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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炉-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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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说:我咋知道行不行,他问磨子么。狗尿苔说:他是榔头队的,咋问磨子?婆说:那他问霸槽么。狗尿苔说:霸槽秃子金他们浑身快痒疯了,他寻着招骂呀?杏开说:痒疯了,咋痒疯了?!狗尿苔说:你给我装糊涂吧!但杏开真的不知道,拉着狗尿苔说清楚。狗尿苔就说了霸槽从洛镇带回来了疥,疥使村里多半人都染上了,痒得脾气都爆得很,现在买回了硫磺肥皂洗着的。杏开哦了一声,瓷在那里,直到狗尿苔把婆都拉走了,她还没回过神来。 
杏开从院子里捡起了那个小石子,看着笑了笑,扔到了院墙角的破筐子里,筐子里已经有了几十颗小石子,但觉得不对,又过去捡出那颗小石子扔出了院墙。突然作想,霸槽上一次来,正是从洛镇回来。两人商量着孩子的事,他主张把孩子打掉,她不同意,以前已经打掉了一个,听人说再打掉一个,以后想再要孩子就难坐住胎了,他说不打那就生吧,可是,她说,怎么个生,不结婚就生下来怎么挡村人的口,在哪儿生,生下怎么养,那是逮个猫养个狗吗?他竟然就燥了,给她吵,给她吼,末了摔门而走。现在看来,是他染了病,痒得难受,坏了脾气吗?杏开觉得自己不对了,委屈霸槽了,就决定去看看,便烧水洗头,又换了一件碎花夹袄。 
杏开是直接去了窑神庙,院门关着,拍了几下,里边没回声,从门缝朝里一看,一伙人脱得光溜溜的在洗身子,听见拍门,都惊慌四散,跟后拿台阶上笤帚挡了裆,说:谁个?杏开说:是我。跟后说:霸槽回老宅屋了!杏开就到老宅屋去,院门掩着,上房门却关着,霸槽是在屋里正洗哩。霸槽是头儿,拿了三块肥皂,用水淋了身子,就把肥皂从脖子往下一遍一遍涂,涂了厚厚一层。听见杏开叫他,门没开,开了窗子,说:你不要进来,我得疥疮传染哩。杏开问起咋回事,才知道疥疮的厉害,就说:你得了病,你也给我说说呀!霸槽说:谁知道这是疥呀,谁又知道染上能把人折腾疯!有硫磺肥皂了,过几天就好了。杏开说:那得几天?霸槽说:别人用肥皂水洗,我是浑身上下涂一层,在屋里呆五六天,可能就好了,你把嘴给我。霸槽头伸出来,皱着嘴。杏开说:都不让我进去,还敢亲嘴?霸槽说:嘴上没疥疮,嘴过来,嘴过来!杏开就把嘴凑过去,两人吃了一会儿嘴,水水淋淋的霸槽的下边便举了起来,还亮着给杏开看,说:我想哩。杏开说:看那上边的疙瘩,还想哩?!就是没病,现在也不是你想的时候。说完就唾了一口唾沫,又唾了一口唾沫。霸槽说:你把奶奶露出来,让我看着。杏开竟然撩了袄。霸槽手就在下边动着,一股子东西喷出来,然后嘿嘿笑。杏开说:急死你!一跑十几天,你都不活啦?是不是在外边胡来啦?回头却见院门还掩着,说:天,院门都没关!忙过去关了,说:你是头儿哩,让人看见你这样还咋革命呀?霸槽说:越革命越想干这事儿哩!杏开说:好啦好啦,我走呀。霸槽说:你把成功给我怀好。杏开说:成功?霸槽说:笨蛋!等我革命成功了娃就生下来了,娃就叫成功。杏开笑了一下,说:是你的成功,却害我受罪!你五六天不出门,咋吃饭呀?霸槽说:我自己做。杏开说:那我给你送饭。 
杏开每天送三次饭,都是把饭提来从窗口递进去。当然霸槽吃了饭,还要吃一阵嘴。但是,五天过去了,疥疮并没有好,霸槽就怀疑用硫磺肥皂洗身子是不是管用,穿了衣服来到窑神庙。秃子金他们也是在庙里洗了几天仍奇痒无比,也不洗了,认为是狗尿苔受天布指使故意传假消息,既花了钱又费了工夫,而红大刀趁机烧窑了。秃子金去找狗尿苔问话,但狗尿苔是去了窑场,秃子金大为光火,越发认定是天布让狗尿苔耍了他们。 
秃子金单枪匹马不敢去窑场,他就坐在窑神庙院子里,院门开着,等着狗尿苔从窑场下来。等到天擦黑,果然狗尿苔下来了。狗尿苔是和牛铃一块划着石头剪刀布的拳从窑场的小路下来的,一个说你输了!一个说三拳两胜,再来再来!一个偏不划了,一个就扑过去,一个把什么东西塞在了嘴里。秃子金就狼一样扑出来,一把拉了狗尿苔进去,牛铃还在说:哎,哎!院门哐地就关了。 
狗尿苔完全是蒙了,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秃子金就采着他的衣领往院子里拉,他拼命挣扎,含糊地说:咋啦咋啦?秃子金又不吭声,他就抱住了院门里的那根柱子。秃子金一拳砸了抱着柱子的手,狗尿苔倒在了地上。秃子金说:咋啦,咋你妈的×哩!狗尿苔再不敢言语。 
殿房里有着霸槽,还有好多人,都跑了出来,他们没有阻止秃子金,也不说活,站在那里看着,手在身上挠。 
秃子金脚在踢,说:起来! 
狗尿苔爬起来了,他手背上有了血,弯腰在地上捏土敷上,又站直了。 
秃子金说:你说,你怎样给红大刀当的特务? 
狗尿苔知道特务这个词,特务和叛徒是一样的,榔头队的人恨牛铃是叛徒,牛铃确实是叛变了榔头队,可他成了特务,他怎么就成了特务呢?狗尿苔说:窝,窝……。他不知道说什么,而且把我说成了窝,含糊不清。 
迷糊就走过来了,迷糊的左手一直在交裆里抓,站在狗尿苔的面前了,手还不掏出来,却说:嘴里吃的啥? 
狗尿苔张开嘴,嘴里是颗煮熟的剥了皮的鸡蛋,舌头撬不过,鸡蛋还完好无缺。狗尿苔把鸡蛋取出来了,说:鸡蛋。 
迷糊骂道:你还吃鸡蛋哩,哪儿的,天布奖赏的?! 
狗尿苔:我家的。 
迷糊伸手就夺鸡蛋,狗尿苔就估摸了迷糊要夺他的鸡蛋,立即五个指头攥了,收回了胳膊。但迷糊抓住了狗尿苔的手腕子,使劲捏手腕上的血管。狗尿苔的手麻了,赶紧往鸡蛋上唾,唾了唾沫,他迷糊就不肯去抢了吃掉,而迷糊也往鸡蛋上唾,想着他唾了,狗尿苔也就不会再要这个鸡蛋了。狗尿苔的手终于失去了感觉,鸡蛋从手里掉了下去,可狗尿苔立即用脚踩,踩烂了又和土粘在了一起。迷糊扇了狗尿苔一个耳光,骂道:你狗日……碎骺! 
霸槽一直在看着,他没有说话,待迷糊扇了狗尿苔一个耳光,他喝退了迷糊,对狗尿苔说:还行!你过来!把狗尿苔叫进了殿房,随即把房门也闭了。 
狗尿苔说:霸槽哥,哥,这是咋回事? 
霸槽说:你不要叫我哥,这里没有你霸槽哥。 
狗尿苔说:我不是红大刀的呀…… 
霸槽说:那你去窑场干活? 
狗尿苔说:我想去干点活,可人家并不要我,我是和牛铃从家里拿了鸡蛋去窑顶上煮哩,煮熟了我们划拳谁赢了谁吃,牛铃已经吃了一颗了他还要吃我这颗,我肯定不让牛铃吃,就噙在了嘴里,他迷糊凭啥也来吃,他吃他妈的…… 
霸槽说:我问你,谁叫你来给我说硫磺肥皂能治疥的? 
狗尿苔说:没人,是我知道天布他们用硫磺肥皂要洗身子哩,我就来给你说了。 
霸槽说:红大刀真的用硫磺肥皂洗了? 
狗尿苔说:洗了。 
霸槽说:洗好了? 
狗尿苔说:好像也没好。 
霸槽说:没好?窑上点火了? 
狗尿苔说:点了火我和牛铃才煮鸡蛋呀。 
霸槽说:他们身上不痒啦? 
狗尿苔说:痒哩,只有守灯几个掌火的没痒。 
霸槽说:你要老实!怎么几个没痒? 
狗尿苔说:老实哩。那几个人没分上肥皂,就用窑灰和了浆在身上涂,竟然疥就下去了。现在好多人都在用窑灰和了浆涂哩。 
霸槽说:哦。 
狗尿苔说:还有我啥事吗? 
霸槽说:你以后就多去红大刀那儿。 
狗尿苔说:我才不去,再不去了。 
霸槽说:要去,去了多留神着,那边有什么事就及时给我说。 
狗尿苔看着霸槽。 
霸槽说:记住了没? 
狗尿苔说:我不是榔头队的呀。 
霸槽说:虽然不是榔头队的,可你是榔头队的特务么。 
狗尿苔说:特务?! 
霸槽说:特务有啥不好的,特务就是特殊任务,你是革命的特务么!将来革命成功了,把你的出身变一变么。 
狗尿苔说:这是你说的,说话算话! 
狗尿苔吹着手背,抹上去的土和血渗在一起,血没再流了,但仍然疼。他问霸槽再没啥事了吧,没事了他就回呀,霸槽却不放他,让秃子金去通知婆:狗尿苔被榔头队扣了,晚饭送到窑神庙来吃。狗尿苔急得差点哭了,这事他不愿意让村人知道,更不愿让婆也知道。霸槽说:要知道,要知道的人越多越好,你在这儿被扣的时间越长,红大刀就不防备你,会信任你,这对你好,明白了吗? 
狗尿苔就一直在窑神庙里呆着,饭是婆提了罐子送来的,直到半夜,婆才把他领回了家。婆当然骂了他一顿,但当特务的事,他没敢给婆说。 
放走了狗尿苔,霸槽召集了榔头队的人开了紧急会议,决定上窑场揪斗守灯,既是重重地打了红大刀的脸,又是趁机使瓷货难以烧成,还可以去那里用窑灰治疥疮。 
第二天的早晨,所有的猪还没有醒来撒尿,支书家的仅剩下的三只下蛋鸡还在树干上没有下来,长宽去村外拾了一圈粪回来,正在村道上和给牛担饮水的面鱼儿说话,突然身上红了起来,往天上一看,天上的云像犁开的地,一溜一带的,全都是红色。太阳还没有出来,云却红哈哈成了这样,长宽说:是不是要下雨呀?面鱼儿说:再下雨,天就更凉了,得早早给牛圈棚门口挂稻草帘子保暖了。就看见一群人踢哩咕咚地跑,都不出声,手里提着榔头。长宽和面鱼儿还愣着,榔头队的人已到了他们面前,说让开让开,两人就被拨拉到了路边。后边跑来的是迷糊,他是落在后边系夹袄,夹袄的扣子全没了,掖了怀,用麻绳勒着,嘴里还叼着半个冷红薯。面鱼儿说:迷糊,开会呀?迷糊把冷红薯取了,说:砸窑呀!面鱼儿就把水担子放在了地上,桶没放稳,水流出来,一股水像蛇顺着村道斜坡钻下去。 
榔头队从窑神庙前的小路上往半山腰去,路面上的土疙瘩绊了脚,榔头竖抡起就砸碎了,一边靠着的坡塄上野枣棘牵扯了衣服,榔头横抡起就砸歪了。榔头在不停地抡,白皮松上的白嘴红尾鸟不敢动,半山柿树上的老鸦却一齐惊飞,在空中像甩着一块肮脏的黑袄。迷糊说:有个野兔就好。果然从草窝伸出个兔头来,迷糊一榔头砸过去,榔头齐根竟然断了,野兔没命地向山上跑。野兔朝山上跑,它的前腿短后腿长,跑得谁也撵不上,如果是朝山下跑,那就一个跟头栽着一个跟头了。迷糊还埋怨着前边的人没把野兔往山下拦,前边的人大声骂迷糊,你那是啥榔头,咹,啥榔头?!迷糊提着榔头把从队后跑到队前,表示着没有榔头还有棍,棍就在路上打得叭叭响。 
因为天早,窑场上还没有更多人,守灯和立柱正坐在窑口外看着火势,榔头队的人已经到了和泥池边,迷糊挥着一根棍在砸那一堆捞出来的泥,泥是软的,棍砸下去像砸在棉花包上,泥片子却溅了自己一脸。立柱立即站起来,说:干啥哩?!迷糊说:看着!又一棍砸在一磊碗坯上,碗坯磊倒了一角,过了一会儿,唏哩哗啦就全倒了。 
霸槽声音不高,霸槽在说:守灯呢,让守灯过来! 
守灯就走过来,把烟锅子从嘴上取下,又抬起脚,烟锅子在鞋底上搕,说:这坯磊子不是四旧吧。 
霸槽说:嚇呀,口气和以前不一样了么!坯磊子不是四旧,你是啥? 
守灯说:我成分高。 
霸槽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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