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噢。庖人走了,宫嫔走了,没有孤的命令,他们怎可走呢……”夫差气得一擂几案。一阵剧烈的咳嗽中断了他的话。
西施忙给夫差捶背揉胸,含泪说:
“大王,城里有不少人饿死了,贤良军是忠于大王的,他们宁可饿死也不肯离王而去,可是他们也是人,怎忍心见到有更多的人饿死,放城中的居民出去觅食是应该的。”
“那么,西施,你是知道的。”
西施点点头,权作默认。
默然良久,夫差忽道:
“你不是住在龙瑞宫,怎么……这两年……又日夜不离开孤,你为何不离孤而去呢?”
西施被夫差一说,不由眼圈一红,悲切切地说:
“我也是有血有肉,我也思念故乡。可是入吴以来,久蒙大王对臣妾的爱怜,民间向有一夜夫妻百日恩之说法,何况你我?西施若趁大王失意堕志之时,悄然离去,纵然换得自由,此生又怎能安心……”说罢,抽抽咽咽泣了起来。
“西施,寡人实在对不住你……”
西施轻轻用食指摁住夫差的嘴唇,没有让他再往下说。夫差顺手握住西施的素手,在自己的脸上轻轻摩挲,慢慢地,两行英雄泪在西施指间溢出。西施抱住了夫差的头颅,让它埋在自己的怀中。
良久,夫差恢复了自制,说:
“孤今年五十有八了,老矣!西施,你还年轻,只有三十四岁。”
西施下意识的抚摸着夫差鬓边的丝丝白发,幽幽说道:
“是啊,臣妾十七岁那年进宫,至今已有十七个年头了。这日子过得真快。”
夫差自语自语地说:“余下的所剩几何?”停一停,复对西施说:“爱妃,陪孤去姑苏台走走。”
“大王,姑苏台已被焚烧了。”
夫差记起来了,黄池会盟之时,越兵趁乱进入吴城,一把火焚烧了姑苏台。他叹了口气,说:
“那么,去堞楼看看。”
西施点点头。替夫差盥洗毕,命守门卫士通知王孙骆,给吴王备辇。此时恰好旋波、移光抱着两个大布包回来,刚想给西施禀报,西施怕夫差难过,使了个眼色,两人径直将包送进厨下,复回来时,知道夫差和西施要出去走走,忙从箱笼里取出两袭裘衣给披上,然后陪着吴王和西施娘娘乘辇来到了吴城。
第125节:绝命姑苏山(21)
城上的将士突然见吴王和西施驾临,不由精神一振,纷纷跪下去叩首。吴王见将士们在刺骨的寒风中瑟瑟发抖,不由心中老大不忍,怆然地对将士道:
“你们无衣无袍,尚坚守城池,凡此种种,都是寡人之过也。”
将士们个个含着热泪,望着虽然精神萎顿不堪,但依然余威犹存的吴王,说:
“胜败乃兵家常事,只要大王雄心不灭,贤良军将绝不屈服!”
“好,好!”吴王顾左右而言他,说:“不战争,天下就太平了。”
说完,携着西施向堞楼走去。
站在最高处俯视城下,城外一目了然。
北端,越兵已决了邗沟,开了一条通往越国之河(范蠡渎)。西边太湖畔的夫椒山种了大批葛麻,越国用它做弓弦。东边已挖通了笠泽江,作为粮道。南面掘通李之渎,作为越国输送粮食之要道。再看吴城胥门外西南处,越国所筑的越城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与空旷的吴城适成对照。
望着吴城内外,吴王不由面色惨淡,暗忖道:
“越兵经这二十年的生聚教训,已经强大无比,眼下吴军仅存一万贤良军,这支军队原是自己亲手扶植,虽然对孤忠心耿耿,其实壮志已经消磨,只不过不忍离孤而去。这几月中,王孙骆曾代孤多次往返于越军与越王言和,越王似有心动,却无奈范蠡文种坚拒勿许,如今孤龟缩在这一孤城内,拖累这万名贤良军不说,这身旁的西施叫她求生不得求死不得,如之奈何啊……”想到此,不由喟然太息。
西旋闻夫差叹息,温婉地劝道:
“大王毋须伤感,尚有万名将士可为王驱使,是战是和或上书周王,派使者前来调停,还是回宫细细筹划筹划,定然是有路可走的。”
“是啊,一定有路可走的。”吴王若有所思地点头,然后在王孙骆的护送下,回转了吴宫。临走,他将身上的裘衣送给了站在城楼上风口放哨的一名小卒。吴王的这一行动,使在场的将士都很感动。
是夜,夫差命旋波、移光取出一部分食物,说是要与西施痛饮一番,并邀请旋波、移光也一同陪席。
旋波、移光闻言,连声说:
“大王娘娘饮酒,哪有奴婢的座位,这是万万不可以的。”
夫差笑着说:
“你们两位进宫也有十七年了,旋波是一直跟西施娘娘的,移光先前是跟郑美人的,唉,可惜她青春夭逝,撇下大家撒手而去。其实,姐妹三人侍孤这么多年,难道孤就不该敬你们几杯嘛。”
“我们不会饮酒。”旋波、移光连连推辞。
“越国是酿酒之地,女儿不会饮女儿红?若不陪席,孤可要生气了。”
说罢,夫差竟板起脸来。西施见状,忙劝道:
“你们两人也不必推辞,大王的心情刚刚好起来,就要被你们弄糟了。快,我们姐妹今晚亲自下厨,做些家乡菜给大王尝尝。”说罢,也不管旋波、移光应允不应允,一手拉一个下厨去了。
不一刻,菜已上桌,西施又命旋波去地窖里取出女儿红酒来,替大家斟上。
酒过三巡,旋波、移光那早已失去青春的脸庞便红润起来,话语也便多了些,那移光道:
“若论善饮,我们姐妹中饮酒最佳的自然当推郑旦姐姐。”
旋波当即道:
“那当然,郑旦姐姐是左手仗剑右手执杯,当年连大王都甘拜下风呢。”
吴王闻言,猛喝了一口,道:
“难得!难得!难得的美人!”
西施替吴王复倒满酒,说道:
“郑旦姐姐虽说去得很早,但在吴宫一年她是快乐的,她常说自己父母双亡,又无兄弟姐妹,孑然一身,碰到了大王,是她不幸中的万幸。”
听到这里,夫差道:
“怎么,今天喝酒提的都是郑美人,说说你们自己不很好嘛。”
旋波啜了口酒说:
“我嘛,无爱无恋,无挂无牵!”
移光说:
“我也一样,心如止水,波澜不起,无怨无尤。”
西施闻言,停箸叹道:
“她们两人,幽居深宫,未遇人间至爱,没有欢娱,其实,她们又何尝不渴求琴瑟之好,夫妻之情呢!”
经西施一点破,旋波、移光酒入愁肠,泪如泉涌,各自取过酒一口气喝了许多,夫差见状,谓旋波、移光道:
“可惜为时已晚。不过,孤是无法使你们如愿以偿了。”
西施略有警觉,悚然道:
“大王何出此言?”
夫差打岔道:
“噢,孤是说年华如流、青春不再,倘若是刚进宫时,那么……”
西施听出夫差弦外之音,嗔怪道:
“大王莫非醉了,尽说胡话。”
“没有醉,来,爱妃,旋波和移光服侍你我整整十七年,孤王今日想敬酒三杯,你作陪吧。”
第126节:绝命姑苏山(22)
“这……”西施见夫差一脸认真,而旋波和移光此刻正心酸落泪,她不忍拂情,举起酒觥跟着夫差连饮了三杯。旋波、移光感到担当不起,也举杯同饮了三杯。又三杯落肚,三位越女那里抵挡得住,不一刻,一个个身软如绵,夫差这才招呼宫门外虎贲卫士,将西施、旋波、移光送入了龙瑞宫。接着,他又命人将宫中尽存的食物搬了进去,然后反锁宫门,在宫外,夫差凄然祝祷说:
“西施,孤要走了,将你和旋波、移光留在这龙瑞宫。你不愿离孤而去,然孤已无力卫护你们,倘若来生有缘,孤一定洗心革面,与你尽释前嫌!”说罢,已泪下如雨,前襟尽湿。
接着,吴王又来到寝宫前,传王孙骆入内。两人密谈许多,王孙骆便出来向守护在宫门前的虎贲宣告说:
“大王与太子友、王子地、王子山及本将军将于天明时分离宫而去。至于守城的贤良军,可于明日自行解散,各自逃命!宫中倘存一些财宝,诸将士可悉数取走,以备日后资用。”
此时头鸡已叫,吴王偕太子友、王子地、王子山和王孙骆各自跨上马背,朝姑苏山方向急遁而去。
夫差一行马不停蹄地向东西方向急赶,王孙骆紧随其后。行至半路,已到晌午,此时腹中渐渐饥渴起来,忽见路旁有一只瓜,吴王便停了下来。王孙骆知吴王饥饿,下马将瓜摘给了夫差暂缓饥渴。夫差食毕,忽然问道:
“隆冬季节,此地却还长瓜?”
王孙骆迟疑了一下说:
“或是人食瓜后在此解了大便,便中瓜籽生根发芽,遂结了此瓜。”
夫差闻言,默默上马,继续急行。
众人亦生疑惑,终不得解,旋又匆匆上路。
夫差在逃亡途中,判定越军一定会跟踪追击,然而,他知道,此西南方向有一极佳的藏身地能躲过此劫,那便是姑苏山之干隧。
吴王的骅骝,疾奔如风,当一行人来到姑苏山的干隧时,追兵尚未到来。吴王将骅骝马拴在一株大松树下,这时他发现,原来这地方便是昔日与郑旦一起狩猎时来过的地方。
越王勾践闻说吴王夫差逃脱的消息,心下大急,命范蠡急急引兵五千火速追赶。然而,追兵来到姑苏山时却不由傻了眼。
原来,这姑苏山由穹隆山、余杭山、阳山、姑苏山组成。吴民为图方便,有时将这一带总称姑苏山。姑苏山不仅森林茂密,云遮雾障,更有极其隐蔽的一条干隧,这干隧是藏军的极好所在,任是吴人,来到这里也会晕头转向,不知去路。面对高山峻岭,深谷绝壑,范蠡手中虽有当年郑旦所献的一张地图,但一时也难觅夫差藏身之处,只得命军士四下散开搜索,将包围圈一点点收拢来活捉夫差。
雪下个不停,寒风凛冽。王孙骆于干隧内搭起篷帐,请太子友兄弟先行安睡,然后对吴王说:
“大王,微臣在七次往返于越军时,臣观越王对议和心存所动,其间有两次要不是种、蠡从中阻挠则已答应了议和。今大王既已出逃,暂可在干隧容身,臣对议和并未死心,决心再闯越王驻地,肉袒请罪哀求越王,倘若不蒙恩准,便先请越王杀臣。”
吴王闻言,谓叹道:
“虽则勾践心存所动,无奈结怨太深,非三寸之舌难以使其改变初衷,大夫此去亦难奏奇效,不去也罢!”
王孙骆道: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臣意已决,倘若越王不能见容,臣则在地下候君也,大王珍重,微臣去矣。”说罢,急急朝原路而去。
望着王孙骆远去的背影,吴王夫差泫然欲泣。此刻,他徘徊于昔年与郑旦并倚的那株大松树下,心中充满了对往事无限的伤感,一个身穿绿衣的美艳女子在他的脑际清晰地浮现出来。
郑旦,一个越国少女,十八岁那年来到了吴宫。吴越的李之战使她失去了父母。是啊,她是作为一名“内奸”、怀着一颗复仇的心被送到孤身边的美女,她曾三次有意谋害寡人,是孤有意原谅了她,用绵绵的情意感化了她。最后,她自杀了,死在孤的怀中,临死时,她希望孤不是吴王。
然而,孤毕竟是吴王,一个胸藏十万甲兵,敢于耀兵中原、竞逐天下的一代霸王!甘愿雌伏于石榴裙下,又岂是孤王本心。太阳未升,爝火与流荧并照;繁霜未降,兰蕙与小草同妍。当初孤释放越王,宽囿郑旦,盖出于寻求不战而屈,不爱而爱之道,使之永远臣伏于孤之脚下。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