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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冀若有所憾地呼出一口浊气,只要青黛再坚持一下,他便会任由他男性的本能,占有这位甜美纯真的少女。真是遗憾啊,他想。
他轻轻放开青黛,温柔地搂抱住她,以袖子替她拭泪。「我并不想这样逼你。」他耐心地解释道,「没有任何男人喜欢他的女人欺瞒他。」
青黛哭了一会儿,只用裒怨的眼神瞅著他。
「说吧。」他坐到一张石椅上,将青黛拉坐在膝上,她十分扭捏地转过脸。
「我的威胁仍然有效喔。」
青黛听他这麽说,又气恼地瞪向他,但在郭冀不妥协的眼光注视下,只好讷讷地说:「我……并非存心欺瞒,反正你也没有什麽损失。」说完後,她便委屈地扁著嘴,想起自己可怜的遭遇,眼泪又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哦?让我失去追求一位绝美少女的机会,还说我没损失?」他硬起心肠,讥刺地反驳。
「你!」青黛银牙暗咬,眼光凶恶地瞪住他。「这就证明了我先前的判断没错。若让你见到了晴姊,你一定会不择手段地得到她。」
郭冀听後语塞,脸颊臊热。「什麽叫做不择手段?只是君子之争罢了。在我确定郁新晴和杜玉笙是真心相爱後,自然会退出。是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一味地护著杜玉笙。还有,既然你对我这麽鄙视,何以会认为我在见过新晴之後,仍愿意遵守对你的承诺?你不怕我会後悔吗?」
「这……」青黛眨眨眼,不情愿地道出对他的一丝好感。「我想你这个人,大概也没有其他长处,唯有重情守诺而已。你既然答应娶我,自然不会对新晴起了野心。」
「没想到我在你眼里还有这个好处!」郭冀嘲弄地道。「可是你忘了,我们这些豪门贵族哪个人不是三妻四妾的,我大可以把你们两个美人儿一起弄到手。」
「你敢!」青黛恶狠狠地瞪他,吓得郭冀连忙求饶。
「好啦,我得承认你对我的判断没错。」他见青黛松了口气,又想逗她了。「讨到这麽凶的妻子,我看我以後没好日子过了。」
「你放心,我会是个‘好’妻子。」青黛愤恨地强调著那个「好」宇。「除了新晴外,其他的小妾、红粉知己,我全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呵,你这麽大方?」郭冀心里有气,尽管没打算在婚後谢绝一切逢场作戏的应酬,但青黛这种无所谓的语气仍令他感到恼怒。「你就这麽在意杜玉笙的幸福?没想到咱们楚青黛小姐有这麽伟大的节操,不但成全了未婚夫,还打算以铲除他所有情敌为职志,务必让这位狠心抛弃她的前未婚夫获得幸福。」
「你不用讽刺我。」青党温和地道,「我只是不想前功尽弃而已。晴姊和玉笙历经风风雨雨才能在一起,任何人都不忍心再拆散他们。」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新晴另嫁他人,玉笙说不定会回到你身边。」
「你错了。」青黛摇头,清亮的美眸专注地看进郭冀眼里,令他有自惭形秽的感觉。「玉笙从来不属於我,而且你不了解玉笙。他跟哥哥一样,都是那种一生只爱一个女人的男人,除了晴姊外,他不会再喜欢任何女人,失去晴姊,玉笙将抑郁一生,说不定还会伤心而死。晴姊也是一样,除了玉笙外,她不会再委身另一个男人。」
「你对他们这麽了解?」郭冀狐疑地问。
他无法理解那种感情。尽管读过元好问的「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但是他放荡不羁的心,从未为任何女子停留,无从领会欢乐趣、离别苦,甚至痴儿女的心境。世间女子个个娇媚,而他只是只采花的蜂蝶。如今,他终於遇见个他想独占的女子,而这女子的心中,却存在另一名男子的形影。他不满地瞪进她眸子里,她的沉默刺痛了他的心。
突然,他从那双晶莹的乌眸里,看到两簇渴望的火焰在燃烧,直烧进他心里。青黛眼中的温柔细诉著亘古流传的真爱,涓涓滴滴地流进他心坎,引起他心中对这种感情的好奇和渴望。两人的视线无言地交缠,暖洋洋的情感潮流在彼此心里互相汇流。郭冀惊奇地发现,充盈在心中的甜美感觉,便是令人百转千回、放心不下的爱恋。
於是他知道,不管他离开青黛有多远,他会一直挂念著她。渐冷的热血再度加温,他凑向她,深情地捕获她嫩红的粉唇。
尚未分别,他已经开始想念她了。
「给我时间。」他说,却没道出要做什麽。
青黛迷蒙地注视他,芳心颤抖,迷失在他幽深热情的乌眸中。
※※※※※※※※从扬州一路北上京城,下船乘马直驱外城南门永定门已是数日後的黄昏,郭冀趁著天色昏暗,潜往位於王府井大街的定远侯府。
越接近自家巍峨的大门,郭冀心中越有近乡情怯的感觉。他的眼皮狂跳,直至看到富丽堂皇的定远侯府正门口挂上数盏白纸糊成的灯笼,悬在胸口的心倏地停住,咚的一声下沉成孤子的悲哀。
漆红大门上贴的白纸黑字,是斗大的「严制」。
他的父亲世袭定远侯……
郭冀伟岸的身躯摇摇欲坠,他用力曲指成拳,控制住几乎要淹没他的悲痛,绕过与大门相连的琉璃影壁上面镌嵌著他们郭家的纹饰麒麟兽,从後墙纵人。
他先回到居处云风居,茂林修竹依稀如故,郭冀却丧失了以往豪气干云的飞扬心情。他父亲死得太突然了,他还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他潜入房中,坐在惯常沉思的扶手椅上,直到夜晚的暗黑吞噬掉白日的最後一丝光华,照明用具一盏盏点亮时,才摸黑找了件白衣换上。这是他至少能为父亲做的,郭冀苦笑地想。
由於鲜少在家,他甚至不知道服侍他的小厮阿明是不是可靠。宁知远三代都在郭家当总管,知远更是继他退休的父亲宁福接掌郭府家务已有六年。也就是说,宁知远对郭家的了解,远胜他这个半年前才返京的游子。
父母在,不远游。他根本不该在父亲生病时到武汉去,才会让宁知远有可乘之机。现在他该如何?
郭冀闭目沉思,感觉到夜渐渐深沉,心中的哀戚终致淹没他所有的理智。再怎麽说,他都该先去见见父亲。
郭冀离开云风居,在漆黑的夜色掩护下,来到设在大厅的灵堂。他躲在西面的窗口向内窥视,发现有两个仆人在灵堂守著。他暗忖要如何支开两人,潜人灵堂。
就在这时候,脚步声自大厅侧门响起,三名穿著白色丧服的女子先後走进。为首的女子眉目如画,娇娜无力地被身後的两名丫鬟扶住。
「夫人。」
郭冀听见两名仆人对那名女子恭敬的称呼,暗暗惊奇。母亲死後,父亲并没有续弦,只纳了几名侍妾,何来夫人的称呼?他凝神注视那名年轻女子,记起是曾见过几次的父亲侍妾林氏。
宁知远曾告诉他,林氏是父亲在他返京前一年新纳的侍妾。他记得出发往武汉时,听说林氏怀了身孕。他当时并没有特刖留意,现在想起来,不由得把眼光投注在正从丫鬟手中接过香祭拜的女子腰身上。
平坦的小腹,不见任何孕妇该有的凸出。
「夫人,小少爷还在屋里等著呢,灵堂的事就交给他们吧。」林氏身旁一名伶俐的丫鬟劝道,她点点头,在两名丫鬟的搀扶下从进来的侧门离开。
郭冀心生怀疑,暂时打消潜人灵堂的念头。穿过花园小径,来到父亲侍妾居住的後院,他瞧见林氏一行人进人芙蓉阁,紧跟著悄无声息地潜人。
林氏走进客厅,吃了一碗丫鬟奉上的补品後,便走进里间。郭冀耐心地守在窗抬下,一株芭蕉掩在他身前。
「我这几日乏力得很,夜里小少爷若饿了,就叫奶妈来喂,不用送进来了。」林氏抱著一个小婴儿走到外头的客厅,将孩子交给丫鬟後,示意两名丫鬟离去。「让我静一静。」
丫鬟们朝与芙蓉阁相连的屋舍行去。郭冀看见林氏在桌边坐下,支著下颚不知在想什麽,她粉颊微红,杏眸含春,不像是文君新寡的哀戚。
郭冀正晴感怀疑时,一个白衣大汉走进芙蓉阁。淡淡月光下,照出来人文雅的相貌。
是宁知远。
这下郭冀更是震惊,怎麽也没想到宁知远会跟父亲的小妾有私情。
「远哥。」宁知远才刚合上房门,林妍馨立刻投进他怀里。
知远轻轻地推开她,「妍馨,我跟你说过几次了,小心隔墙有耳。」
「你放心好了。丫鬟被我遣走了,不会有人听见的。」
「还是小心点好。」知远神色稍霁。「我可不想功亏一篑,到楼上说。」
妍馨无奈,只好顺从地跟随他走进里间,登上到二楼的木梯。
郭冀按捺住满腔的怒火,脚尖轻蹬,上了二楼的前廊,伏在窗口,弄湿糊纸偷窥。
宁知远显然和林妍馨早有私情,一到楼上,林妍馨娇柔的身躯立刻投人他怀里,再也不肯离开。
「远哥,我好怕。」妍馨抽抽噎噎地道。
「怕什麽?」知远吻了吻她的顿安慰。
「老爷子……」
「他又不是我们害死的,有什麽好怕?」知远嗤之以鼻。
「话虽这麽说,但若不是你向他传达少侯爷的死讯,他也不会一口气梗住,就这样死了。」
「妍馨,他早就该死。多行不义必自毙,那是他该得的下场。若不是一年半前他强纳你为妾,拆散我们两人,我们早就是对恩爱夫妻了,你也不用忍辱侍奉那个老色鬼。」知远说得咬牙切齿。
郭冀听得惊愕不已,他怎麽也料不到宁知远和父亲之间竟有这样的仇怨。
「远哥,他既然死了,你就别再恨他了。再怎麽说,他都是你父亲……」
「我没有这样的父亲!」知远突然推开妍馨,向来儒雅的俊脸显得狰狞可怕,额上的青筋凸出,一双狭长的凤眼透射出凌厉的仇恨光芒。
郭冀脸上的表情不比他好看多少,连番听到的秘辛震得他思绪大乱。他怎麽也想不到知远会跟他有血缘上的关系,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远哥,别生气了。」妍馨温柔地从他身後搂住他,柔颊紧贴住知远绷紧的背肌。「都是过去的事了。好歹这些年来,他待你还不错。」
「哼!那是因为郭冀离开他,他膝下空虚,才拿我代替。这些年来,他待我就像仆人一般,几曾有过骨肉亲情?一年半前,他更不顾我的恳求,纳你为妾,从那一刻起我便恨他人骨。」知远越说越恨,声音凄厉了起来。
「他已经死了。」妍馨叹气道,「一切的仇恨也都该随死亡结束。」
「还没了结。」知远紧蹙著眉。「郭冀生死未卜……」
「你不是跟老爷说他死了吗?」妍馨惊讶地道。
「我知道他病人膏育,才故意拿话吓他,没想到他那麽不禁吓。」知远阴沉地转过身,妍馨被他的表情吓得身躯一颤。「我这麽做,都是为了我们的将来。」
「我……我知道。」妍馨害怕地抱著双臂。
「他一直怀疑你腹中胎儿不是他的。老头子三十岁那年,在作战时下体受伤,御医说虽无碍於房事,但将来难再有子嗣。所以你一有孕,他就在怀疑了。若不是顾念你们母子的性命,我也不会在布置妥当前就仓皇出手。」
「远哥,你可以带我们走的。」
「然後把我多年来的辛苦都让给郭冀?」知远不屑地轻哼,「再说老头子会不会放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