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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军事、外交关系)①”尼克松2月28日在上海的公开记者会上,声明在共同防御条约之下,美国对台湾的承诺不变②。蒋对上海公报没有公开评论,但是他在日记里表现得非常生气,他说,尼克松“之无耻极矣”与“周匪”勾结、“出卖”中华民国③。称周恩来为匪,表示蒋、周虽在香港有秘密接触,但不代表委员长不再认为周是敌人。
① FRUS (1969…1976); vol。E…13: Documents on China; doc。100。
② William Bader and Jeffery T。Bergner; The Taiwan Relations Act (Menlo Park; Calif。: SRI International; 1989); p。159。
③ Chiang Diaries; February 27; 28; 1972; Hoover。
尼克松飞回华府之际,东亚事务助理国务卿葛林(Marshall Green)以及季辛吉的助理何志立展开向美国东亚盟国简报北京峰会的行程。来到台北,委员长说明他只要听季辛吉亲口简报。除此之外,蒋倒是隐忍他对尼克松以及白宫团队背信的愤恨。在他指示下,美方和蒋经国进行“长时间、友善的会谈”。令何志立意外的是,蒋经国非常镇静,没有斥责美国人,反而强调只要共同防御条约和美国军援继续下去,他并不太烦恼①。
① FRUS (1969…1976); vol。17: China 1969…1972; p。835。 关于“何志立感到意外”的资料来自1997年10月10日,何志立在华盛顿接受的电话访问。
根据蒋经国的说法,美方向他担保,上海公报固然提到美国预备和北京关系正常化,但这并不是建立外交关系①。葛林没有出席季辛吉和中方的会谈,不清楚季辛吉说了什么话,此时却明确表示美国没有改变它对中华民国的政策,也将和国民政府“继续维持外交关系”,信守对台北的防务承诺。何志立向季辛吉报告,蒋经国以及他们见到的其他台湾官员,“特别关心美国对台湾经济发展的持续支持”。何志立的评估是,台湾人民和领导人将“努力顺应局势,以中国人典型的决心,他们可能会适应得不错”。他预言:“我们和他们的关系将会继续,因为他们已走投无路了。”②
① 蒋经国引自in FEER 102; no。2 (January 12; 1979): 22。
② FRUS (1969…1976); vol。17: China 1969…1972; p。858。
虽然国民党的路线是既然别无选择,只好接受美国对大陆的新做法,但还是出现了一场小风波:外交部长周书楷在台北答复记者发问时表示,国民政府也可以和莫斯科来个“华沙会谈”。蒋经国很快就意识到此乃下下之策,于是下令发布绝不打“苏联牌”的声明,解除周书楷外长的职务,并且终止和KGB特务路易斯的接触(他曾试图掀挑起苏、台合作的传闻)。蒋经国果决地摒弃苏联牌,反映出老蒋对此策略的短暂迷恋亦已终止;蒋氏父子下定决心,即便要面对可恶的尼克松,还是得尽可能地与美国保持密切关系,同时试图替未来打造基础。
华府方面,沈剑虹大使在3月1日先后见了季辛吉和尼克松,得到和过去一样的担保:美国在北京明白表示不会改变和台湾的外交关系,或者使和台湾的共同防御条约“成泡影”。即将回国述职的沈剑虹问尼克松“如果你是我中华民国总统”,你会怎么做。尼克松答说,首先,“我不会提起美国是否有承诺这个问题。现在你提起这个问题,只会伤害到自己。我必须很坦白地说……第二点是,他要怎么做、贵国对大陆要怎么样,我真的没有答案。”说完这些称不上建议的建议,尼克松请沈向“老朋友”委员长问好①。
① 同上注,pp。837; 840。
就和往常遭遇重大挫败(如被迫退守台湾一样),蒋会找寻“荒漠甘泉”,找寻绝境中光明的一面。自从1949年之最沉重打击以来,光明面并不多,不过蒋已找到不少个。虽然美国已不再坚持要求北京别用武力解决台湾问题,然而中美和解在可预见的将来内,其实确保了共产党对台湾的军事威胁将停留在微乎其微的状态。这可增加投资人信心。蒋家父子也可以期待,北京的入联和跻身五强,以及和美国的修好,将替台湾删去台独或“两个中国”的选项,也将影响中国外交政策往更和平的方向发展。
讽刺的是,台湾在国际间加速坠入不寻常的孤立状态,却使政府在本国更受支持。这个情势有助于蒋经国身边的改革派说服国民党的强硬派,危机使本土和政治改革的推动更显迫切。许多学生活跃分子和独立意识的本省人开始认为,在可预见的将来,中华民国的改革是最值得期待的。彭明敏在密西根接到蒋经国的回台湾邀请,只要他不挑战国民党光复大陆的教条及其军队控制,就准许他自由参加省级政治活动。彭拒绝了,但许多流亡在日本的台独人士接到类似邀请后,纷纷回国①。
① 同上注,p。626。
3月份国民大会开议,蒋向大会报告:“心怀愧咎(因光复大陆未成),余恳请大会另选贤明接任我职。”出席代表不管他的请求,照样推选他为第五任总统,这并不让人意外。私底下,蒋认为“天时地理人和”都站在他这一边,五年之内,或“少则半年”,“万恶的共匪”和“尼克松小丑”将被打败,“我们忍受的羞辱不会白费”。因此,虽然自承“年老力衰”,他坚信在此关键时刻仍必须承担艰巨,续任总统①。半年之后,美国联邦调査局果然查出,华府水门大厦民主党总部遭人侵入事件,乃尼克松竞选连任团队搞出来的政治间谍及破坏阴谋。
① FEER 75; no。11 (March 11; 1972): 6。 关于蒋的想法,请见Chiang Diaries; March 11; April 10; 1972; Hoover。
比老蒋正式当选连任更重要的是,5月间,62岁的蒋经国果如预期出任行政院长。他立刻将本省籍阁员增加一倍变成6人,提名本省人为副院长及省主席(分别是徐庆钟和谢东闵),并有3名本省人获选进入国民党中央委员会(常务委员会)。党外人士、台北市长高玉树出任交通部长。经国又促成中央民意机关增额119席,其中大多数由本省人当选。6月10日,蒋院长颁布被称为“十诫”的“公务员十大革新要点”,禁止公务员上酒家、公共食堂或其他不当场所,婚丧喜庆不得奢靡铺张。警察在全省检査禁止公务员涉足的夜总会,若发现顾客具公务员身分即予以逮捕。蒋经国亦发动肃贪,逮了不少人,警备总部本身就有50人被捕。行政院人事行政局长(王正谊,蒋经国祖母王太夫人家族后人)贪污罪名成立,被判无期徒刑。有位海关高级官员则遭死刑处分(指豫源轮白庆国案,白后来由死刑改判无期徒刑)①。
① J。Bruce Jacobs; 〃Taiwan 1972: Political Season;〃 Asian Survey 13; no。1 (January 1973): 102…112。
同时,蒋院长专注的和其他国家发展经济关系,不问其意识形态或与北京的关系。因此,台北立刻成功地在被迫关闭大使馆的许多国家,设立经济文化办事处。因为这个缘故,即使在尼克松破天荒访问中国之后的几个月(即1至9月),台湾整体贸易仍较去年同期成长了令人意想不到的43%。尼克松和季辛吉虽然玩弄两蒋,却认真、成功地支持台湾维系它在国际重要财金组织,如亚洲开发银行、世界银行的会籍。季辛吉和尼克松也批准美国进出口银行对台湾放款,如5800百万美元现代化钢厂设备贷款,以及两座核子发电厂的全额贷款①。
① Appleton; 〃Taiwan Portents;〃 p。37。 关于“亚洲开发银行”,请见FRUS; 1969…1976; vol。7: China; p。115。
三
1972年春天,委员长依然耳聪目明,虽已年登85岁,身体还算相当健康。但是,一些病痛开始上身,尤其是1969年发现,但一直保密至今的心脏问题。新的小毛病包括假牙越来越不舒服、关节酸痛、腿疼、身高萎缩。他现在经常都是一副温和、慈祥的样子,情绪平静,讲话时笑容满面。但是助理有时候会发现,他在国家遭遇拂逆时仍大发脾气,这在1960年代是很少有的事(除了在日记中)。他仍然严以律己。每天洗冷水澡,不论坐在餐桌或是庭院锦鲤池畔的椅子上,一定挺直腰杆。
1972年7月20日,委员长夫妇乘坐轿车下阳明山。他觉得“心绪烦闷”;但他在日记中写下:“大丈夫能屈能伸。”次日,他写下历时56年的日记的最后一段记事:“今日体力疲倦甚,心神时觉不支。”第二天,也就是尼克松北京行5个月后,委员长的主治医师熊丸陪他在官邸庭院散步时,委员长心脏病发。熊丸立刻替他注射了一针,虽然保住性命却自此陷入昏迷①。
① Chiang Diaries; July 20; 21 July 21; 1972; Hoover。 关于“隔天”等,参考1996年5月16日,钱复在台北受访;熊丸,《熊丸先生访问记录》(台北: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口述历史丛书(69),1998);1996年5月31日,熊丸在台北受访。
总统府对外宣布他得了肺炎,国内媒体也不敢妄加揣测。一连几个月,只有蒋夫人、蒋经国、孔二小姐和医疗团队(现在加入美国心脏病学会会长余南庚医师)见得到委员长。孔二小姐负责打理病人的“琐事”,夫人频频向医护人员“呼喝下令”。但是据熊丸的说法,每天上午出席医疗会报核准当天诊疗的是蒋经国和孔二小姐①。病榻上的蒋不能出席双十国庆,这可是1949年来台后的第一次。政府发言人在外籍记者追问下否认蒋得了重病,但是谣言不止,外国人和大多数台湾人认为不论他得的是什么病,恐将一病不起,不然就是以为他已经死了。
① 1996年5月31日,熊丸在台北受访。
北京的毛泽东也已经老了。他说的话比以前更难听得懂,他“稍微动动就呼吸急促,脸色发黑”。他神智清楚,但越来越古怪而且爱胡思乱想。不过不像比他大6岁的宿敌,毛泽东依然当家。大约此时,周恩来健诊发现自己得了癌症,但不信任医师的毛泽东不准他开刀,因为如果周死了,毛一手提拔起来的江青这一伙激进派就没人可制服了。这时候在内部斗争上反复无常的毛泽东,决定让邓小平复出,增加温和派的势力①。
① Li Zhisui(李志绥),The Private Life of Chairman Mao (New York: Random House; 1994); pp。573…574。
在台湾1972年12月的选举中,党外候选人发表了史无前例的批评,“诋毁”政府甚至总统,还抵触动员戡乱国策。警备总部和其他安全单位建议取缔,可是蒋经国不准。不过他倒是把《大学杂志》的主编逼下台,并下令国立台湾大学校长停聘14位政治上好直言的教授(即台哲学系事件,被停聘者不尽然是“教授”,也有副教授、讲师)。即使如此,具政治意识的本省人现在认为持续冲撞言论自由的极限,可以达成权力移转给多数族群①。
① 1995年8月29日、1996年5月16日,钱复在台北受访;1996年5月16日,张祖诒在台北受访。关于“知识分子”等,参见Chen Guying(陈鼓应),〃The Reform Movement among Intellectuals in Taiwan since 1970;〃 Bulletin of 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