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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天尧的脸色铁青,胸脯急剧地起伏着,怒不可遏:罪魁祸首居然真的是这个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信任有加的爱臣!
“没有酿下大错?”沐天尧从齿缝中挤出几个字来,“亏得爱卿饱读诗书,说的真是轻巧!女子的名节有多重要,需要朕来提醒你吗?”
“不,臣有错,可公主没错,恳请陛下万万不要迁怒公主,臣愿领受一切惩罚,”凌卫剑恳切地看着沐天尧,“陛下,公主虽然顽劣,可在心中最仰慕的就是陛下您,您若是厌弃公主,只怕她会伤心无比;更何况,所有公主的流言,都是有心人故意为之,实则公主玉洁冰清,心地良善,臣就算身死,也不愿陛下误解公主是个伤风败俗之人!”
沐天尧捂住了胸口,勉力想让自己平静下来,他冷笑了一声:“凌卫剑,你再花言巧语朕也不会信你,你若是心中有半分为语之着想,为何事发当日不来求亲,要等到避无可避,才向朕承认?”
凌卫剑张口结舌,他该怎么说才好?难道说“陛下,臣怀疑你的枕边人要下狠手害你女儿,臣怀疑她害死了好多人,臣怕你保护不了你的女儿”?他咬了咬牙道:“陛下,臣有苦衷,臣……”
“你不必再狡辩了,”沐天尧眼神冰冷,朝着门外喊道,“来人啊,凌卫剑欺君罔上,罪无可赦,打入大理寺大牢待审!”
凌卫剑跪在地上,默默地朝着沐天尧磕了一个头,站了起来,拍了拍衣袍上的褶皱,面不改色,神情淡然:“陛下,若臣身死能换得陛下父女和睦,臣甘之若素,臣告退,陛下保重龙体。”
门砰地一下被撞开了,杨钊和两个侍卫冲了进来,凌卫剑刚想举步,却见杨钊脸色惨白,一下子扑倒在沐天尧的床前,说话都不利索了:“陛陛陛下!六六公主她她……”
凌卫剑的脑袋嗡地一声,一下子抓住了杨钊的手臂:“六公主她怎么了?”
“她她服毒自尽了!”杨钊咚咚地磕了两个响头,“陛下快派人去救救公主!臣不敢擅自去请太医,请陛下开恩!”
、第44章
沐天尧一下子坐了起来;掀开被子就下了床,只是起得太急;脑中一阵晕眩,差点一跤跌倒。
一旁的于公公立刻扶他坐了下来,一叠声地叫道:“陛下;陛下你别急,奴才这就去喊太医,哎呀杨侍卫你平日里这么机灵;怎么关键时刻都掉了链子;赶紧去请太医啊,来请什么旨!”
“别管朕,快去请曲太医!”沐天尧虚弱地叫道。
于公公应了一声;眨眼就没影了。
凌卫剑几欲晕倒,上前便去抓杨钊的手臂:“你说什么?公主她服毒自尽?怎么可能?”
杨钊急得脖子都粗了:“凌大人,卑职怎么敢拿这种事情开玩笑!脑袋不要了吗?”
沐天尧定了定神:“走,快走,扶朕去明钰殿看看!”
杨钊刚想上前,沐天尧忽然便停住了脚步,以前沐语之前科累累的恶作剧浮上心头,他怀疑地道:“杨钊,是不是你又上当了?她是不是使了调虎离山之计骗你?”
杨钊惊魂未定,连连摇头:“不可能!漾青说公主一个晚上没睡,她心里害怕,想去找漪紫讨个法子,回来就看见公主倒在了地上,明钰殿没有旁人往来,除了公主自尽,卑职想不出能有谁能进来害了公主。”
凌卫剑嘶声叫道:“陛下,请允臣去见见公主!等见过公主,陛下要杀要剐,臣没有半句怨言!”
情急之下,他也顾不得君臣礼节,抓着沐天尧,几乎将衣袖扯了下来:“陛下此中肯定有破绽!公主怎么可能自尽?必然是有恶人暗中加害,这便是臣不敢言明的缘由,臣怕一求亲,便害了公主性命!”
此语直指姜贵妃母女,凌卫剑已经顾不得什么周全不周全,一想到沐语之性命垂危,他简直肝胆俱裂,跪在地上道:“陛下曾许臣一个心愿,臣恳请陛下允臣待罪之身查明真相,只要公主平安无事,臣便自请入大理寺,陛下成全!”
沐天尧心烦意乱,摆了摆手道:“你且先跟着去看看再说!”
明钰殿中一片凄风冷雨,圈禁之罚未去,公主又中毒,宫人们人人自危,噤若寒蝉。
沐天尧赶到明钰殿时,曲太医已经到了,正在沐语之卧房中把脉问诊,老头子虽然医术精湛,可脾气甚怪,看病时不喜欢有旁人在,沐天尧也只好在门外等候。
凌卫剑站在门口度秒如年,恨不得冲进屋内,他真恨自己,为什么万事要想得这么周全,为什么就想着斩草除根而不是先将沐语之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终于开了,曲太医沉着脸走了出来,甩手道:“这日子没法过了,一个个都这样任性妄为,再这样下去,老夫的命都要没了!”
“公主怎么样?”
“语之还好吧?”
凌卫剑和沐天尧都急急地问道。
曲太医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好险,这性命是无忧了,只是陛下要好好查一查,公主服的这药是从何处来的?幸好这是慢性药的,公主服的剂量大,药性一下子显现出来,臣才能拔出毒性,不然的话,服上个几个月就没救了,人都傻了。”
凌卫剑的腿一软,扶住了门框,差点跌倒,而沐天尧的心一沉,甩开曲太医,大步往里走去,只见沐语之躺在床上,只露出了一张巴掌大的小脸,脸色惨白如纸,床前放着一个小盆,盆里是一些暗黑色的血水。
沐天尧一阵晕眩,扑到了沐语之的床前,颤抖着摸着她的脸颊,低声叫道:“语之,语之你醒醒,你觉得怎么样?”
沐语之的手指动了动,缓缓地睁开眼来,定定地看着沐天尧,那双黑眸中涌出泪来,可双唇却紧抿着,一声不吭。
那可怜的神情直直撞入沐天尧的心底,他心中的防线骤然崩塌:“好了,朕认输了,你别和朕怄气了,朕不怪你就是了。你万万不可以做这种傻事,吓死朕了”
“父王,没有,我没有要自杀,有人要害我……”沐语之哽咽着说,“还有人害死了母妃,儿臣不想活了……”
“什么!”沐天尧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语之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有人在粥里下了药,”沐语之抹了一把眼泪,恶狠狠地道,“我喝完就腹痛如绞,倒在地上人事不知了!”
沐天尧一看,果然桌上放着一个碗,碗里还剩着一点残渣,他厉声喝道:“谁?今日是谁端来的饭菜?是御膳房里哪个经手的?把主意打到明钰殿来了,不想活了是不是?”
旁边跟进来的漾青跪倒在地:“启禀陛下,粥是奴婢端进来的,公主已经吃了好些天了,奴婢万万没想到其中会有问题,是奴婢的失职,请陛下降罪。”
“不可能是漾青,她第一个发现我的,没有她只怕我已经……”沐语之虚弱地道。
“你别想了,好好养病,朕立刻派人彻查。”沐天尧心疼得都快说不出话来,刚想去吩咐于公公去传唤御膳房的人,沐语之急急地拽住了沐天尧的衣袖。
“父皇,我知道是谁要害我,是姜贵妃,除了她没别人了……父皇,你要为儿臣做主!”沐语之的眼中透出恨意。
沐天尧怔了一下:“语之你何出此言?你姜母妃平日里都对你照顾有加,你怎么会怀疑她?你是不是在怪你的姜母妃那日打了漪紫?这件事情你的确做错了,你就不要再过多纠缠了。”
沐语之的手软软地垂了下来,一阵绝望:“父皇你也不信我?就算我死了你也不信我吗?”
凌卫剑在一旁看得真切,沐语之性命无忧,他总算镇定了下来,心中疑云四起:姜贵妃是什么人物?怎么会如此急切让人拿住了把柄?
他看了一眼漾青,只见她眼神游移,脸上带着几分紧张的神情,却没有半分愤慨,他心里咯噔了一下,有些回过味来。
沐天尧安慰地轻拍着沐语之的肩膀:“好了好了,朕会彻查的,你先休息……”
“不要,父皇你不要敷衍我,你现在就查!你把那个姓姜的叫过来,”沐语之喘息着,话说到一半便直在那里喘气。
沐天尧无奈,只好沉着脸道:“凌卫剑,你不是让朕允你查案吗?就你来吧!”
沐语之的卧房里挤得满满的,一众奴才都跪在地上,凌卫剑很想和沐语之说几句话,可沐天尧坐在沐语之的床头,他终究不敢造次,让他奇怪的是,自从他进来以后,沐语之连看都没看他一眼,难道是刚刚解毒,身体疲惫的关系?
他还没来得及多想,便听见屋外一阵噪杂,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呦,我们的小公主又出什么事情了?好不容易安生了两天,这不是折腾陛下吗?”
话音未落,姜贵妃便跨进了屋子里,看到这阵仗,不由得愣了一下,几步便走到了沐天尧跟前,眉头微蹙道:“陛下你怎么亲自来了?龙体为重,底下的奴才怎么也不知道拦着点?”
沐天尧神情有些尴尬,只是笑着说:“明钰殿有事,朕躺在那里也心神不宁,夕云,你过来,这孩子对你有些误解,你们俩好好说道说道,也解了这心结。”
姜贵妃的眼中精光一掠而过,语气却十分淡然:“陛下,臣妾早就说过,臣妾干的都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对六公主好吧,旁的人说这恶习都是臣妾纵容的,可若是管着六公主吧,旁的人又会说臣妾这后娘容不下人,这不,那日才这样立了次规矩,便弄出这么大一副阵仗来。”
沐天尧心中愧疚,安抚道:“夕云何出此言?语之也是心生疑惑罢了……”
“一派胡言!父皇你不要听这女人信口雌黄,”沐语之激动地支起身子,“就是她害我的,我有人证!”
凌卫剑心中着急,一边朝着沐语之使眼色一边劝道:“六公主你慢慢说,有些事情不能一蹴而就,你不能……”
“你走开!我的事情不用你管!”沐语之恶狠狠地看着他,好像一头受伤的野兽。
凌卫剑愕然,一下子愣在原地,说不出话来。姜贵妃也冷笑一声,慢条斯理地道:“是啊,凌大人,这是陛下家事,你来凑什么热闹?”
沐天尧清咳了一声,解围道:“好了好了,语之你有什么人证?”
“就是从我宫里出去的宫女涟蓝,父皇,涟蓝就是她派进来的,云眉山行宫的事情,背后就是她们在撑腰,你把涟蓝叫来问一问就知道了!”沐语之显然早已经想好了如何应对。
姜贵妃怔了一下,眼中水光渐起:“陛下,臣妾今日这样被六公主指责,今后如何自处?陛下不如就把凤印取回,另择良人暂领后宫吧。”
“爱妃何出此言?朕不是不信你……”到底是二十多年的夫妻,见她伤心,沐天尧有些心疼。
“父皇,她如此欲擒故纵,不是心虚是什么?”沐语之的话咄咄逼人。
“六公主你如此恨我,到底是为什么?我姜夕云自问对你视若亲生,吃穿用度什么时候短缺过你?就连吟之宫里的都比不上你,每日对你嘘寒问暖,生怕你有半点不适,你现在如此对我,就不怕旁人看着寒心吗?”姜贵妃手中罗帕紧紧地搅着,一脸的哀伤。
沐语之冷哼了一声,看也不看她,只是拽着沐天尧的手,反复地说:“父皇,你叫涟蓝来……”
沐天尧没法子,只好冲着于公公微微颔首,于公公立刻出了卧房。姜贵妃只是在一旁低声啜泣;沐语之小脸惨白,盯着姜贵妃,恨不得扑上去撕了她那张伪善的脸;而沐天尧坐在那里左右为难。
凌卫剑垂首而立,眼角的余光却一直盯着姜贵妃,姜贵妃虽然低泣,可神色未见慌乱,他心中暗道不妙,只怕这次沐语之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果不其然,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于公公去而复返,却依然孤身一人,低声禀道:“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