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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传给了老板,朱前锦霎时如遭雷击,睡意全无,思索着良久却不知道这问题出在何处,道上下暗手的事屡见不鲜,就像他自己,敢废人、敢杀人、也敢放炸药,对于这类无证无据的事谁也没有办法,可这样不动声色的怎么着就把车队搞瘫了呢?他是怎么做到的呢?
朱前锦心底有些泛凉,第一次觉得心下无着。没有来由地一阵心慌,和大大小小的人物斗了三十年,从来没有觉得这样心慌过。多少年了,这也是第一次失眠。
同样的消息传给了赵宏伟,赵宏伟同样是惊得睡意全消,披着衣服起床,在书房里铺开地图,仔细询问了车队带头人的出车经过,思索了很久才很确定地自言自语:“在加油站捣鬼了!油里有鬼!”
不过奇怪的是,他并没有把这个判断告诉前方受阻的车队,直到十个小时后才得到证实,维持的机师确定毛病出在油里,回头找加油站,加油站的老板还一肚子苦水没地儿倒呢,五名工作人员没来由地被捆了一番,吓得好几个人不敢来这地儿上班了!这事报警了,不过等破案就不知道到什么时候了。
这事一证实,赵宏伟心里佩服之余不由得附掌直赞精彩!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时机拿捏得恰到好处,大动作搞得悄无声息,搞完了不动声色,这才是真正的大手笔!这个劲敌,单论黑手段的话,恐怕老板也未必惹得过!赵三刀这个头脑简单的人,怕更不是对手了。
赵宏伟莫名地感到一阵兴奋。
一百辆重卡,又在寒风呼啸的大冬天里开始检修故障,一百台发动机被拆修,放油,有的积炭严重的,不得不更换火塞、密封环!从长平、从凤城、从当地请了十几个机修人员,一直忙碌了四天才把所有故障处理完。
这一组车队,在寒风里无奈地停了四天!这一趟,又是血本无归了。
……
谁也没有料到,这仅仅是一个噩梦的开始!
接二连三的事件,把一向涵养功夫相当好的朱前锦几乎气得天天摔东西骂娘。
隔了三天,三个煤场不远的高压变电箱被毁,铜缆线路被盗割了一百多米,让煤场停运了三天才通电;刚刚通电,却又发现装载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人动了手脚,油箱、机车电路全部被破坏了,外表看着却完好无损,这种机械长平根本维修不了,还得到凤城请人来修,不过配件来回运输的时间,又是三天;等所有的人都闲下来了时候,差不多有一多半人却同时拉肚子了,遍查之下,才发现距煤场一公里远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间输水管又被开了口子,水源已经被污染了。
十天的时间,搞得煤场几百口子人风声鹤唳,大半夜里都怕鬼上门了,气极败坏的赵三刀组织了几十人也准备到惠扬煤场来个如法炮制,等到了煤场才发现,门口治安室放着警车亮着灯,值班的四五个人,都穿着警服,门口拴着十几条狼狗,见了生人狂吠不止,场子上影影幢幢怕不得还有上百人在忙活。
这帮悍人,要对方是人的话,最怕是穿警服的;要对方是畜牲的话,最怕当然是狗了!惠扬这阵势,连赵三刀也有点畏缩不敢直接来闯。来了个无功而返。悻悻而归后,这事又被朱前锦臭骂了一顿!
如果说这一切尚可忍,那么谣言就有点让人忍无可忍了!
十天里,谣言像中条山的风一样刮遍了长平,唯朱前锦马首是瞻的车队、司机、煤矿多多少少都听到了点类似的传言。据说凤城恶棍,那个曾经杀人不眨眼的恶棍要来报仇,为了王大炮的死,要和道上三十年未倒的黑猪一决高下;据说长平的司机,只要敢在朱前锦的煤场里运煤,出了长平肯定是血本无归,这事不用传,已经证实了。据说这个恶棍手下,当有上千兄弟,准备和赵三刀火拼,几次交锋赵三刀都没讨得半点便宜,这煤场赔钱都快经营不下去了。
谣言的后果是人心慌慌,接触谣言最早的司机们更是慌得不得了。
同样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因为利益而团结在一起的阵营,却同样因为利益开始分化了!
首当其冲的就是司机,重卡都是司机的辛苦钱自己买的,之所以和煤场团结起来就为了多挣俩钱养家,但这差不多二十天里,往年的这个时候都黄金季节,但今年不但一分钱没挣,不但人遭罪不说,反而倒贴了几千块修车钱,外围的司机和蓄养的打手不一样,这些挣辛苦钱的,赔上一趟两趟说得过去,如果每趟都赔就有想法了,总不能出门受罪,回家再受老婆白眼吧,挣不着钱拿什么养车养家!何况眼瞅着就要打起来了,真打起来,自己怎么办?
陆续有人开小差了,找了若干堂皇的借口不再和葫芦湾这帮子人组队,有人悄悄地跑单帮,从煤矿往长平或者凤城的煤场送煤;有人组成几辆小车小团伙,向北或者给铁路发运站运煤;更有甚者,干脆把煤到了凤城就卖给惠扬煤场,就挣几十的差价。几趟成功之后此风越演越烈,这二十天的功夫里,赵三刀控制的车队倒跑了差不多一半!
没办法,赵三刀也没办法,给大家找不上活干,连装载机械都在维修着,还能怎么办?辛辛苦苦组织起来的车队,眼看着都要各奔东西了。
比司机更头疼的是煤场临时组织起来预防有变的人,屁事没办,净添乱了!一天供养着吃喝,钱如流水介地花出去了,而这帮子敢打敢杀的,浑身的精力无处发泄,一天到晚就是开场子,喝;开场子,赌;开场子,叫俩妞来。没钱了,朝三哥借;赢钱了,走,进长平乐呵去……连管了几年煤场的赵三刀现在也觉得和先前这帮兄弟有点不合群了,直想揪着几胡闹的扇俩大耳光!
不过,这事同样没办法,请神容易送神难,何况现在还不是送神的时候,朱前锦对此摆摆手,无语了。真正到了卖命的时候,没有这帮人还真不行!
二十天了,杨伟说话并不算数,长平的煤,不仅出了凤城,而且出了很多。
但朱前锦心里清楚,运往省外的几千吨煤代价是惨重的,赔在路上的油钱和修车钱要远远高于利润,一部分老客户是合同煤,这成本负担在煤场;一部分是司机向煤场送货,风险转嫁在司机的头上。双方都没有挣钱反倒赔了不少,这亏空大了去了,如果再运,人家再破坏,这个窟隆只会越捅越大,司机会越跑越多。这煤运出去了,倒不如不运!
运煤的车队,自动停了!不是杨伟逼停的,是朱前锦下令停运的。
一连几天,朱前锦都把自己锁在家里,赵宏伟曾经去了几趟,难得见到老板这么发愁。不过赵宏伟相信姜还是老的辣,这些雕虫小计,难不倒人老成精的老板。
不过老板会怎么样应对呢?赵宏伟一直静观其变,他这身份在这事上也插不上话!
这事一直拖了二十天到了十一月份的下旬,朱前锦突然通知赵宏伟一起到凤城,赵宏伟马上直觉得到,事情怕是要有转机了。
……
……
确实要有转机了,前锦总公司和物流公司一行七八人,三台车向长平驶的时候,跟在队伍里的赵宏伟看着老板很稳重,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马上省得这个转机怕是来得不小。
煤炭交易大厦,座落在凤台大街中段的煤炭交易大厦,今天是披红挂彩,估计是要有一个不大不小的订货会!赵宏伟和老板到场时候,一行煤炭业界的人士看样已经是久等了,鼓掌欢迎着长平这位大佬。
赵宏伟细细看了下,心下狐疑,这么大事自己居然一点都不知道。欢迎的人群里,凤矿的一把手、煤运公司的一把手、煤炭局的一位局长、分管煤炭的副市长和市委的一位秘书长、还有天厦的当家人陈明凯居然也在场,这些人差不多能代表凤城煤炭行业的领导阶层了。等进了大厅才看到,红底白字大横幅写着:煤炭定货签字仪式,甲方是前锦公司,而乙方却是一个未曾打过交道的荆楚化工企业。
赵宏伟省悟到了,老板的上层关系看来已经运作起来了,这要有大动作了!韬光养晦怕是就是为了今日的扬眉吐气!
说是洽谈,其实是坐下来相互恭维而已,会上再看看老板,一副谈笑风生的样子,那还有什么心事可言,大谈国内外能源形势和凤城日化的煤炭行业发展,这些话掩饰不住对签约方的恭维。今天的主角是老板,看看煤炭局那位、看看凤矿的那位、再看看市委来的那位,赵宏伟心下雪亮,估计老板每年大笔不知名的支出,这些人八成都有份!
无聊的赵宏伟翻翻企业介绍,对方荆楚化工却是省外一家国企,以煤化工为主,注册资本20亿,和这么大的国企打交道却是头一回。来自湖北的两位倒也客气,不住地点头微笑,附合着朱前锦的话,不过国企历来的老大派头还是有的,一干领导阶层对这两位也是礼敬有加,毕竟人家的吃货量大得吓人,年消耗原煤百万吨级以上,如果加上屯货的话,那就更可观了。
看着老板在上层这些领导阶层中也是游刃有余,八面玲珑,赵宏伟自觉不如的同时,多多少少有点意外,没想到老板这么快就启用了自己这些上层关系,而且是和最不愿意打交道的国企打交道。
和国企打交道并不是没有机会,而是不大愿意和国企打交道,老板更愿意和民营或者私人的煤场打道。不为别的,国有企业的采购量虽然大,但在购销的时候条件很苛刻,价格也不高,而且付款周期长,远不如现金交易来的便利。不过这一次老板打破常规要正常经营了,如果说公路一线出现问题老板转而把目光投向铁路这尚在预料之中的话,那么让赵宏伟意外的地方就是,没有想到老板有这么大能力,组织起了这么大量的购销合同。
很快就是签字仪式,双方很友好地在对方拟定的文本上签字了,一番寒喧之后,这陈明凯、朱前锦要坐东请客人了。捎带着连与会的都请着到天厦吃饭了。
赵宏伟在这种场合,可就得扮演跟班提公文包的角色了,他本人很有这种觉悟,把一干领导送进天厦,赵宏伟迫不及待地打开老板交到自己手里的合同仔细看了一遍,很规范的企业合同文本,付款方式,运送时间、质量指标、协议争端一项一项细细看完,直到老板陪着客人吃饭去了,赵宏伟还在琢磨。预付款,有点低,百分之十!发运量比较苛刻,要求每天两辆五千吨大列发运,日供一万吨,不过勉强可以接受;货到检验合格付清尾款,以十五天为一个周期,也可以接受;几项质量指标,勉强可以接受,长平的煤含硫量较高,不过发热量也高,这是公认的。
看到运输方式是铁路发送的时候,赵宏伟心下明白了,看来是要绕开凤城一线的公路另避出路!再看起始发运站是陈大拿所属的煤站,这心里更明白了几分,也许双方已经达成某种默契了。
虽然有点吃亏的感觉,不过和国企打交道,这么大的出货量,正好可以解决眼前的危机,一切都勉勉强强可以接受了。只要缓过神来,前锦公司在长平还是龙头。
无言地合上文本,赵宏伟心下有点惴然,这个事究竟是怎么达成协议的,自己居然一无所知,在这一点上,老板很有点枭雄本色,除了相信自己怕是不会再相信其他人了。心下有点恻然的同时,对老板多少也有点叹服了,这一招不可谓不妙,一下子全把对手的招数化解了!
上层搏弈,杨伟这个混混明显还不够档次,他总不会连火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