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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藏满宝物的洞穴的黑暗大门。唰的一声,一切跌堕失色。
此时感觉已经很熟悉。这样的动作,这样的结果,是呈现过多次的。我在发现它们的同时,觉得亦不过是在重新检查一遍属于私人的历史。 。 想看书来
之四女童疆域(22)
这样,也就醒了过来。
摄影师|一段来自摄影师寇德卡的采访。
“我不习惯谈论自己。对世间的看法尽量不在意。我知道自己是什么人,不想成为世俗的奴隶。如果你总是停留在一个地方,人们就会把你放在一个笼子里。渐渐地希望你不要出来。
我没有重复的兴趣,在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下去的时候,我不想停留。自己构筑的世界非常好,但有时候要破坏自己的构筑物,必须这样。
一个人旅行,风餐露宿。长期的孤独生活,大概在我体内种下了某种观念。”咖啡店|深夜十二点零九分,即将关门打烊的咖啡店,服务生脸上倦意暗浮。吧台后煤气炉灶和蒸馏咖啡机制造出热气,声响,火光。空气里有打碎的奶酪和羊角包气味。有人在冰桶里舀冰块,冰块撞击出声音,各种刀叉碗盘的撞击声,咖啡机的隆隆声,铃声,橱门开合声,客人移动椅子的声音,纷杂脚步踩过木地板的声音,起伏声浪像潮水冲击耳膜。
我不能在家里工作太长时间,在咖啡店里可以。在属于自己的房间里,经常有需要与之抗衡的能量。有时它令人激奋,有时则令人沮丧。在公众场合,写作更具备专注力,在开放事物的参照中凸显出秘密的特征。
需要一个角落,使人感觉似乎站在世界的中心。
在咖啡店里,有很多人在工作。他们写工作计划,写论文,写剧本,写策划书,写可行性报告。没有人说话。无人过来聊天或者相爱。因为孤独,人必须选择工作。或者写作。
我总是宁可选择停留在陌生地。因为不安,因为不够暖和。在陌生之地游荡,在不同房间不同睡床休憩,在一个喧闹的公众咖啡店角落里写作。这是对我自己的治疗。话|心有猛虎,细嗅蔷薇;盛宴之后,泪流满面。
这段话是一个人复述的。他说是在旅途中,经过某处小县城,在被拆毁的残垣断墙上看到。人早已断了联络,字还在记忆里。仿佛这些字是为了与我邂逅而生。孤立|要表达的东西朴素真实,没有炫耀,没有花招。一个有哲学观的作者,会做以时间为界限的表达。那种漫长缓慢的变动的力度,使人感同身受。
红花要有绿叶配,独特的个性一定需要平庸来做铺垫。因为卓尔不群,就需要被划分在一个大团圆之外。
书的质地和个性,决定了它所遭受的境地。那些只能在夜晚静静地打开和阅读的书,那些会让阅读的人坐立难安的书,它们是神秘的,不能被轻易说起。
大部分的阅读让人感受不到趣味。人应只需求真实自然的存在,而对人造的肤泛的信息或思想,采取回避态度。有些人坚持不读报纸,不看电视,不听电台,他们对这一切始终有抗拒,他们是一些清醒而又寂寞的人。
孤立的写作者,是不愿意融入虚假繁荣的写作者,拒绝彼此热闹地演出双簧。他们被排除在边缘,是被放逐被冷淡和排挤的角色。这条欢欣作响的文学流水线,不需要这些沉默独特的人。他们是珍稀的手工作业者,充满力量,一意孤行,另辟蹊径,孤军奋战。他们获得的支撑,来自他们的信念。来自世间之外,不在人世之中。战刀|那一日梦中印象最为深刻的是一把战刀,日式的,拔出来异常铮亮,刀刃锋利,形状宽大。捏在手里,是明确的武器。看到自己手里捏着这把军刀,似有任务即刻就去劈人,且劈完之后自己也必将殉命。就是这样的一种使命,知道自己必将被牺牲的使命。
之四女童疆域(23)
另一段落,梦见一个男子,他欲带走我的一块方正的手绢,繁复古典的花纹,平整,没有一丝皱褶。他说,我想拿走做一个纪念。
又有一次梦见雨水中某处景象,山色翠绿,天空湛蓝,空气湿漉漉,景色隐藏在云雾处。近处有白色桃花一层层开放,花瓣打开的过程很清晰。拿出相机要拍下来,相机却因为雨水而生锈,无法打开。潮流|对曾经风靡一时的文学现象或潮流人物,所有的评论体系、出版市场、媒体都会爆发出亢奋热情,热心制造概念和标签,引导舆论关注。他们各有目的,都想从中获取实际的利益。只有置身其中的人,无论他是自愿参与还是被无心拉人,终究会成为这众多力量谋合与摆布下的牺牲品。有太多例子可参照。
人的观点和标准彼此交战,各自狭隘目的及见地,营造出热闹喧嚣,也不过是泡沫。人所应遵循的,是来自头顶上端的精神力量,绝非身边俗世人群的推搡哄抬。
若不想被这潮流牺牲掉,必须贯彻自己的意志突破重围,一走千里。必须违抗这些独断的刚硬的评价体系,对抗它们的势力。
真相和误解,有时不能被自己呈现和突破。要等待时间消逝,做出审定。
只有时间能够过滤和洁净这人为的一切,淘汰所有虚弱的权力留下的痕迹。梵·高|法国电影《梵·高》。片头是画布上浓重的纯蓝色,笔头在上面掠过,发出刷刷有力的声音,有一种潮水般错觉。片子基调冷静。大量欢乐镜头充满寓意:聚会时嬉戏和表演,乡村舞会,沙龙里的狂欢和男女情爱,乐曲,歌声,美酒,笑声,人群,青春的女性躯体,源源不断地出现和持续。
人生表象热闹和愉悦的一面,似乎起着一个背景衬托的作用。一回到文森特的处境,只是他无法缓解的荒凉自处。属于他独自的人生,是在田野里对自己开了一枪,然后躺在阁楼单人床上等死。床单和墙壁雪白,床头放着一把旧椅子。一些人轻声地来来去去。他们无法参与到他的荒凉里面。
一个朋友曾经去甘肃支教,默默工作一年。问他的感受,他说,这件事情对那些孩子们的影响或者对中国教育现状的改进,不具备任何作用。这只是针对自己发生的一件事情,他的内心在这件事情里获得很多,改变对人生的看法。那已足够。梵·高在田野边画画的时候,一定是被那些云朵和果树的美打动着。他的被时间审判的才华,是他的天性。只不过人的世界后来给了他回报。但有些人即使被审判之后也未必能得到这回报。这是个区别。
“我喜欢更简洁,更纯朴,更严肃的作品。我需要多些灵魂,多些爱,多些感情。现在已经到了联合起来大声疾呼的时候吗?或者,既然这么多人睡着了,他们不喜欢被叫醒,最好还是自己独自做些力所能及的工作,做些自己单独可能并能够承担的工作……即使以后我能够挣得多一些,我也将永远在与大多数画家不同的范围里活动。因为我对各种事物的观念以及我想画的那些题材毫不留情地要求我这样做。”
孤立的处境虽然危险及代价巨大,但真正的创作者,甘愿把自己的痛苦及超脱生命污泥寻求净化的使命当作供品摆上祭坛。有些人左右逢源徒有虚名,有些人则继续被蔑视或误解,远离喧嚣人世。
收集所有关于他的电影。他丢掉手枪,捂着腹部从麦田里转道而回的时候,雷雨将至的天空乌鸦飞窜。在一部电影里,他要求弟弟提奥给他一根烟,他叼着烟死去。有些不是。看他如何在被后人想象的镜头里,一次次地死去。死在他的小阁楼里。他的真相是他的秘密。这样很好。
之四女童疆域(24)
奥维尔。我去到那个一万公里之外的小镇。走上狭小阴暗阁楼,看到他的单人床。采下田野里两枝长茎的黄色雏菊,放在他的墓碑上端。这朴素的花朵一定是他所喜欢的,所有热爱大自然的人,乐趣只来自天与地。我为自己对他积累如此长久的尊重,此刻获得的相会,感觉欣慰。
在北京画廊里,看到过大部分当代美术作品,即使是被炒作和拍卖出高价的当红画家的作品,充斥的也大多是媚俗形态、虚浮概念和浅薄的趣味。这样的潮流和作风还将继续发展下去。现在我们的确绝少能够看到一幅充满感情的静谧的作品,能够给我们的生活和精神带来光芒的作品。广渺天空中,光亮都已黯淡,只有逝去的星辰还在闪耀。有些人属于人类共同的财富,从不隶属于某时某地。
还有画家会在田野里站立一下午,只为画下春天的玉米地和桃树林,画下那些光与影,那些植物的芳香和灵魂,以及淳朴的农民在田地中劳作的自然姿态吗。还有人在绘画的时候,一边对画布涂上颜料,一边对着置身其中的风景,发自内心的赞叹和深深沉溺地欣赏吗。美。这一切的美。对美的真实感情,让一个人的心里曾经如此狂热、激奋、孤独和痛楚。
“我在探索,我在奋斗,我全身心都奉献于此。”他是一个两百年前落魄至死的贫穷画家。他是永远的梵·高。
姿势|每天保持写字,是保持在一条河流里游泳的姿势。这样才不至于被淹没。
但是一个不靠岸的人,能够一直游泳,直到筋疲力尽而死吗。
不知道。先一直游着。有时候看看岸边,若有花草繁茂之处,阳光又正好,不如歇脚休息。
然后呢。
又开始游。一个只能在水中生活的人,无法在土地之上存活太久。
他将死在水中。
将死在游泳的姿势里。
将死于竭力而不是窒息。
清朗|清少纳言的《枕草子》,有时时处处的体会,用心良苦。写下晚凉,菖蒲的香气,余香,月夜渡河,湿衣,青麦条……种种微小事物,后面加上一句“……这是很有意思的”。有意思,是来自那个清淡自然的女子的笃定。
有些人写字,总是目的不明。以文字搭舞台,展示野心勃勃的动机。有些人写字,是写给自己看,天真洁净。最根本的,依旧是坦然自处,先取悦自己的感受。
不落爱憎的,悠闲无用的,是这样的心得:清净的东西是将水盛在器具里的阴影,危险的事情是坐在黑暗中吃覆盆子,想见当时很好而现在成为无用的东西是云间锦做边缘的席子,漂亮的东西是木刻佛像的木纹,无可相比的事是同是一个人,没有了感情,便简直觉得像换了个人的样子,感人的事是鹿的叫声……《枕草子》的好,在于它看似琐碎细微,却有着清朗的情意。
在内心里,需要真正能够让自己沉静和明确的文字。但它们大部分只会来自一些经典古老的文字,似乎和喧嚣的当今世间失去了联系。
需要时常保持重复阅读的书,一直就那么几本。蔷薇岛屿|关于《蔷薇岛屿》这本书,它如同是一个选择路口的起点。
之前的《告别薇安》、《八月未央》、《彼岸花》,都是由内心的孩童所写。它们所要展示的,是一个女童的激烈和极端,她与自我和外界的无法和解。诸如此类。她向前行走。像一条河流因为要进入大海,开始转折它的方向。需要汇聚水流。需要频繁的季风,阵雨,烈日。
之四女童疆域(25)
《蔷薇岛屿》里面,是一个女子,试图讲述她的生活,而不是她无法和解的幻觉。
也许曾经有过的困惑,在这个时代特定背景之下的困惑,在此刻获得一种试图与自我和解的洁净。书写本身的力量,如同大水冲刷过的河道,带走障碍、分辨和独断。目标明确,内里单纯,水流获得自由。
这本书写在父亲去世之后。一些人喜欢这本书,告诉我他们在旅途中带着它,在旅馆的夜晚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