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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琢玉看他一脸崇拜的神sè,不由问道:“你家公子光凭这一点,就让你们到此阻截吗?”
“那倒也不是,”扶翼子道,“公子说,杭城内粮草充足,即便大军来攻,也是必守之地,反倒金银珠宝留在城内毫无用处,方腊为求稳妥,定要将其转移。公子猜到此事,早早派了探子混入城内,监视乱军动向。前几ri探子发觉异常,公子方才派我们到此埋伏。我们七骏来了四人,各领一组人马,分别守住几条必经之路,就等他们自投罗网。”
沈琢玉若有所悟道:“不错,金银珠宝藏在杭城内并无大用,如果不趁现在尽快转移,等到朝廷夺回杭州,便要后悔莫及。这些东西对于守城而言确无大用,可是放到以后,无论是招兵买马还是打造兵器,都是多多益善……唔……换做是我,也会和方腊一般做法!”
扶翼子现出佩服之sè,惊道:“阁下的分析,当真和公子说的一模一样!”
沈琢玉心里略有些得意,转口道:“咦,你把这些告诉我,不怕我宣扬出去?”
扶翼子尴尬一笑,抱拳道:“阁下有所不知,公子早就交代过楚家上下,大会之后,神剑的主人便是楚家的朋友。无论何时,楚家都不该对阁下有所隐瞒。”
沈琢玉听得此话,倒是有些意外,心下忖道:这个楚轩的心胸,倒是比我想象的宽广些……转念又想:其实也不奇怪,当ri他赠剑于我,足见此人是个坦荡君子……
二人聊着聊着,自然亲近了不少,扶翼子不再开口闭口“阁下”、“在下”,沈琢玉也不再像起初那般冷眼相向了。
说了一阵,渐渐进入山区,沈琢玉看这荒郊野岭,不像有人烟的样子,心里有些纳闷,正想询问,忽见前方出现一条石桥。
扶翼子提醒道:“大伙儿小心,先让马车过去!”
众人齐声应是,扶翼子这会儿转头对沈琢玉道:“过了石桥就到了。”
沈琢玉仰首望去,但见对面是块十几丈见方的坪子,其上零零落落安置着十来间木屋。虽然相距尚远,仍能隐隐听到呼声自对岸传来。
“第三式,雪落天山!”
——“嘿!哈!”
“第四式!冰冻千尺!”
——“嘿!哈!”
沈琢玉跟着车队走过石桥,瞧见最大的木屋前,一群衣衫各异的男子正在练剑,声势虽大,剑招却是不怎么高明,而领头的那名白衣剑客一边喊口令,一边演示剑招,显然是教授之人。
“那些练剑之人似乎不是楚家的?”沈琢玉随口问道,扶翼子笑答:“当然不是,他们都是南武林的豪杰义士,此次他们聚在此地,便想跟随公子讨伐方腊。公子胸怀天下,在这时候毫不藏私,这不,绝地子正在教他们习练剑阵呢。”
“剑阵?”沈琢玉吃了一惊,心道:剑阵应是楚家的不传之秘,楚轩竟然如此轻易地传给旁人,端是好大的气魄。
他亲身面对过楚家的剑阵,威力如何,心里十分清楚,正因如此,他才会这么惊讶。
扶翼子看出他的心思,笑着补充道:“这只是里最简单的十人剑阵……若说厉害的剑阵,一来习练困难,不适合这些来自各门各派的豪杰,二来排演极费时间,如今大战将至,就算公子有心传授,也是来不及的。”
沈琢玉听出扶翼子话中的意思,看来,这些练剑的豪杰本身武功不高,就算楚家把家中的秘技教给他们,也算不得什么,何况,只是中最简单的剑阵。如此一来,既显得楚家大方,又能增强己方的实力,何乐而不为呢?
走到近处,那教授剑阵的白衣剑客发现了二人,不禁停住,看了看扶翼子,又看了看沈琢玉,突地惊道:“扶翼,你怎么找到他的!?”
他快步走到二人跟前,向着沈琢玉抱了一拳,恭敬道:“能够再见神剑之主,实乃绝地之幸。”
正在习剑的南武林人士也都纷纷停下,好奇地望着沈琢玉,悄悄议论开了。只因这些人中,许多都参加了那ri的神剑大会,自然看着沈琢玉眼熟。
沈琢玉总觉得楚家的人,对他都出奇地亲热,不觉有些别扭,当下回礼道:“多ri不见,绝地兄的伤势可好些了?”
绝地子笑道:“多谢阁下挂念,那次伤得虽重,但是我皮糙肉厚,过了几月也就痊愈了。”
“那就好!”沈琢玉真诚笑道。
扶翼子从旁插道:“绝地,公子如今在哪儿?”
绝地闻言,四下一望,脸上闪过一丝落寞,轻叹道:“半ri没见到他了,可能又去后面山坡了吧。”
扶翼子一听,亦是面sè微沉,“是么,公子总是这样,也不是办法……”
“怎么,你家公子……”沈琢玉看出不对,忍不住问道。
扶翼子强笑道:“无妨,我知道他在那里,这就带你去见他!”
第181章 峰顶再聚
扶翼子说罢,立刻引着沈琢玉穿过坪子,沿着一条崎岖的山路攀上了坪子背后的矮峰。
扶翼子的情绪似乎有些低落,一路上不再侃侃而谈,沈琢玉不便多问,只是紧紧跟着。二人的轻功俱是极好,不过一刻,便已望见峰顶。
“公子就在那上面。”扶翼子仰头看去,轻声道。
沈琢玉顺眼瞧去,峰顶上果然有个人影,临风而立,白衣猎猎。走到近处,扶翼子扬声叫道:“公子,你看谁来了?”
那人闻言转身看来,一对眸子漆黑如墨,眉头微微皱起,面容依旧俊朗,只是多了几分憔悴。
“沈兄?”当楚轩发现扶翼子身后的沈琢玉时,脸sè微变。
沈琢玉走上峰顶,目光从楚轩身上扫过,只觉他气息沉凝,就那般站着,自有一股凌厉之气破体而出,心想:一年多不见,他似乎又有jing进……嘴上却是直截了当地说道:“听说你在寻我?”
楚轩一愕,向扶翼子使了个眼sè。
眼见扶翼子去得远了,楚轩方才说道:“楚某寻你,不是一ri两ri了。只是沈兄行事,神龙见首不见尾,楚家倾尽全力,也不过找到些许线索。”
沈琢玉闻言一笑,他自忖这一年来,为了躲避摩尼教的追杀,的确刻意藏匿了行踪,只有每次突袭摩尼教分坛时才会现身。
他不搭话,楚轩也不知如何开口,二人一时相对无言。
上次相见,还是生死相搏,若说二人心中没有芥蒂,怕是谁也不信。此时二人再聚,又都不约而同地想起了那个女子,楚轩轻叹了声,沈琢玉则是面sè黯然,心头阵阵绞痛。
峰顶上安静了太久,只有呼呼北风不停吹着,楚轩干笑了声,终于打破了僵局:“上一次,还要多谢沈兄替我楚家解危。”
“不必了,你不是也将雪恨送给我了么,咱们扯平了。”沈琢玉心情不畅,冷冷说道,这一年里,他已尽量忘却过去,却不料无意中念起旧事,仿佛揭开伤口上的结痂,疼痛依旧,绝望依旧。
楚轩一听此话,笑道:“不错,如今你是神剑之主,可是终有一ri,楚某会将神剑堂堂正正夺回楚家!”
沈琢玉叹道:“神剑本就是你楚家的,那ri我本就不该接受,如今正好还你。”说话间,他便要从身后解下包袱,雪恨此时就在其内。
楚轩连忙抬手阻止,“沈兄万万不可,如果沈兄就这么归还神剑,无异于扇了楚某一个耳光,楚某宁愿不要!”
沈琢玉心知楚轩十分傲气,定然不肯接受,当下只得作罢。其实,当ri送剑时他便猜到,接受了神剑等同于接受了楚轩的战书,这一战早晚会来,在所难免。
楚轩续道:“输了就是输了,你当着天下英雄击败了楚某,神剑理应归你,不过再过不久,第二次南北论剑就要召开,届时南北武林的用剑高手都将参战,想必沈兄也不会缺席吧?”
“南北论剑……”沈琢玉神sè微震,听到这个名字,他不禁想起当年沈岳亭便是靠着这个比试一举成名。如今时过境迁,他该不该重走一次父亲走过的路呢?
楚轩本以为他会一口答应,如今见他面露犹豫,心里不免有些失望,顿时失了说下去的兴趣。
沈琢玉想了一阵,蓦地收回心神,正sè道:“言归正传,你到处找我,想必是有要事。”
楚轩目光闪烁,转身望向山下的坪子,听着一阵阵练剑的喊声隐约传来,若有所思道:“她现在好吗?”
沈琢玉一愣,旋即恍然,略一迟疑,答道:“还好……”
楚轩轻不可闻地“嗯”了一声,接着说道:“沈兄,你可知我当ri闭关练剑,所为何事?”
沈琢玉轻叹了声,心中已知大概,纵然如此,仍是问道:“愿闻其详。”
楚轩沉默了一刻,忽地说道:“其一,自然要和沈兄再战一场,堂堂正正夺回神剑。”
他背向着沈琢玉,沈琢玉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是听他口气,全然没了之前的傲气。
“其二,是要达到虚空剑术第三重,只有这样,才能救得采萧的娘亲。所幸一切顺利,不到一年,楚某便已功成出关。楚某急着寻找沈兄,便是和此事有关。”说话时转过身来,盯着沈琢玉道:“如今采萧可是和你在一起?”
沈琢玉见他满是希冀的表情,胸口没来由地一痛,摇头道:“我……我和她走散了……”
“是么……”楚轩失望道,“那就糟糕了,那ri我出关之时,立刻去了雪山一趟,本想采萧的娘亲病情紧急,能早一刻就是一刻,不料翻遍整个雪山山脉,除了发现了二十年前凌绝宫的遗迹,再无一户人家。不知沈兄可知采萧家在何处?”
沈琢玉黯然道:“采萧的家的确是在雪山,可具体的位置我也不清楚。”
他一直试图逃避此事,原也想过去趟雪山,将采萧的消息告诉他家人,只是后来几番思虑,终究决定,人死则已,就算告知她的家人,也不过平添几个伤心之人而已。不如等到自己完成了生平誓言,再行前往,到了那时,自己心愿尽了,大可以以死谢罪。
楚轩失望至极,仰头一叹。
沈琢玉心中悲戚,不禁低下头去,楚轩看出了异常,方要询问,却又心想:楚轩啊楚轩,他二人之间,岂有你这外人插手的余地,与其自讨没趣,不如到此为止吧……他这般一想,胸中好受了许多,忽地拔出佩剑,斜指百里外的杭城,慨然道:“第三个目的,便要诛尽那城里的恶贼,以报神剑大会之仇!我楚轩对天发誓,恶虎帮一ri不除,楚某绝不善罢甘休!”
他一字一句皆用内劲喊出,端是惊天动地,山下的坪子上顿时鸦雀无声,纷纷仰头望向山顶。
沈琢玉被这喊声一震,亦从悲戚中豁然惊醒,心下暗忖:那ri恶虎帮大闹神剑大会,险些覆灭了楚家,也难怪楚轩会如此仇恨他们……
却听楚轩说道:“摩尼教起事之后,楚某才知摩尼教便是恶虎帮,既然如此,无论出于大义,还是为了私仇,楚某势必都要站在朝廷这边。”
沈琢玉接口道:“不巧,我和方腊也有旧账要算,不过打仗谁输谁赢,和我全无关系,我想做的,仅仅是手刃方腊。”
楚轩皱眉道:“沈兄此话何意?方腊造反,凡我大宋子民,人人皆有责任。”
沈琢玉摇头道:“百姓都说官不如匪,就算方腊不造反,老百姓的ri子也未必好过,再者说,摩尼教的信徒们亦是生在大宋、养在大宋,难道他们,就不是大宋子民了?既然他们如今选择了造反,朝廷自然也有推卸不去的责任。所以说,这场战争,无所谓对错,朝廷镇压乱军,更和名族大义毫无干系。”
沈琢玉这番话,虽有些大逆不道,却是千真万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