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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大汉忽然一翻身,贴耳於地,面带喜色道:“来了,来了,奶奶的!可教俺等久了,小妮子,快找个地方藏起来,免得少时吓着了。”
苏婷婷觉得很有趣,依言将身体藏起来,就在此刻,已响起一阵“得得!”蹄声,急骤的向这边奔来。
顷刻间——两乘白马,在两名中年人驾驭之下,如泼风洒雨般驰至。
胖大汉忽然像杀猪似的唱着:“呃唷!
媳妇不上炕啊!
为了俺尿床啊!
可恨哪!你这小没心肝,狐狸精哟!
就忘了俺喜饼、喜礼、喜金送嫁粧哩!”
这首小调词儿本就不怎么高明,在胖大汉的怪腔怪调的嗓门中唱出,就更不敢恭维了。
苏婷婷强自忍笑,而那两个骑士,更是惊得急策马缰,两乘健骑已“希聿聿”嘶叫,人立而起。
胖大汉换了一个较为舒适的睡姿,双目已缓缓睁开,口里依旧怪声怪气的唱着:“老哥唷!
月光照得心痒痒哪!
奴问你,怎么还不来呀?”
唱完之后,哈哈笑道:“咦?来矣,来矣!二位老哥啊!奴家还以为你变了心肠呢!”
一曲小调,分做三段唱,且刚好把时、地、景配合得恰到好处。
二名骑士,俱是江湖上风里浪里打过滚的,睹状之下,已知有了麻烦,陡地勒马后退,炯然注视着眼前的胖汉。
右边一位颔蓄短髭的中年人,一抱拳道:“阁下拦路相戏,莫非与咱“金剑”、“银钩”有什么过节?”
胖汉一摸肚皮,搓下一团污泥,在手中把玩了半晌,说道:“乜嘢!岂敢,岂敢!俺不过有一件小事,意欲麻烦两位当家的!”
二人互视一眼,仍是右边的中年答腔:“阁下如有昕示,但请明言,只要在下等力之所及,无不从命。”
岩石后的苏婷婷不由暗赞一声:“这金剑、银钩果然是老江湖了,行事老练落槛。光棍已极,看来行走江湖,还真是一门大学问哩!”
胖汉皮笑肉不动的一笑,说道:“乜嘢!客气,客气!只怕俺这个要求说出来,二位非但不会从命,说不定恨不得剥下俺这身老皮呢!”
金剑、银钩二人听得心头一凛,但仍强笑说道:“阁下请明示,以便斟酌。”
胖汉一龇牙,笑道:“乜嘢!好说,好说!俺这点小要求嘛!实在不大好意思开口,就是俺想“笑纳”二位鞍内分藏的一对“寒玉马”!”
一言出口,金剑、银钩同时神色一变。
苏婷婷看得很清楚,她见的珍珠、古物太多了,但却为“寒玉马”引起了好奇,她不想占为已有,却想见识一下。
右侧中年人脸罩寒霜,冷冷喝道:“朋友,话不能说过大,这人不可逼急,朋友既是道上同源,当知兄弟这行饭难吃,若是其他要求,尚可设法周全,此事则断断无法从命!”
胖汉不愠不火,细眯着双眼,说道:“乜嘢!这是自然,用口把式向二位商求,定然徒费唇舌,不过,若改用手把式嘛!二位就会另当别论了。”
这话,不啻是摆明了挑战,换句话说,不答应也得答应,看谁的道行高。
金剑、银钧二人双手一拍,同时抛锾下马,行动整齐划!,乾净俐落。
胖汉“啧啧”称赞道:“乜嘢!盛名之下,果无虚士,不愧为皖北第一大镖头。”
说起金剑、银钩,并不是简单人物,他俩是亲兄弟,同为少林俗家弟子。
老大“金剑”冯仲雄,老二“银钩”冯仲杰,二人尽得少林外家真传,在正阳关开设“双英镖局”创业不出三年,便被他们闯出万儿来了。
双英镖局迄今已有十二个年头了,真可说是一帆风顺,无往不利。
此次护送一对奇珍至祁门,也就是胖汉说的“寒玉马”,想不到行抵合肥附近,竟然有人拦路劫镖。
胖汉吁了口气,懒散的舒展了一下四肢,倏地长吟道:“乜嘢!道路条条连,宇内尊狐偃!”
金剑、银钩一听胖汉自报名号,俱不由全身一震,脱口惊呼道:“狐偃头陀!”
第二十七章
那狐偃头陀,乃武林一中一脉异枝,功力精深高绝,成名於五十年前,几与天下第一刽独芳客齐名。
只是,这狐偃头陀远居塞外,少履中土,功力虽高,却很少有人看见。
只有一次,独芳客远游塞外,与狐偃头陀不期而遇,比划数昼夜,终於一剑之差败北。
这一来,狐偃头陀虽然一剑败北,却因之名动宇内,声烕大震。
岩石后的苏婷婷也为之一惊,此人竟是与恩师独芳客齐名的狐偃头陀,此人成名在五十年前,就以他十几岁就成名来说,现在该是古稀之年了,但看起来像是四十多岁。
狐偃头陀一摸光头,洪声道:“乜嘢!于风专程伺候二位来了!”
紧接着又道:“二位当家,乜嘢!俺老于要得罪了。”
金剑、银钩虽慑於狐偃头陀之名,伹此刻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金剑冯仲雄首先发难,旋身斜步,一溜光芒闪处,已如毒蛇般插向于风胁下。
银钩冯仲杰也不甘落后,向相反的方向跃进,但见银光闪闪,钩影倏猝,卷向敌人的下盘。
狐偃头陀身手果然不凡,倏地一声大笑,右掌并指如戟,点向冯仲雄腕脉,左掌却穿过一片劲风,奇诡无比的折向震来的冯仲杰,一招两式,狠辣刁钻,兼而有之。
冯仲雄厉叱半声,手中金剑急偏而上,反挂敌人手臂,双腿陡起,踢向于风腰部,而另一道钩影,也配合得恰到好处的轮攻于风背后。
狐偃头陀忽然将浑身肥肉一抖,“劈啪!”声中,竟在瞬息之间矮了半截。
於是,剑刺、腿伤、钩挂,就在这一线差异之中,全部落空。
于风这时的形态十分可笑,宛如一个随地溜滚的大肉球一样。
只见他招式如风,在一连串反击中,尚且呵呵笑道:“二位当家的,俺老于这两手庄稼把式还差强人意吧?”
冯仲雄厉叱道:“姓于的,你也是成名的前辈人物了,这种以大欺小行为,不怕传出去,让人笑话吗?”
于风避开了冯仲杰疾攻的三钩,长笑道:“乜嘢!冯大镖头,别拿话扣我,俺老于软硬不吃,你就加把劲,尽力施展绝活保护你的宝贝吧!”
三人在笑骂叱喝声中,身形交泻,如同电闪掠空,绝学交互迭出,如同长江大江倾泻,人影、掌风、剑舞、钩挂,幻成一片,打得难解难分。
苏婷婷隐身在岩石后,对他们打斗看得很清楚,目光随着眼前跳跃的人影流转。
她忖道:“这狐偃头陀于风不愧是塞外一流高手,看他目前出手情形,虽然故作慌乱,却是未尽全力,金剑、银钩这趟镖只怕是保不住了。”
须知,高手过招,点到即变,绝不会将招式用老,而旁观者,能看出三人激斗的武功高深,其本身功力,已是佼佼之流了。
苏婷婷屡获奇缘,以她目前功力,实已超出当年独芳客了,只是欠缺历练而已。
这时,冯仲雄蓦地狂吼一声,将手中兵器挥舞成一片金网,密不透风的攻向于风,口中同时大叫道:“老二,双功连一!”
冯仲杰在避开于风攻来的六掌之后,左手疾伸,立时与老大所腾出的右掌相连。
二人手掌甫一接触,但见剑影钩芒,顿时威力大盛,有如飞瀑倒挂,带起一片锐风,呼轰压到。
于风哈哈长笑,肉球似的身躯,已迅速无匹的在地面上旋转了一个微妙的弧形,双掌挟着劲风,猛震二人背心!
於是,在瞬息之间,一道凝结成金银光网,竟如乾坤倒旋一般陡然移转,不但适时挡住了于风攻来的掌势,反而凌厉迎卷而上。
在呼吸之间,于风怪叫一声,滴溜溜地贴地游走,双腿几乎不分先后的扫出了十六腿。
罡风更炽,人影加速,在冯氏昆仲施出他们压箱本领之后,抢制先机的激斗,已更为凶猛的展开了。
时间很快的溜走,而三人已经拚斗了两百多招了。
此刻,就可以看出真功夫了,狐偃头陀于风在这两百多招中,信手拈来,全是妙着,没有重覆招式。
反观冯氏昆仲,金剑、银钩已反反覆覆的使了两遍了。
就在他们将由第三遍开时,于风忽然大叫道:“喂!二位莫非真是个不见棺材不掉泪?俺头陀善心已发够,可要拿出屠刀了!”
金剑冯仲雄运出一股真力,传到银钩冯仲杰身上,在冯仲杰挥出厉烈的七钩之后,亦怒声喝道:“姓于的,休要做你的春秋大梦了,“寒玉马”可以给你,却需要连我兄弟俩贱命一起拿去!”
真力反涌,冯仲雄在愤怒中,亦挥出九剑。
于风仍然一味游斗,指东划西,指南打北,身形在急速闪晃中,笑骂道:“乜嘢!好家伙,二位可真是“吃了秤钝铁了心”,如果非要做“赔了夫人又折兵”的赔本生意,老于也不能再念上天好生之德了,就要开始超度二位了。”
苏婷婷旁观者清,她已自于风多肉的面孔变化中,看出这位假头陀已开始不耐烦了。
但直到现在,她还搞不清楚,这“寒玉马”究竟是什么玩意儿,直得他们如此的舍生忘命?
蓦地——只听得于风声如裂帛的长笑,继而又加狼噑,端的慑人心魄。
笑声初起,于风缩小的身形“呼!”的一声恢复原状,不进不退,右掌迅疾无伦的劈出,在第一劲力甫失之际,左掌又紧接而上,如此循环不息,一口气攻出了三十掌。
雄浑的劲力,连续而形成一股恍如铁杵般的气流,直冲而至,不容许冯氏兄弟有丝毫喘息的余暇!
冯氏兄弟在短暂的惊愕下,已调匀体内的真气,发挥出“双高连一”武技最高的功能,将真力逼入兵器之中,倾力抵挡铁杵般的气流。
于风大马金刀的钉在原地不动,掌势循环,劲气如流,彷佛永远不会停止的凌厉推出。
武学一道,招式有变化,内力则丝毫不能取巧。
武林人相斗,最忌讳的就是硬接硬碰,全以内力相斗,一分功力,一分货色,功力差的,重则伤命,轻者势必造成残体的痛苦。
现在,强弱揭晓了。
金剑、银钩二人所布成的那道金网,在每一次劲气相撞之下,就如白昼遇阳春,纷纷波散震荡!
二人的脸色,也随着震荡的压力胀得通红,汗珠顺颊而下,但是,二人依然咬紧牙关,尽量作困兽之斗。
叹息声从苏婷婷樱唇轻轻发出,她知道,若无奇迹出现,胜负之分已不远了。
但奇迹,往往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此刻,于风的脸色也开始凝重,嘴唇紧闭,以雄厚功力,将他最适於正面拚斗的“拔山三连环”掌法,淋漓尽致的发出。
气压变得令人口鼻皆窒,劲力充斥四周……
倏而,苏婷婷神色微动,目光向右前一丛矮林望去。
就在此刻,那片矮林中,响起一阵冷峭得毫无一丝感情的语声道:“老狐狸,假头陀,你也未免有些贪得无厌了吧?一对“寒玉马”全归了你,不觉得有些烫手吗?”
于风闻言之下,毫不惊慌的把肥大的肚皮暴缩,一团较前更为猛烈的劲气暴卷涌出。
一阵“轰”然巨响中,光芒顿敛,金剑、银钩踉跄地退出了五、六步,一屁股坐在地上,面色惨白,喘不成声。
苏婷婷看出这是狐偃头陀手下留情,要不然,二人早就五脏离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