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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魔法师靠在城堡大门前方的石阶上,不悦地看着四周,接着又就着酒瓶喝一口酒。瓶中的红酒味道很糟,但是他并不打算换酒。他想尽办法灌醉自己,但是偏偏怎么喝都不会醉。他可以感觉到酒精在肚子里翻搅着,但脑中始终无比清醒。他的视线有点模糊,双脚微微发抖,然而那些痛苦的回忆却不断浮现,不停纠缠。大魔法师皱起眉头,毛躁地摇晃脑袋,试图回想起口中正在哼的小调歌词,但是怎么想就是想不起来。他最讨厌想不起来这种事的时候了。非常讨厌。他的记忆出现越来越多的裂痕,虽然大多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毕竟还是记忆中的裂痕。我老了,他苦闷地想道。我已经活太久,或是喝太多了,或是两样都是。没错,多半是两样都是的关系。他又喝了一口酒,溅得下颔上都是。他真希望自己能够想起这首歌的歌词,伊莲娜最喜欢听这首歌了。
他们曾经一同站在阳台上,欣赏着溅洒于夜空中的烟火。他们身后的城堡大厅里,则正举办着胜利舞会。夏夜晚风吹拂着大魔法师的长袍,并且轻轻掠过伊莲娜的发梢。她的头发带有美丽的玉米色彩,身穿蓝金相间的飘逸礼服,但他却想不起来她眼瞳的颜色。吟游诗人弹奏着这首歌曲,不过在宴会人群的交谈声中几乎细不可闻。大魔法师仔细欣赏着夜空中的烟火。他花了许多时间设计这场烟火,但这种事总会有出错的空间。烟火就是如此无常,捉摸不定。一支火箭在黑夜中爆炸,火光四射,化作一颗巨大的狮头。大魔法师微微一笑,神色终于转为轻松。伊莲娜搀起他的手臂,依偎在他的肩旁。他还是想不起她眼瞳的颜色。
烟火很美。
谢谢,王后殿下。
你一定要用这么正式的称呼吗,大魔法师阁下?在这样的夜晚,朋友之间实在不需如此别扭。叫我伊莲娜。
如你所愿,伊莲娜。
这样听起来好多了。现在,你愿意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知道巫师的名字,就等于拥有支配他的权力。
很抱歉,我不知道。
你没有理由知道。
看看那支火箭呀!那是一道瀑布,你真了不起。这可不是个美好的夜晚吗,大魔法师阁下?
一点也没错,伊莲娜。
我想,我从来不曾如此快乐过。约翰战胜返乡,农作顺利收成,还有……还有我最好的朋友在我的生日,为我准备了如此美丽的烟火!我实在太高兴了。就连吟游诗人都在弹奏我最喜欢的歌曲!陪我跳舞吧,大魔法师阁下。
我……不确定这是恰当的举动,伊莲娜。议会……
那就和我在这里跳舞,在阳台上。就我们两个人,没有别人。
香水的味道占据了他的思绪。两人携手共舞,相对而视,身体随着隐约传来的音乐缓缓摆动。烟火在夜空中绽放金银般的色彩。当他亲吻她的时候,她的嘴唇颤抖,但却始终紧拥着他。
他想不起来她眼瞳的颜色。
大魔法师看着半空的酒瓶,咒骂自己为什么要离开黑暗之塔。他根本不应该回到森林城堡。他应该留在安全的塔中,留在他的美酒、他的工作旁,远离整个世界。不必考虑过去、回忆,以及所有人们对他的期待。他根本不该回来。
他面对广场,朝着迎面而来的鲁柏特王子点头招呼。鲁柏特看着大魔法师手中的酒瓶,嘴角挤出冷淡的线条。
「我知道。」大魔法师道。「你不认同。但不管是不是巫师,我都需要仰赖一点东西。」他喝了一大口酒,然后以衣袖擦拭嘴角。「我一直告诉你,我根本不是大家期待中的那个全能法师。这个世界上已经不再存在真正的魔法了,和以前差太多了。魔法正在迅速消失,鲁柏特,这一切都是因为我们。」
「我们?」鲁柏特问。
「人类。」大魔法师道。「一切都是因为人类。人类的逻辑和理性都是导致魔法死亡的关键。魔法有自己的一套法则,并不在乎所谓的因果。这就是为什么所有伟大的巫师都是一些怪人,他们之所以能够掌握魔法,就是因为他们和魔法一样荒诞无稽、矛盾异常。魔法有自己的规范与逻辑,和人类的逻辑大不相同。魔法遵守某些定律,但比较类似契约合同,而非自然法则。我的话令你困惑,是不是?魔法就是如此令人困惑的东西。越来越少人愿意扭曲自我的心智来拥抱魔法。越来越少人疯狂到足以了解魔法,却又同时拥有不致于遭受魔法吞噬的理智。」
「要不了多久,魔法将会全面消失,鲁柏特,被人类赶出这个世界,只因为人类需要逻辑、理性,以及简单明了的答案。科学将会取代魔法,而我们将会遭人遗忘。科学不会出错。少了魔法,人类只会损失一点诗意、一点美丽……或许还有一点奇观。再也没有巨龙、没有独角兽、没有哥布林、没有妖精。」
「也不会再有恶魔。」鲁柏特道。
「凡事总是有好有坏。」大魔法师道。他再度将酒瓶放到嘴边,但在看到鲁柏特的目光后又停止动作。他耸了耸肩,放下酒瓶。「真讲起来其实非常讽刺。唯一能够确保魔法存活下去的东西就是蓝月。但是蓝月带来的是狂野魔法,而狂野魔法控制的世界,绝对没有人类的容身之地。狂野魔法没有逻辑、没有理性、缺乏规律,难以自制,基本上只是种赤裸裸的能量,能够重塑现实的能量。如果我们败在恶魔王子手下,鲁柏特,世界末日就会来临。黑暗森林将会占据一切,除了恶魔,没有生命能够存活。」
「总之,人类无法存活。有些生命将会苟延残喘,总是有些生命能够延续下去,比方说,生活在护城河冰封的河面底下的那个家伙。一个非常有趣的生命。」
「护城河怪物!」鲁柏特道。
「如果你要这么称呼他的话。」大魔法师道。「他曾是人类,很久以前被我变成这个样子的。」
「没错,」鲁柏特道。「至少这件事在我能力范围内。把他变回来。」
「你说什么?」大魔法师问。
「把他变回来。」鲁柏特冷冷地道。「他身为人,当然有权以人类的身分死亡,而不是……某种怪物。」
「他不想变回来。」大魔法师坚持道。「他很满意自己的现状。事实上,他亲口要求我不要将他变回人类。」
鲁柏特怀疑地看着他。「你在说笑。」
「我从不说笑,」大魔法师淡淡地道。「毕竟那只是一道临时魔法。效力过后,他随时都可以自己变回来。但是他没有,因为他比较喜欢这副全新的躯体。」
鲁柏特看着大魔法师,但他的表情始终保持严肃。
「我想我该去找独角兽谈谈。」王子终于说道。「容我先告退了……」
大魔法师无声窃笑,看着鲁柏特茫然地摇头晃脑,消失在拥挤的人群中。
大魔法师喝了一大口酒,当他放下酒瓶时,约翰王已经来到他面前,表情十分不屑。国王全副武装,盔甲在火把照耀下闪烁鲜红的光芒。大魔法师没有忽略挂在国王肩膀后方的古老剑柄。
「哈啰,约翰,」他十分有礼地说道。「你看起来非常……威武。我该请你喝一杯,但我只有一个酒瓶。」
「你难道一刻都不能放开酒瓶吗?」国王不悦地问道。
大魔法师耸肩。「我需要喝酒。」
「你随时都需要喝酒。」国王道。
大魔法师目光尖锐地凝视国王。「你身后背着碎石者,这是谁的主意?」
「我的。」国王冷冷说道。「地狱神兵是对抗黑暗最后的武器。」
大魔法师露出讽刺的笑容。「我以为我才是对抗黑暗最后的武器。」
「不。」国王看着大魔法师手中的酒瓶。「你不再是了。」
「不要使用那把剑,约翰。」大魔法师轻声道。「你不能信任地狱神兵,这三把剑拥有毁灭世界的力量。如果你唤醒了这股力量,就不要妄想能够控制它。」
「我们将会使用地狱神兵。」国王道。「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
大魔法师轻叹一声,偏开头去。「你说得没错,知道吗?」他终于说道。「我不该喝这么多酒的。酒在影响我的心智、扭曲我的法术,甚至吞噬我的生命。」
「那就不要喝。」国王大声道。
「办不到。」大魔法师立刻回道。「你以为我没戒过吗?我喝酒并不是因为想喝,约翰,我喝酒是因为需要,因为没有酒我就活不下去。」
「老掉牙的借口。」国王道。大魔法师以同情的眼光看着他。
「你从来都不了解,约翰。不过话说回来,你根本不曾试图了解。你一辈子都不需要藉酒浇愁。你这辈子从来不曾需要任何东西。去他妈的,我们都不是完美的人。」
「你只是个酒鬼!」
「是你让我变成酒鬼的,约翰。你,还有你那个可恶的家族。我一次又一次地帮助你们脱离窘境。我以前可不是酒鬼。」
「只有在重要的时候才会变成酒鬼。」
「我完成所有任务,不管是醉是醒!」
「并非所有任务,」国王道。「你没有完成最重要的一项任务。」
「不要,」大魔法师喃喃说道。「拜托。」
「当我的伊莲娜病危时,你却躲到不见踪影。我派人彻底搜查所有酒馆,终于把你拖了回来。我一直等在她的床边,我的妻子……我的伊莲娜……你本来可以救她的!」
「我没有及时赶到。」
「你喝醉了!」
「没错,」大魔法师道。「我喝醉了。」
他看着手中的酒瓶,片刻之后,开始哭泣。
◇◇◇◇
哈瑞德王子一脸不耐地站在紧闭的大门前,将越来越甚的愤怒情绪隐藏在一贯的冷静面具下,静静等待身旁的仆役帮他调整武装。层层交叠的锁甲穿戴起来十分闷热、沉重、不方便行动,但是哈瑞德深深信赖盔甲的防护能力。不管使用长剑和盾牌的技巧有多高超,你迟早都会碰到比你更强或是更幸运的对手,这个时候就是一套上好盔甲派上用场的时候了。哈瑞德眉头微蹙,想起上一次和鲁柏特斗剑的景象,就在这座广场上。当时他的盔甲并没有保护他。哈瑞德抛开这个想法,神情逐渐恢复自信。情况已经不同了。现在,他持有火焰光。地狱神兵挂在他的背上,长长的剑柄自他的左肩突出。每次转头的时候,他都可以透过眼角余光看见他的剑柄。就如此巨型的长剑而言,火焰光简直轻得有点不太象话,但是哈瑞德举手投足间都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它的存在。他的背上传来不太舒服的暖意,仿佛这把剑在剑鞘中始终保持火热。有时候,哈瑞德会毫无来由地感到一股想要拔出地狱神兵,斩死所有敌人的莫名冲动……
仆役终于完成工作,哈瑞德随即挥手遣他离开。他自腰际拔出惯用的长剑,开始一连串热身动作。长剑熟悉的重量为他心中带来一股安慰,随着这些熟练的动作,他肌肉中的紧张感仿佛也开始松懈下来。
自从败在鲁柏特手下之后,他就开始以更加严谨的态度练剑。他的剑法一直不错,但是如今他又更上一层楼。就在他踱步、跳跃、回旋,长剑挥砍、直刺、挡格、猛劈的同时,鲁柏特微笑的面孔始终在他眼前挥之不去。火焰光的剑鞘不断拍击他的背脊,仿佛在提醒他自己的存在。哈瑞德急速翻身,长剑在火光下划出一道剑光,可惜不管自己的技巧如何高超,他还是非常清楚,单靠这把剑无法击败无尽长夜。他唯一的机会就是使用地狱神兵。然而,此刻的他却不像之前想象中那么渴望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