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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句句往自己的痛处上说,句句都在往伤口上洒盐让她痛难自当。那样看似轻描淡写却严厉无比的话语让她从内心涌出一股屈辱来,他的目光是那样的淡漠,高高在上的恍如怜悯般看着她。
云灵就那样怔在当场了,下唇被咬得发白,眼中分明有泪却倔强的不让它掉下来,乱花纷飞落在她垂落在肩上的乌丝中。张旭尧淡然挑眉
她却也是极美丽的女子的,倒也难怪沈竹会那般动心,完颜烈亦那般倾情,只是与她姐姐比起来,却还是少了有容乃大的气度和云淡风清的从容。他能说的仅止于此了能懂几分便全看她自己的悟性了。
直到那一片月白消逝在泪光中,云灵才呆呆的坐在藤椅上,挥退了候在院外的侍女,有些事她是该好好想想了。
烈真的来了,姐的话她不得不好好的思量思量了。她如果真的要和沈竹成亲,烈他能够放过沈家吗?她腹中的孩子会不会也因此蒙羞。一女三嫁,她的父母,那为她操碎了心的父母又该如何去面对那些流言诽语?葛云灵,有你这么做女儿的么?葛云灵,你又怎么能把自己弄到这个地步。
好像阳光都跟着冷了下来,云灵抚着自己凸起的小腹,脸上一片柔软,眼神却越发坚定起来。孩子,你爹爹要来接我们回家了,娘跟他和好你说好不好?孩子,娘好像真的不可以再任性了;还有,你外祖父,外祖母那里娘该怎么办才好呢?沈伯父那里又该如何解释这孩子不是沈家的呢?
月光从层层细纱间筛下一片柔白,那笼在柔白中的女子纤弱得仿佛只是一个漂渺的影子。丝罗穿过走廊叹了好长一口气才推门进来,请了安有些不大想言语。直到云樱搁了手中书卷偏过头来丝罗才不情愿的回话道“少夫人我去东院问过了,二小姐今天似乎胃口不太好,午饭和夜膳都不曾用。”“可请了大夫看了?”云樱微蹙双眉,见她仍是一脸别扭的样子便道“好了,她这一年想必也吃了不少苦,总归是自家姐妹我不照顾着些,她又能倚仗谁?”
“知道小姐心善”丝罗叹了口气“说来也是,二小姐那样娇生惯养的人,塞外苦寒,想来也是不易的。”“你知道就好,她到底年幼难免少不更事”云樱苦笑了声“这样的脾气,以后少不得是要吃大亏的。”“少夫人,我听下人说…”丝罗似是想到什么,吞吞吐吐的说道。“说什么了?”云樱翻看着书页随口接了句。“说…说张公子今天去见了二小姐。”
“什么?”云樱手上的动作一滞却又瞬间掩了去“他们自幼相识,见见又有什么打紧的。”“哦…”丝罗抿嘴,当真只是如些么,心中虽有困惑却再不敢多问了。那晚云樱坐了许久,书却不曾看进去许多。
更漏声声惊人梦,窗影疏疏月泛白,今夜灯下却又不知是几人不成眠了。
“你瞧着倒是比平时多些精神”接过侍从手中的帕子擦了擦汗,沈竹爽朗一笑坐到云灵身边“怎么今儿一大早就让人请了我来,是有什么事吗?”不知是不是错觉
沈竹总觉得今日的云灵与平日是不同的,却又说不出不同在哪里,或许是因为看起来更安静了些吧。
云灵抬手谴了众人下去,这才缓缓开口道“沈竹,完颜烈,完颜烈他回来了,我想我想随他回去。”“咣当”沈竹手中的茶碗发出一声脆响,一抬头就看见云灵脸上的不安与尴尬,不由得心中一怒“你要回去?回哪儿去?葛云灵你忘了你当初被他害得有多惨是不是?”
“我没忘,沈竹,我不敢忘!”云灵急道“可是沈竹,他是我孩子的父亲,我没办法你知道吗?”“什么叫你没办法?我好不容易才把你安顿好,就差跟云樱决裂了,你这会儿跟我说你要回去了!”沈竹一把甩开她的手,满脸怒火!
“沈竹,我想了一晚你知道吗?我爱他,爱到放不下,爱到只要他肯回头我就会奋不顾身的往前扑!沈竹,我对不起你,真的对不起你!”
“灵儿,你确定他能护你一生么,你真的不会再有下一次,下一次再那么凄惨的出现在我面前么?”一想到她当初苍白着脸站在自己面前的样子,沈竹就觉得满腔的怒火都快要溢岀来一般。“沈竹,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她不禁潸然泪下,却还是努力的灿笑如花“沈竹,我真的被你宠坏了,所以啊,路是我自己选的,如果真的有下一次,你要记得不管我有多凄惨你都要头也不回的离开,因为不值得,因为我只会利用你,知道吗?”
“灵儿…”细听起来,沈竹的声音竟已带了几分哽咽“是她逼着你长大的么?”“不是的,沈竹,哦不对,我该叫你姐夫了!”云灵强忍着泪水“我已经有孩子了,已经不适合再被宠着了。”
“好,我依你,都依你”沈竹怒极反笑,声音里满是无力,似是再也待不下去转身便要离开。
“沈竹!”云灵忽然出声,见他略侧过身才从袖子里拿出一物来“这是姐姐前日不慎遗失的,我算是没脸见她了,因此还要劳烦姐夫交还姐姐。”“拿来吧。”沈竹随手接过,本不大在意,入手的温润却惊到了他,低头一看竟是块上好的玉珏,柔白细腻雕作栀子,这玉质分明是他见过的,分明是张…“这是她贴身带着的?”
“怎么了?因是从袖子里掉下来的,我猜应是极重要的吧。”云灵见到沈竹的脸色越发难看,亦发不解了。沈竹握拳的手青筋暴起,面色却越来越冷“听说昨日张旭尧来了你这,他说了些什么吗?”
“他…”云灵有些吱呜起来,有些话她不想再多说一遍“左右不过是些提点的话罢了。怎么了?”“提点?哼!”沈竹冷笑“他们两个还真是一般做派啊。”说完便甩袖而去!
西院里新移来的一片竹子绿叶沙沙,云樱倚靠在背椅上听叶舞轻风,唇边含着一抹温软的笑意,极是可人。丝罗更是眉开眼笑“亏得这府里的人尽心,知道少夫人喜欢竹子,难得见少夫人这般高兴呢。”云樱羽睫轻扬,亦是一笑道“可惜已是夏末了,杜甫诗云:色侵书帙晚,阴过酒樽凉。雨冼娟娟净,风吹细细香。想来都是极清雅的。”“少夫人说的是”丝罗支起菱花窗,让阳光照亮屋子,一室明净的仿佛都要散去平日的阴霾。云樱执笔,略微思索了下便在纸上落在字迹。
“砰”门被人狠狠踢开,入目的就是沈竹怒火中烧的脸。“少爷!”丝罗傻在当场。“出去,通通给我滚出去!”宛如雷霆般的声音在耳边炸响,丝罗更是吓得浑身一颤,少爷他这又是想怎么样啊?“丝罗,下去吧”云樱放下笔,回眸安抚道。“那…那少夫人你自己,自己小心啊”丝罗懦懦的说了句这才退了下去。
一室静默里夫妻两人相对无言。
“你来是为了何事?”云樱放软了声音问道。“怎么,如今是见都不想见我了吗?”沈竹眸色转深,仿佛有风暴在其中酝酿。“我却不知你这话是从何说起?”云樱似是对他这种无理取闹的做法已经倦极,连头都不曾抬一下。
“从何说起,哼!”沈竹勾起嘴角冷冷一笑,抬手松拳“那我们,就从这块玉佩说起吧。”
云樱眉目一冷下意识的摸了摸袖子,这玉怎么会落到他的手里?沈竹是误会了些什么吗?
“怎么,没话说了吧!”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的沈竹愠怒更甚,一双利眸紧盯着她的眼睛“你倒是告诉我张府的东西怎么会落到你手里?玉佩定情啊,饱读诗书的葛家大小姐你不会不知道吧!瓜田李下的不知道避嫌那!还是你跟本就很乐意他这样护着你,你们倒是不怕落得个私相授受的话头,我还嫌丢人呢!”
她刚到嘴边想要解释的话就这么生生的咽了下去,沈竹啊,在你心里作为妻子的我就如此不堪么“沈竹,我与张公子并无任何私情!”
“没有私情这玉佩又是哪来的?”沈竹一拳生生从她身侧擦过在她脸上留下一道红痕。他凝视着她的目光里满是谴责“葛云樱,你到底想怎么样啊?灵儿已经要被你赶在了,你是想看我一无所有是吗?”
“沈竹”她满目诧异的转过头来“你是因为她想清楚了所以又来拿我撒气是吗?所以才凭一块玉佩就认定我有私情”云樱亦是气极连眼睛都红了一圈“沈竹啊,你记得你和我妹妹夜深人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时你跟我说了什么吗?你说你只是给她安身之处,如果你因为一块玉佩就不愿相信我,那么你又凭什么让我相信你呢?”
“哼!葛云樱,说到底你还是在这里跟我过不去是不是?所以你就费尽心机的要把她赶走对吧!”沈竹气极“你还要我怎么样啊?连一巴掌我都没跟你计较了,你再这么咄咄逼人你信不信我…”他高高举起的手掌让云樱讶异到了极点,泪光里看到他满是冷意的眼睛,心里凉了个透“这么说,你是要替她打回来吗?”“你当我不敢吗?”沈竹咬牙道。“你敢,你当然敢,还有什么是你沈竹不敢为她做的。”云樱抹去脸上的泪水“可是沈竹,我告诉你,今天你如果真敢打下来,我葛云樱就与你恩断义绝!”
她说什么,恩断义绝吗?沈竹只觉得手中一阵无力隐隐的竟有冷汗渗出“好,很好!”他“啪”的一声把玉佩摔在了她身上,转过身目光却正对上桌上的字“完颜烈亲启”一把抽过来揉作一团“葛云樱你就这么一个妹妹,你对她还真是费尽心机啊!”回眸间却看到她只是将玉佩收好,对他的话置若惘闻,沈竹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你是一定要和她比了是吗?可我告诉你你跟她永远没法比。”她的目光终于只落在自己身上了,哪怕她眼中都是失望与伤心“我还就告诉你了,云灵她娶定了,她的孩子我会比谁都疼。”
娶定了是吗?云樱扬起头竟有些想笑了,是啊她瞎掺和什么呀,他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是什么人啊!“沈竹,我还是那句话你要娶她就把我休了吧。”
“哼!呵呵呵呵…”沈竹抬头冷笑,她不就是以为他离不开她吗,她以为他真的会永远被她要胁吗?“葛云樱,你别以为我会永远让着你,要休书是吧,好,我给!”他就着桌上的笔墨信笔急书,一气呵成,劈头盖脑的丢了过来“你要走我依了就是了。”
休书啊,她自打嫁过来便日日提心掉胆惟恐收到的东西啊。她早已无处可去了,只余下这么一个收容之地,她以为会成为家的地方。所以她总是跟自己说他会回来的只要她有足够的耐心去等,是块石头她都该捂热了啊。云樱俯身捡起那封休书,竟似有千斤重压得她抬不起身来。缓缓朝他跪下行了大礼“沈葛氏谢过沈将军!”
那寒冬腊月灯下补衣的牵挂,那青楼泼酒时的羞辱,那庭杖时刻骨的痛与委屈,那立雨中见一双璧人相拥的绝望,还有他曾拥着她许下的诺言啊…沈竹啊…沈竹…如今我去了可如了你的意,如今我去了可如了你的意了!
“我这就去收拾东西!”云樱慌不择路的夺门而去,泪水纷飞。却错过了沈竹瞬间灰败的脸色和落在空气中失措的双手,眼中是自己都未曾查觉的绝望。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五章
沈府主院里一身姣白的女子安然叩首,身后的丝罗满面悲戚“少夫人,你再想想好不好,你不是总说少爷有口无心,少爷有错你跟他好好说不就行了。”“丝罗”云樱抬眸,微红的眼睛里依稀有泪光闪烁,话里却透出些古井无波的味道“是我自请休离的,身犯七出,无怪他人,我也算求仁得仁。”“可是…”少夫人,被休弃了的女子活得有多难你知道吗?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