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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陌一动不动地坐在船尾,凝视着波澜不惊的江面,她突然感到一阵昏眩。
这是一个恬静美丽的夜晚,片片云朵点缀着深蓝色的天幕,引起人们无限的遐想。火红的夕阳慢慢隐去,夜色渐渐笼罩了大地,在双目所及的远方,可以隐约看到一个被烛火点亮的城镇。船家适时地告诉紫陌,再过一个时辰,就能到达德钦。
再过一个时辰,就是紫陌的生日了。母亲故意支走自己,为得就是尽量避免这一时刻的到来吧。可无论如何,自己即将及笄,也即将拥有属于自己的人生。无论母亲有多反对迎娶轩辕依鸿,待自己返回太宁之后,一定要让小皇帝下旨赐婚。
任谁也无法改变这件事,除非,除非轩辕依鸿拒绝下嫁自己……但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对于这份爱情,紫陌有十足的把握。这世界上,再也找不到一个人,如此爱着自己了。紫陌双手抱住膝盖,把头埋进两腿中间,闭上了眼睛。
“困了?”左丘岱坐到紫陌身边,他把手放在紫陌的脊背上,微微地笑着:“果然还是个孩子,赶了半个月的路,就累成这样。”
紫陌抬起头,瞥了左丘岱一眼:“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精力过剩。”
左丘岱俯下身子,用鼻尖在紫陌的面颊上蹭了蹭:“再过一会儿,你就成年了吧。”
紫陌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成年?是不是意味着,我能对你做点什么呢?”左丘岱的手指在紫陌的后背上画着圆圈。
“别闹了。”紫陌靠在左丘岱的肩膀上,小声说道:“我想……”
“小东西,闭上嘴,我可不想听到轩辕依鸿这个名字。”左丘岱懒洋洋地说道:“看你一副有心事的样子,肯定和那个狗屁摄政王有关。你娘不让你娶他是正确的,他就是一个混蛋。”
“左丘岱。”紫陌拖长了声音,不满地说道:“你还真是不遗余力地贬低轩辕依鸿。”
“那当然,他是我的情敌啊。”左丘岱理直气壮地接话道。
“你啊。”紫陌伸手弹了弹左丘岱的额头:“真是服了你的厚脸皮和自作多情。”
“脸皮厚我承认。”左丘岱抿嘴一笑:“但要说,自作多情……小东西……”他伸手搂住了紫陌的肩膀,伏在她耳边柔声说道,“你敢说,你一点都不心动?一点感觉都没有?”
紫陌听完左丘岱的话,只觉得心脏扑通直跳,她清了清嗓子,故意板起脸说道:“自然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左丘岱轻咬了一下紫陌的耳垂,与他意料中的一样,紫陌的身体微微晃动着:“可我对你很有感觉呢。”
紫陌低下头,发出了一声叹息。这就是左丘岱,他从不会谨慎行事、更没有什么责任心。可他像是一个璀璨斑斓的万花筒,吸引着自己的心。可紫陌不确定,左丘岱对自己的这种感觉能持续多久,他太过自我,太过炙热,但这究竟是稍纵即逝的烟火,还是可以燃烧整个生命的大火呢? 这到底是不是他一时兴起的感情游戏,亦或他真的动了情。
自己的感情世界已经拥挤不堪,是否还有足够的地方和力量去回应左丘岱呢?
“听着。”左丘岱突然把手放在了紫陌的头上,郑重其事地对她说:“我就在你身旁,无论你愿不愿意接受。你不够爱我,没关系,换我来爱你就好了。紫陌,你不用考虑得太多,如果你怕轩辕依鸿无法接受这件事,我可以……我可以就这么陪在你身边,不需要任何的名份,有你就足够了。”
紫陌听完左丘岱的话,她抬起头,久久地凝视着左丘岱的双眼。她的耳边重复着左丘岱刚刚说过的话,心头涌上一种介乎于幸福和窒息之间的感觉。现在,左丘岱就在自己身旁,时间悠悠而逝去,那种平平淡淡的气氛使得紫陌感到莫名其妙的伤感。
紫陌为了掩饰内心的慌乱,她伸了伸懒腰,侧过头,故作轻松地对左丘岱说:“祝我生日快乐吧,左丘岱。”
左丘岱怀着满腹柔情把紫陌拥在了怀里,面对着天边那最后一抹跳动的红色,他吻上了紫陌的唇,唇齿纠缠的瞬间,紫陌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久到船家把船靠了岸,久到瞳何被咏泽捂住嘴巴差点窒息。
“小主子。”咏夜一脸古怪地唤着紫陌的名字:“德钦城太守已经在岸上候着您了,您看……”
紫陌脸一红,连忙从左丘岱怀抱中挣脱出来,她整理一下袍子,冲咏夜点了点头,咏夜便扶着紫陌朝岸上走去。
=奇=就在双脚落到岸上的刹那,紫陌转过头对左丘岱浅浅一笑:“谢谢你。”
=书=左丘岱仰起脸,他注视着紫陌那张清秀的面孔,她的脸上流动着一种光彩,那光彩牢牢地捕获了自己的眼睛。片刻间,他觉得自己更爱紫陌了。
=网=德钦城太守禹白带着一脸不屑上下打量着紫陌,她早就听说,这位紫司元是小皇帝身边的红人。今日一见,不过是一个寻常女子,没什么特别的地方,特别是她眉眼之间,并无轩辕国女子那种英气,反而稍显稚嫩,想来难当治水重任。
刚才自己远远便看到,这位紫司元在船上和那个俊俏男子亲亲我我,一点都像皇亲贵女。这样一个半大的黄毛丫头,竟然是监国一等公紫菲涵和燕苏音的孩子……禹白一边想着一边悄悄摇了摇头。
她的这番小动作,全然落入紫陌的眼底。紫陌心知,自己被小瞧了。她冲禹白微微一笑,只短短交谈了几句,便推说倦了,禹白冷淡地让侍从带紫陌去已经准备好了的宅子休息。
紫陌道了声谢,一行人便随着侍从离开了。禹白望着紫陌渐渐远去的身影,重重地叹了口气,她本盼着朝廷派些能人来治水,但现在看来,恐怕又是应付差事。
翌日,紫陌醒来时感到精力充沛,她起床后走到窗边,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德钦的空气。
禹白奉命前来,她一进屋,随意地瞅了紫陌一眼。紫陌笑着和她客套寒暄,她却一副心不在焉、十分冷淡的样子。左丘岱站在门口气得牙根直痒痒,他第一次见到,有人对紫陌如此无礼。
紫陌却摆出天真可爱的姿态,她十分热络地拉住禹白的手说:“我听闻德钦江景美不胜收,你是这的父母官,就请你给我当导游,一同游德钦江,好不好?”
禹白顿时面露鄙色,却又不好拒绝,心里道,这个钦赐的命官,不来和我商讨解决德钦江水的涨潮泛滥问题,却只想着游玩。看来这所谓智慧超群的紫司员,也不过是徒有虚名。
但她嘴上却客气地回答:“紫大人的学识博大精深,胸中装有五湖四海,德钦的一切,想必您比我更熟悉。”看似褒奖,实为嘲讽,紫陌也不恼,只是浅浅一笑。
“来到德钦江,本官自然是任由禹大人摆布喽,您可是德钦的父母官。”
话已至此,禹白也无法再推拒,只能勉为其难地点头答应下来。
载着紫陌一行人的官船离开叶雾港,乘风破浪驶向了德钦江。左丘岱一个劲地要在紫陌面前露上两手,他把船家挤到一边,自己掌舵启程。
紫陌还真的把禹白叫到船头的舱房当导游,一路上紫陌像个好奇宝宝似的问东问西,弄得禹白心生厌烦。
船刚过斐钧峡,就见德钦江的南面,德江城对岸,有一小片白色石头砌成的房子。
禹白对紫陌说:〃那就是武亲王的坟冢。”
紫陌并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望着那片宁静之地。
官船行驶了不久,雄伟的义合门已遥遥在望。义合门前水流湍急,暗礁林立,稍差分毫就会触礁沉没,被当地的人称为鬼门关。
禹白内心有些担忧,让一个外乡人在这种凶险的环境下掌舵,恐怕会有危险。她几次三番暗示紫陌,紫陌只耸耸肩,拉着禹白站在船头观景。
左丘岱用眼角的余光瞥到了紫陌的身影,顿时信心百倍。官船在他的掌控下轻盈地穿梭于暗礁之间,左丘岱的驾驶技术,即使是掌舵了几十载的老船家见到,恐怕也会自叹不如。这倒让禹白心中暗暗生奇,她没想到这个孩子气的女孩子身边会有这等能人。
紫陌亲自为禹白倒了一杯闻林清茶,然后伸手指了指义合门前那矗立着的皂角艳堆,缓缓说道:“果然是名不虚传的皂角艳,美则美,却包藏祸心。这般顺流急湍的江水,船只一过,恐怕就被冲到这皂角艳上,非要把船撞个粉身碎骨。这么多年以来,皂角艳一直阻碍航运的安全,炸掉它岂不更好?”
“炸掉?如何炸?”禹白一怔,追问道。
自古,德钦城的渔民们每次航行到皂角艳,都会想办法躲避那些暗礁巨石,可从没想过要炸掉它。经紫陌这么一提示,禹白突然觉得这法子可行,她瞪大眼睛瞅着紫陌,紫陌却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悠闲地品着茶。
紫陌笑而不答,一旁的侍女咏夜倒是接过话:“禹大人就放心吧,我家主子自有办法。”
待到深夜,只闻得一声巨响,把整个德钦城都从睡梦中惊醒,但随后又了无声音,众人也没在意。可是第二天清晨,早起捕鱼的船家便看到义合门口的皂角艳堆被炸得粉身碎骨,顿时众人在船上直呼苍天开眼,一时间德钦城的庙里全是叩拜感恩之声,那焚香袅袅的青烟,竟在江上也可看到。
禹白一醒来,便听到侍从们聚在庭院里议论纷纷,满口叨唠着神仙显灵,佛光普照之类的废话。她上前一问,才得知那横在了义合门口几百年的皂角艳堆一夜之间竟然消失不见了。禹白朦朦胧胧想到,深夜她曾听到一声巨响,但接着又万籁俱寂,让她误以为是做了一个可怕的噩梦。莫非,紫司元真的把皂角艳堆给炸了?
想到这,禹白披上袍子匆匆奔着江边跑去,她等不及船家摆渡,自己前后摇动双桨沿江寻找紫陌所乘的官船。
她心情愉悦,划起桨来分外用劲,不一会便满头大汗了。她用袖口拭拭汗水,猛地一抬头,看到紫陌立于船尾,和身边的侍女笑语盈盈。
紫陌不经意地转过头,看到禹白。她招了招手、待禹白过去,亲眼看到那辍在德钦江几百年的皂角艳堆竟不见了踪影。
联想起昨夜那声巨响,以及那小侍女信心十足的应承,她才明白,这个看似娇柔的女子,如传闻中的一样,深不可测。禹白顿时心生仰慕,语气也比前日恭敬了不少:“紫大人乃德钦百姓再生父母,请受……”正要跪下,旁边的小侍女却一把扶住她的胳膊笑着说道:“我家大人不喜人跪。”
紫陌敲了敲咏夜的额头:“就你多舌,谁准你打趣朝廷命官了,还不快给我准备早膳,要饿着你家主子不行。”
“谁敢饿着咱家大人啊。”咏夜说笑着跑向船室。
看着融洽的主仆二人,禹白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下官想问,大人用的是何种法子?”
“这个嘛。禹大人,这可是你和城中百姓感动天地,使得佟神下凡,除去了这害人的皂角艳堆,与本官有何关系。”紫陌故意打趣道。
禹白挠了挠头,面露尴尬之色:“紫大人,您就别取笑下官了。”
紫陌抿嘴一笑,伸手指了指躺在船上悠闲地望着天的瞳何:“禹大人要谢,就去谢监院瞳何吧。若不是他制出了火药,本官可没那个能耐移走皂角艳堆。”
禹白瞪大了眼睛,她万万没想到,跟在紫陌身后那个目光纯净,看上去孩子气十足的男孩竟然就是传说中的监院瞳何。这个紫大人,岂止是深不可测,简直是神通广大,法力无边。
紫陌和禹白站在船头,一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