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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浅-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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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干皆大事,属非王侯即贼寇类。

  他曾历无限风光、无限悲哀,后驾风雨雷电远走欧西,传闻疯在了巴黎或死在了巴黎,又传他曾落脚于罗马。自他去国,我们音书遂绝,《安魂曲》是他寄我的惟一一点信息,且邮件发自北京,可能是他托路过北京的友人丢进邮筒。

  一禾、海子故去,老金是我最挂念者。1997年11月我赴巴黎参加国际诗歌节,遇一北大校友。我们落座13区某咖啡馆纵论天下之前,校友示我一文章,为老金所写,数年前发表于香港某刊。文中追及我们当年的友谊。

  校友说他最后一次见老金是在巴黎沙特赖地铁车站。时老金失魂落魄,精神崩溃。我曾长久徘徊于沙特赖地铁车站站台, 冀老金或老金幽魂拍打我肩,但不是生死两茫茫就是生生两茫 茫。一个朋友,就这么没了。回到旅馆,我不禁伏枕一哭。

  在《安魂曲》中,阿赫玛托娃说道:〃我知道人的脸怎样憔 悴,/恐惧怎样从眼睑下窥视,/痛苦怎样在脸颊上刻绘/一页页 无情的楔形文字……〃

  八、《迷宫》

  J.LBorges著,D.人Yates编,企鹅丛书,1978

  博尔赫斯诞辰百年之际,一场纪念朗诵会在北京某茶舍举行。主办者盈盈一小姐,来客约百人,却以绿林好汉为多,杂以牛鬼蛇神。彼若与博尔赫斯生同一时代,居同一国家,定与博尔赫斯的通达、博学、教养与整洁为敌。朗诵会充满喧哗与骚动、呐喊与嚎叫,最终与博尔赫斯左右无关。对此我困惑不解:糟蹋博尔赫斯何必在其诞辰百年之际?举办此朗诵会或许另有目的?

  尽管不明其中蹊跷,我仍在朗诵会开始时将我所译博尔赫斯诗《原因》诵读一遍,以此表达我对博尔赫斯的尊敬。该诗译自美国印第安那大学教授、诗人威利斯·巴恩斯通(WillisBarn·stone)所编《博尔赫斯谈话录》(Borges atEiSh:Convesations)。巴恩斯通系博尔赫斯友人,80年代中期以富布赖特教授身份执教于北京外国语学院。他将《博尔赫斯谈话录》赠我,使我通过此书得沐博尔赫斯的光芒。

  博尔赫斯的著作我现有十余册(中外文都有,包括中文版《博尔赫斯全集》五卷)。然自我初闻博尔赫斯之名,有数年我找不到一本博尔赫斯的著作,只能从杂志上了解博尔赫斯一鳞半爪。因之,我对博尔赫斯的好奇心与日俱增:他岂止是位杰出的作家,他更是一位神秘的作家。

  1990年12月1日,我在办公室接待了一位友人。黄昏时分友人告辞,我把他送到街上。因我二人谈话投契,我便陪他从宣武门走到西单,他从那里乘公交车回家。我则返身向回走。那是一冬日黄昏,天阴沉,风虽不大,气温偏低,所有脑袋全缩人衣领,正是下班时刻,各种车辆淤塞街头,自行车铃大展疯癫。人与白行车巧借车辆任何空当,如水浸沙,如烟人室。路过西单十字路口南侧中国书店门市部,我闪身进入,不假思索,此习惯使然。店中稍静亦稍暖,我的目光快速掠过架上一排排旧书。我寻书的本领,如关羽在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不需细看,凡我所需之书,自行投入我的视线。Borges!博尔赫斯!怎会有博尔赫斯的《迷宫》?抽书在手,我喜不自禁。但我兜里只有3元钱,恐怕买不起。翻到书后,见了定价,我没乐晕过去:定价3元!

  这一冬日黄昏因此而温暖。博尔赫斯如一老友候我于西单中国书店。他知我将陪一友人从宣武门走到西单,他知我将跨进此书店,他知我兜里只有3元钱。

  九、《诸世纪》TheCompletePropheciesofNostradamus

  HenryC.Robe;s译释,纽约努氏公司,1982

  天微雨,与家人同游明十三陵废陵。至德陵,见门首停数部大卡车大轿车,车内外阒无一人。八一厂恰在此拍摄电影《藏龙卧虎》,因是夜戏,众皆返城睡眠。遇两童子,引我人后园。后园高树深草,中有坟丘索寂,裂一大缝。我不敢擅人,畏遇故皇帝魂。转身,出陵,返城。一路睹三起车祸,其中一起七辆轿车一溜追尾。据晚间电视新闻报,土耳其、哥斯达黎加各有7.8级地震,死伤无数。此1999年8月18日。日本人五岛勉据努斯特拉达穆斯大预言书《诸世纪》推此日为世界末日,云其日九大行星排成十字阵容,天地有异象,人死十八九。友人嘱我备饮用水二十桶、红布一匹、大米百斤,及黄豆、绿豆若干斤两。我未如其言,而世界末日就此过去。国人知世界末说在〃1989年6月学苑出版社出版杨劲松等译;五岛勉著《1999年人类大劫难》后。该书解努氏大预言书第10卷第72节,谓世界末日即将到来。同年11月1日我在琉璃厂海王邮得Thec。mpletePropheciesofNostradamus,古法文与英文文对照,不胜惊喜。时我在孤独彷徨中,视得此书为自助天助之证。努氏原诗指明:L'anmilneufcensnonanteneutseptmois/DucielviendraungrandRoyd'effrayeur,…(一九九九年,第七月,/恐怖大王从天而降,……)据译释者罗伯茨,努氏计时,非遵太阳历,非遵太阴历,其所用者为星历,然各人计算星历的方法不同。今已验证,努氏所言一九九九年非公历(太阳历)1999年。努氏或在象征层面上使用此年号,因999倒置为666,正是《新约·启示录》第13章第16节所言魔鬼的数字。努氏预言十卷,众人解说纷纭,时有南辕北辙者。如该书第1卷第49节,说到受月亮影响的东方人将在一七OO年征服大部北方领土。罗伯茨把一七OO年解释为2025年,适其时,中国完成其工业与经济扩张,将征服整个北俄罗斯及斯堪的纳维亚。而在我国时代文艺出版社1998年出版的《诸世纪》中,译释者洛晋把Ce。,(d'Orient泽做〃东洋人〃,进而断言此诗系对日本侵华战争的预言;原诗中presquelccoin Aquilonaire(几乎整个北方领土)被指认为中国的东三省。

  说起来,向国人引介努氏及其大预言书《诸世纪》者,以我为先、时我为一杂志编辑,约北大中文系同学石冰撰写一·文介绍努氏。然石冰文成不足千字,太过粗疏,不得已,我自找材料,全是二手,将文章扩写一倍有余。《简明不列颠百科全书》中文版有提及努氏之著,译名《世纪联绵》,无典藉味,我遂改译Le,Sciecles为《诸世纪》。文章发表于1988年第10期《环球》杂志,一年后我方得读罗伯茨译释之书。

  2000.4.27.

  生命的故事(一)

  作者: 西 川

  生命的故事

  1996年11月4日,偶然中的偶然,或许也是必然中的必然,我来到加拿大萨斯卡钦温省荒野中的圣彼得修道院。这是一组相互联通的红色建筑,银灰色的屋顶在雪后的阳光下夺目闪耀。32名修道士居住于此。他们除了祈祷、自修、冥想之外,还在附近种玉米,养蜜蜂,办印刷厂,办一份名为《草原信使》的天主教报纸。由于以前我从未进入过任何一·座修道院,所以这座并非古老的修道院令我浮想联翩。意大利文艺理论家、作家翁贝托·埃科曾经在小说《玫瑰之名》中描述过一座意大利中世纪的修道院:在这座以图书馆为核心的迷宫般的修道院中藏着亚里士多德论述喜剧的著作,即《诗学》第二卷,但该书与一本淫秽作品合订在一起。不断有人寻找这本书,不断有人死去。杀人者是修道院的老院长约尔格。为了维护信仰和思想的纯洁,他最终既烧掉了这本书,也烧掉了整座修道院。当然,此修道院非彼修道院,它不以图书馆为核心,而是与圣彼得学院同体相联。来自附近的学生们在此学习各种世俗知识,神学课程并非 年年开设。

  我之来到此地,乃是由于这座学院。加拿大诗人梯姆·柳本(Tim Lilbum)在此教授写作和哲学课程,他的哲学课内容从柏拉图到当代女权主义和环境哲学应有尽有。当天晚上,我给梯姆的学生们讲了一个小时中国当代文学,并朗诵了一些我的诗。讲完课,我步出修道院大门。梯姆的小卡车停在寂静的雪地里;天上北极星、北斗七星和与之对望的王后星座与我在中国所见并无二致。同样的星星,在地球的这一边,竟然孕育着不同的精神。

  根据我的日程安排,第二天上午我要接受《草原信使报》记者多娜·波金(Donna Poelking)女士的采访。波金女士身宽体胖,与一般世俗新闻媒介伶牙俐齿、咄咄逼人的记者完全不同,她用温和的语调激起我的谈兴,我竟从加拿大的荒野谈到加拿大社会与中国社会的不同,谈到我的成长、我的写作历程,谈到80年代中国的诗歌运动。波金女士开着录音机,同时在本子上飞快地做着笔记。她说她对这次采访很满意。她说我最后再问一个私人问题。我以为她会问什么政治问题,没想到她却说:〃我听说你生命中有一些鬼魂!〃……这是在加拿大中部荒野上的一座修道院里,此地与我的家乡隔着浩瀚的太平洋。我大吃一惊,一下子紧张起来。〃你听谁说的?〃波金女士说在她来采访之前,报社副主编玛丽安·热诺嬷嬷(Marrian Rnoll)跟她提过这件事。热诺嬷嬷并不属于圣彼得修道院,我从未见过此人。难道她有灵异的知觉,知道一个什么样的人来到了圣彼得修道院?难道我真的带来了鬼魂,惊扰了这修道院的圣灵?

  奇异的事情已经屡次发生在我身上。三年前在北京的一条胡同里,我冷不丁看到一个拉着一辆破旧的竹制婴儿车的老太太走在我前面二三十米远的地方。我听到她在叽里咕噜自言自语。我紧跟两步,想听清她在说什么,可我分明听到她在骂人,而且骂的是一个〃崇洋媚外〃的家伙。我感到奇怪,四下张望了一圈,胡同里只有我们两人。那么这个根本不曾回头看我一眼的老太太肯定是在骂我!想到这里我心头一震:我在大学里学的是英美文学,在以后的阅读中也以外国文学为主,难道这个老太太感到了身后的人与她的生命状态完全不同吗?我注意到她身后婴儿车里铺盖卷上有一个书写着〃看相〃二字的纸牌子,但我从不看相算命,尽管我本人在经历了一系列死亡之后变得颇为迷信。我快步超过这个小脚老太太,走出胡同进了正对胡同口的一家小饭馆。隔着窗玻璃,我看到她从胡同里走出来,在马路边东张西望,大概是在寻找我。后来我把此事讲给朋友们听,他们说这是观世音菩萨下凡,为的是给你当头棒喝。这件事使我重新关注中国传统文化,并且在学校里主动承担了中国古典文学的选修课教学。……难道这一次,在圣彼得修道院,我又遇上了西方的观世音?我强使自己镇静下来,向波金女土谈了那些发生在我生命中的死亡,但我的心情由此彻底改变了。

  中午吃过饭,我与梯姆步出修道院。在修道院东南侧的树林里,我把波金女士的采访和热诺嬷嬷的问题告诉了他。我问他在基督教中,是否也有一些人具有特异功能他说有。我问他是否曾经把我的事告诉过热诺嬷嬷,他说也许,但记不清了。他努力安慰我:也许我们应该适时忘记某些事情,也许这是一个契机,使你能够放下心灵中的一些重负,脱胎换骨,去尝试一种新的生活。我们散步到一处隐修士居住的小房子,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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