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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汉子脸色铁青,毫不理会,全不停留,回头挤出人群,直往大门奔去。
同一时间,赵仪一声轻喝,剑光暴涨,与他斗剑的剽悍男子手忙脚乱,接了几招,连退七八步。
赵仪收剑后退:「陈大侠可还要继续?」
那男子低头看看自己胸前不知何时被斩破的衣襟,冷哼了一声:「罢了,技不如人,我自当遵守诺言,不再留下来竞争。」一转身,排众而出。
赵仪目光往四下一扫,奇的是,这帮英雄豪杰,据说天不怕,地不怕,脑袋掉下来,不过碗大窟窿的人物,被赵仪目光看定时,竟有人微微后退,有人略略瑟缩,有人侧目不敢直视。
赵仪看定一人,快步走近,抱拳施礼:「久闻青风双环,可揽日月,小子心中向往,不知前辈可肯赐教一二?」
身材高瘦,脸色蜡黄的青风环罗烈,脸色更加黄得可怕:「我成名数十载,岂能自贬身价,与你这种无名小卒交手。」
赵仪微笑:「先生只当是指点后进,亦不为过。先生若执意不肯,不知道的,还当先生雄风早丧,连我这么一个无名小卒尚且不敢应战。」
罗烈被他用话逼到绝处,一咬牙:「好,我就教训教训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说话间,双臂一展,掌中银光耀目,左手钢环对着赵仪当头砸下,右手一环,直往赵仪手中宝剑套去。
赵仪长笑一声:「来得好。」不退反进,挺剑迎上。
赵仪向罗烈邀战之时,苏良也没有闲着,也选了一人挑战。
「碧血剑赵前辈,听闻七七四十九路碧血剑法,名动一时,不知有没有兴趣和我比比剑?」
赵清风袍袖一拂:「我是什么身分,岂能由得随便什么不三不四的人来挑战。」
苏良可不像赵仪那么讲礼貌,冷笑一声:「先生的身分和别人有什么不同,也不过是打破了头,跑到这日月堂里来求着当人家的徒弟。你要是连我都打不赢,还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和别人竞争。」
赵清风脸色一变,眸中厉色闪动,待要动手,又想及刚才足足十几个成名高手,莫名其妙败在这孩子手里,心中又是一凛,勉强按捺下满心怒气:「小小年纪,只会逞口舌之利,我不与你一般见识。」
苏良冷笑道:「你怕了这么一个小孩子?」
赵清风脸沉似水,一字不答,拿定了主意任你再挑衅,我也不理会。
苏良料不到这些成名高手,还能这么厚脸皮,微微一怔,但立刻道:「好,你不动手,我动手。」
他说动手就动手,话还没说完,一剑就往赵清风刺去。
赵清风料不到这孩子如此不讲规矩,不得已,亮剑与他战做一团。
苏良和赵仪战的都是成名已久的高手,可是剑影纵横,挥洒自如,不但毫无怯色,剑光反而越来越耀眼,渐渐占尽上风,把对手压得几无还手之力。
四周的武林人惊叹不绝。
「已经是第十二场了。」
「两个人都连败十二高手。」
「这两个小孩哪来的?」
「听说是个什么容公子的随从。」
「我的老天,随从都这么厉害,主人会强到什么程度。」
「不知道打完这一场,他们又找谁开刀。」
「希望别找上我。跟小孩打架,赢了不光彩,输了更丢人,在这么多人面前受此羞辱,哪里还有面子再留下来。」
就算是最爱面子,最强撑光棍的江湖人,这时心虚之下,也不由得说出心里话。
好在别人的心理也差不多,居然也没有人笑话。
「就是厚脸皮也留不下来。这两个小孩根本就是来赶人的,天不亮就跑来找人挑战,说什么,既想当日月堂的继承人,多少也该有点本事,如果连他们也赢不了,还是老实滚蛋算了。开始大家还只想教训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结果,全落得被他们教训的份。」
「是啊!一大早,本来大家三三两两又有人动手混战,这两小子跑来挑战,也没有人理会,可是等到他们连续五次打败好手时,别人就没什么心思动手了,不知不觉,全围过来,看他们打斗。唉,这么多英雄豪杰,被两个小孩戏于股掌之上,说出去,真是把脸都丢尽了。」
容若竖着耳朵听清大家议论纷纷,心中得意非凡,立刻把萧远忘得一干二净,站在树上,努力往下看。
苏良和赵仪真个大出风头,把所有人都吸引来了。
不但前院的豪客们围在一起,看他们酣战,就连住在明秀阁的所谓大人物,也都出来观战。
下头众人虽挤得厉害,但柳清扬三人所站地方,却空出一大片位置,可见他身分之高,那些人自觉自愿地让出位子给他。
许豪卓的四名长随、四名侍僮,手拉手替他围出一个空档。他坐着椅子,翘着腿,品着茶,身后照样有丫鬟揉肩按摩,倒不似在人堆里观战,而是坐在他包下的场子里看戏了。
余松泉与妻子赵允真携手站在人群较前方,虽然不像其他人那么大的气派,不过身边的人倒似还给他们面子,不太推挤。
唯有程承羽没有来,只有他的六个弟子,一齐拿着剑,站在一块,对着场中心打斗的人虎视眈眈。六人中有两个神色灰败,表情沮丧,想来是昨天晚上中了痒粉,痒了一夜的倒霉蛋。
容若在人群里东瞧西瞧,看到一直站在围观者前列,凝神注意战局的性德,一时大喜,扬手就喊:「性德。」
下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战局上,除了呼喊助威,或惊奇叹息,几乎没有人大声说话,容若这一声大喊显得特别响亮,引得下头几百个人一起抬头望上来。
容若也没想到这一声喊,反响这么大,干笑一声:「各位早,各位好,各位吃过了吗?」
众人一阵怔愕,瞪了容若半晌,等听到场中两个倒霉的高手闷哼着连连后退,这才明白,原来这一阵,又结束了。
性德冷冷看了容若一眼,没搭理他。
苏良抬头狠狠瞪他:「你长脑子了没有?」
赵仪只是闷笑。
容若抓头傻笑:「我这不是替你们高兴,这一激动,就忘形了吗?」
两个少年都没理会他,略一调息,同时迈步向自己选定的新目标,再次提出挑战。
下头众人虽然交头接耳地在议论容若,或猜测他的身分,不过大部分注意力,又都回到新的战局上。
容若在树上看得极为兴奋:「这下子他们两个想不出名都难了。新一代少年英雄,传奇少侠,终于再次出世了。」
萧遥叹息:「你有意让他们把这些江湖人一一激走,迫他们不得不退出这场争斗,用心虽好,只是我看他们两个太吃力了,这样一直打下去,铁人也受不了。」
「有性德在啊!他教了苏良和赵仪,对付这些人最有效的武功,让他们可以用最省力的方法取胜,再加上,他曾传授过一套非常有用的心法,可以在战斗中,把用的力气减到最小,还可以一边打,一边调息恢复,所以,他们能战非常长的时间。他们年少,藉这个机会,闯出名堂也是好事。而且,其实并不需要真的和所有人都打一遍,只要轻轻松松连败几十人,就会在其他人心中形成战无不胜的形象。到那时,只要他们一开口挑战,别的人不想步前人后尘,不想再难看得败给半大孩子,就得自己先找藉口退出了。」
容若胸有成竹:「怎么样,我安排得如何啊?」
他们在树上讨论,树下的人也在议论这两个神奇的小少年、大男孩。
柳非烟忍不住低叹:「真不敢相信,这两个小家伙,怎么会有这么高的身手,连败十几个成名高手。打得如此轻松,到现在还脸不红,气不喘,这简直是宗师级的身手了。」
柳清扬微笑摇头:「你错了,非烟。论起来,他们武功的确不错,资质也佳,但绝不像你想的那么高明。」
「世叔,他们的确连连得胜,我们一直在旁边看,根本没看到任何花巧做假。与一众成名人物交手,短则十招之内,多也不超过五十招,他们就能获胜,若非身怀绝高武功,怎么能做到这一点?」
「能,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只要他们事先对敌手的武功完全了解,对他们的功力深浅、性情习惯了如指掌就行了。你们没有看出来吗?他们所有的敌人都是自己选择的,如果他们真的武功高到战无不胜的程度,何必辛苦的一个个挑战?为什么不站在那里,说自己天下无敌,让别人来挑战他们?那是因为,如果碰到他们不了解的敌人,他们就会吃大亏。」
柳清扬淡淡一笑:「每一战他们都打得很顺手,这不是因为他们武功高,而是因为他们对于对方的武功一清二楚,别人不管出什么招式,他们能够立刻施出克制的招术。有的人更惨,一招才刚使出来,他们就像已事先料好一样,早摆出了足够让对方吃亏的招术来,一来二去,简直像师父和徒弟套招,毫无悬念。在这种所有招术都被对方知道得一清二楚,每一次出手,都被对方猜准的情况下,除非内力高绝,武功比对方高出十倍以上,否则没有可能不败。」
「一开始这两个孩子信心尚有不足,对手们也自恃高强,所以开始几场打的时间较长,差不多都要四五十招才分胜负。后来他们信心越强,出手越来越顺,相反,他们的对手见其他人轻易落败,心情沉重,没动手,已先输了气势输了阵,出手畏首畏尾,结果越败越快,到了后来,甚至有十招以内就落败的人。这样一来,眼力不高的人,自然当做这两个孩子,真的功高盖世了。」
何修远深吸一口气:「天下武功,各有巧妙,各门各派,甚至还有人完全是自创自修,这么多功法,多如繁星,就连世叔,你阅历之丰,世间罕有,也不可能全知道,这两个小孩如何能全都知道,了若指掌?」
「如果一个势力强大,财力雄厚的组织,暗中长时间收集资料,又聘用见识极博的许多高手来做教习,以众人之力来教两个孩子,倒也有这种可能,若真有这种事,我倒也不惧。我怕的是,这世间,竟真有高手,纯以一人之力,识尽天下武功,那天下武林人,都如鸡羊,要任他宰割。」柳清扬一代宗师,声音里竟也隐隐有着恐惧,目光不觉悄悄凝注在性德身上,对于这个一直跟在容若身边,几乎从不主动说话,却没有人可以忽略的存在,他的心中也升起几许猜疑,几许惊惧:「那么,如果他想要对付一个人,只要随便把那人的武功精华、缺点破绽,宣之于天下,那全武林,至少有两成人,可以置那人于死地了。」
柳非烟打个寒战,忽然想起一事:「就像上次的天琴手秘笈漫天乱飞的事件。」
柳清扬点点头。明若离势力庞大,也是苍道盟暗中所忌,天琴手秘笈,他早买了一份,一段时间研究后,也清楚地知道这套绝学优劣所在,如果与明若离交手,明若离只要一用天琴手,他必可轻易获胜。这一事件,几乎等于让明若离的三大绝技就此废掉一种,以后明若离面对高手,绝对不敢动用天琴手。柳清扬欣喜之余,也暗自惊惧,如果明若离的遭遇变成了他的遭遇会如何?
如果换了他的武功绝学被人家完全解说,然后宣扬得天下皆知会如何?
又或如果明若离的三大绝学全被公开,明若离会有什么下场?日月堂基业累至今日,杀戮无数,仇家无数,那些人会否一时俱起?
明若离还能安然无恙吗?日月堂还有今日风光吗?明若离会否由一方雄主,沦为人人可杀的逃亡者?
每念及此,柳清扬心中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