,使我有充分的理由拜倒在栋哥成熟的心性之下。栋哥是长子,有一丛浓黑茂密的头发,长形的瓜子脸上生着两道柔性的眉毛,一眼望去,就是一个知性十足的好男人。
栋哥的聪明表现在对生活的理解和对人的宽容上,这种理解和宽容来源于栋哥良好的心性和天赋的文化底蕴。在栋哥的遗传学生理基因上,完好地继承并发扬了父亲精原细胞里对于文字的敏感性锤炼。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末期,栋哥在南京四中读书的时候,就是学校的班级图书管理员,受大批红色革命书籍的影响,栋哥学会了填词作诗。那时,我还在小学读高年级,会写一些即兴而来的打油诗,什么树啊柳的没有选择地全部入诗。栋哥的词我看得不十分懂,就是感觉字句的意境很美,对于词里所包含着的深刻寓意和情感内容,自然就不是我这个小毛孩可以简单弄明白的事儿了。
真正读懂栋哥的诗词是在进入高中的时候,那时我对文学有了一种致命的热爱。文化课上,我是正规教育的行为反叛者,数理化我只要求定位在最低限度的及格线上,文政英我极尽好强之能事要求自己在全班最出色。那时,我常常在理科课堂上做小动作,把一本本小说放在课桌的抽屉里,一边偷偷地看,一边让同座给我望风。中学五年修炼的结果,使我成为全校闻名的写作好手。当我的作文终于成为学校墙报上的范文,我掩饰不住内心的狂喜,第一个告诉了我的栋哥。
在文学上,栋哥是我自始至终的启蒙老师。从最初的谴词造句、段落标点,到最后的成文成章,无不倾注着栋哥的心血。在我成长的岁月中,栋哥随时纠正着我在文字上不断出现的错误,象一个精业的老师,给我灌输文以载道的成文之理。
我是栋哥永远的学生,栋哥是我永远的老师。我喜欢在晚幕的霞光中,用我岁月成长的纤纤细手,为我的栋哥沏一品芳茗,听栋哥为我述说《红楼梦》里的宝玉宝钗和黛玉。
(七十三)
栋哥喜欢清净,喜欢在一个人的老房子里默默地写字。每天,当黄昏唱响黑夜的牧歌,栋哥会一把拉过我,用那种大姐和二姐永远也听不懂的禅语“好妞”两个字,将我静静地锁定在他丰润的眼眶里。
在我拒绝和远离男人的寂寞想象里,栋哥是我少女世界中男人的唯一。在我女孩的心思里,我感觉到作为男人的栋哥细腻柔润的丰富感情。当栋哥成为一种美好的形象根深蒂固在我心性的联动里,我发现自己已经离不开栋哥为我设置下的美丽陷阱。
在我情窦初开的年龄,十八岁的美丽光景,高三毕业后因为严重偏科自动放弃了高考,在我悸动而干涸的心田里,我一边在待业的状态下数着天空的星星,写自己联想世界中的风花雪月,一边和母亲从火柴厂承接代理加工火柴盒,零点七五厘钱一个的成品价格给了母亲和我无比强大的自信,这样我们就有充分的理由为栋哥积攒成婚的庞大费用。
南京的盛夏,盛满了熏臭的汗水,盛满了泥泞的雨滴,盛满了暴烈的紫外线。在远离后院那个风流小木屋的避光墙角边,我和母亲天天在一个小方桌上,为累积一个又一个一元钱的硬币而挥洒汗雨。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期工资水平底线很底,栋哥一个月辛辛苦苦工作也不过只有二十来元人民币。当时结婚的费用平均指数为一千五百元,万元户是那个时代成功人士的象征。在我们这种没有历史没有背景没有内容的家庭,要想给栋哥办一个体面的婚礼,至少全家要努力奋斗四年。
火柴盒在风干的过程中,有一种糨糊的力道味,闻过来有一种淡淡的雅香。每天清晨早起直到晚霞初露,整整一天时间里,除开吃饭和中午休息的时间,我和母亲能够糊到一千个,也就是一块钱。夏天天长太阳好,出来的活一会儿就晒干了,我的手快,糊的动作干净利落,母亲是个急性子,喜欢和我对手做搭档,大姐和二姐只能帮着整理成品的联接和捆扎工作。
栋哥看不过去,看到母亲和我辛苦地为他攒钱,也不好再说什么。栋哥知道我有每天记日记的习惯,闲来无事的时候,就旁敲侧击地说动我,让我拿出来给他过目,看看我的文笔是否有长进。日记上有我作为一个少女的成长心路旅程,在这样一个已经懂得害羞的年龄,内敛是我不变的唯一。
我经常会把日记本放在自己的腚下,人到哪里带到哪里。我的不安全感来自于童年小木屋里,父亲和那个风流女人的恣意滥情。
哥要看妞的日记。一天,栋哥终于对我说。
妞的日记里没有东西。我说。
没有东西就是好东西。栋哥说。
有东西才是好东西。我说。
我一直没有给栋哥看我的日记,日记里记载了一个少女对于一个成熟男人的空间幻想,那个男人是我中学的语文老师,在整个中学阶段,我默默地爱了他五年,想了他五年。
(七十四)
其实,在那样的年龄,那样的青葱岁月,那样的纯洁净白里,爱只是一种意象的朦胧,一切美好的感觉停留在远离现实的真空想象中,最后化为一个美丽的蝴蝶,带着无尽的思绪越飞越远。
日记里记录了那个特定年龄里一个少女的心思,直到出嫁前一天,和着初恋情人的一垒情书挥之一炬。
在白天堆聚了火柴盒的想念中,晚上就是我一个人的宁静世界。或者写日记,或者写小说,或者听栋哥对《西游记》精彩的述说。在栋哥文字的渲染沐浴下,十八岁那年我偷偷地给杂志报纸投稿,一心成为作家的梦想始终撩拨着我,在潜行的道路上给我带来生存的原动力。
栋哥在三十岁那年,终于有了一个他爱的女人和爱他的女人,在伴随着国庆这个大喜的日子里,我们全家用辛苦积攒的糊火柴盒的两千元,准备给栋哥办一个体面的婚礼。
婚礼前一个月,栋哥忽然感觉到不舒服,母亲陪伴他到医院,三天检查的诊断结果是晚期肝腹水。在南京传染病医院重症传染科,我看到了全身浮肿满脸蜡黄的栋哥。
哥和妞有过约定的,要联手写家史。病区的长廊中,我掩饰着夺眶的泪水,对栋哥说。
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也许栋哥会在不久的明天远离我,到另一个我看不见摸不着的世界去。那些日子,我反复做着一个同样内容的梦,梦里的栋哥在冰天雪地中始终背对着我朝前走,头也不回地越走越远。
桂花飘香的季节,满院子送来了清甜的馥郁之气,然而,清香已不再为我的栋哥做一日短暂的停留,栋哥最终在离他新婚的前一夜,撒手人寰。
在没有栋哥的日子里,我的灵魂在黯淡中飘离游走,黑夜鞭笞抽空了我心性的所有内容,将栋哥生时留下的一切席卷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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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空洞的我的文学领地里,我开始失落。我没有方向,天天在栋哥的屋子里来回走动,把眼泪留下,把绝望带走。
每年清明,黄金山公墓那片寂寞的荒冢中,我和父亲母亲手牵着手去看另一个世界的栋哥。四月的油菜花开遍了山野,有一种满溢的暗香随风浅游,泥泞的田埂路上,我闻不到飘盈而来的淡香。栋哥长眠在油菜花丛中,给活人的世界带来难以言诉的疼痛。
我一直以为,生命可以是一泓清泉,在清碧透绿中放射出生命本质的辉煌。在生的所有幸与不幸中,生命存在的本身就是一种生的欢乐。当栋哥带着生命无法承受的重负最终离我而去,我才知道,生命其实真的很脆弱。
(七十五)
一个生命在一个空间的截面上嘎然而止,没有任何起伏的迹象,没有任何回复的可能,没有任何再生的余地。
栋哥临终前,曾经用平生最大的力气对我说:妞,找个好男人。其实,那时单纯的我并不知道所谓“好男人”的准确含义。基于我对栋哥的依恋,我一直将“好男人”定位在栋哥这种真正好男人的界面上。
在我小女人的心思里,曾经有过自己的幻想,如果独身不成功,将来一定找个象栋哥那样的好男人,在温性柔和的外表下,行浪漫回肠之气。
十几个年轮在岁月的熙熙攘攘中甩一甩头怅然地过去了,只有当我在黑夜的幕布下,裹挟着零下九度的冷风独自行走,我才发现黑夜看不见我的脸,而我也只是在活人的世界里不断远望着死者的那一头。
如果栋哥知道他的爱妹此时正在一个人的疼痛里,借助一件黑色羽绒服的热力在冬夜的马路上凄然凋零,如一片风中飘摇的落叶,在离与非离之间作着生命的垂死挣扎,那么栋哥会有怎样一种锥心的疼痛。
我一直是栋哥不变的心思,大姐和二姐早已出嫁,无论如何她们拥有一个自己的家。只有我独来独往,固执地坚守着自身的孤傲。
我没有心中的白马王子,只有栋哥才是我未来理想爱人的模子,我没有想到,我会是栋哥生时未尽的心事,在他的身后,还会让他如此地为我牵疚。
大街上空灵寂静,三三两两的车辆疯跑着来回川息,和时间进行着近距离的赛跑。活着的人,要金钱,要名誉,拼命般对自己的生命进行无静止地索取,生怕没有完全透支自己的精力。然而,死去的人除了一个粉碎的肉身,他还能够得到什么。
我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女人,在婚姻十几年的过渡摇摆中,我一直没有找到家的温暖感觉,我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哪里才能容身我的存在,容身我的清贫和我的一无所有。我飘荡的灵魂自始至终找不到栖息的场所,我很累,黑夜里我一个人继续往前走,我看不到自己,看不到明天,看不到四季风里的那个我。
茫然中,我是海里的一叶舟,我有了一种震荡飘零的感觉。
妞,回家吧。黑夜中我对自己说。
然而,我又惊悸回到那个老房子里去,我怕面对视频镜头里的内容。我无法说服自己屈从,也许那枚裸戒在婚姻的开始就预言了这段婚姻的结束。
夜的灯光清冷而落寞,如我不尽的女人心思。我看到一家“浪迹天涯”的网吧在寒风中挺着自己的门楣矗立,格外惹眼,我裹着一袭冷风冲了进去,在一个离人群很远的地方找到了一个寂静的角落,在皮椅上倦缩着的一个个年轻的背影上,我看到了自己明天的影子。
(七十六)
打开电脑,我的大脑持续在一片可怕的空白之中,思维没有了,感觉也迟钝了,面对网吧里那么多有形的影子,我竟然有一种找不到北的感觉。
我失神地盯视着电脑上曾经熟悉的画面,努力让自己杂乱的心绪安定下来。我给空白文档设置了一些标题和内容,开始在里面敲打杂乱无章的心思,黎明初露的时候,困乏的我伸直了僵硬的懒腰,朝那个远远的我的家沉重地走去。
回到家,老公还在网上,视频仍然链接在多人语音聊天室里,我看到三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恣意放肆的讪笑,他们正在相互展示自己肉身的原始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