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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终究是没有亲眼目睹过不是么,只要不去想不去看,她就一直可以“我依然是原来的那个我”这样自欺欺人下去。所以出门不离身的那块白纱在这个几乎人迹罕至的地方起的从来就不是遮丑的作用,只是现在她,禁不起一点风,仅此而已。
思绪间,又一阵微风迎面拂过,顺便带来了熟悉的悠扬琴音。程苒儿下意识地微微躲闪后,开始轻步朝视线末端的那一抹飘逸走去。
南宫辰,对,救了她一命的那个男人,一样的难以形容的俊逸,一样的喜爱白色,一样的,是个很魅力的男人。只是他的优雅在程苒儿眼里看来,与慕容子然在涟漪山庄时惯有的那种儒雅,天差地别。可不管怎么说,还是两个很相似的人呢。嗯,如果当年的慕容子然没有回帝都而选择从此退隐的话,如果眼前的南宫辰不是坐在轮椅上永远沉默寡言的话。
对,从没见过像南宫辰这样沉默得彻底的男人。在程苒儿初次醒来时有过的那段简短对话之后,南宫辰几乎再没主动和她说过一句话。而且程苒儿发现,他不仅仅是对自己这样,就连对宁儿,对东儿,对西儿,都一样。似乎只有古琴才是唯一能和他交流的存在,没事的时候他就抚琴,一个人静静坐在那把风格简约却构造精致的竹制轮椅上,衣袂飘飘地呆树下拨弄琴弦拨弄得悠然自得。想程苒儿第一次见到那幅完美画卷时,真真叫一个惊为天人
至于其余的日常时段,南宫辰人前人后都秉持能不开口绝不开口原则,逼不得已有看得还算顺眼的人上门求医问药,或是看书作画时被东儿西儿那俩活宝“师父师父,这个那个怎么办”之类没完没了吵个烦时,他才会勉强交代上几句,但也是绝对是能省则省,好像多说一个字都是在坑他一百万似的。程苒儿常这样想,如果当初这个蝶谷里只剩他和她两个人的话,她一定会被这大片大片的对话空白给逼疯的。
不过话说回来,话少是少了点,南宫辰这人总体给人的印象还是相当舒心的。他就像个仙风道骨的上人,举手抬足间无不投射出一种完美的优雅,即便是你眼睁睁地看着他手摇轮椅打面前经过,也绝不会以为那是一种缺陷,有的,只是对他的那份从容淡定与生来自贵的气质给满满打动,钦佩,欣羡。宁儿就常在程苒儿的耳边叽里呱啦,当初第一眼就是被南宫辰这种究级型的闷骚境界给勾引的,从此一发不可收拾,越陷越深还死活不舍得自拔。
不过对于南宫辰这种事事风轻云淡,天塌了都不会吱个声的存活状态,程苒儿还是有点小小质疑的。不知咋的,就是觉着哪里怪,总觉得这么完美无缺的一个人带着莫大的缺憾如此碌碌无为慵懒而无感情地活着,要嘛是生下来就少个心,要嘛就是经历啥大变故,把心给搞丢了。
嗯,或许吧,或许只有真真正正的经历点什么,才会真的甘心将这样优秀的自己雪藏山林间,独自享受隐居的清闲自在的吧。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程苒儿手执着根硕大的狗尾巴草,眸光闪烁地在兀自抚琴中的南宫辰面前站定,识趣地沉默着等待他注意到自己。
事实上,早在程苒儿的身影出现在方圆十里外时,南宫辰便以察觉。只是他习惯无所谓,无所谓谁来,无所谓谁走,无所谓谁在耳边叽叽喳喳什么,无所谓身边是否有人驻足。所以直到程苒儿站得很近了,琴声也没有一瞬的停顿,南宫辰依然是那样不动声色地拨弄着琴弦,只微一抬眼算是对她的存在有个表示了。对于这个三个月前他从阎王那抢过来的女人以及她今天罕有的主动亲近,未表露出一点一滴的好奇。
果然,是这种死鱼样呢。
程苒儿暗暗翻了翻白眼,从袖中掏出一封信递了过去,轻声道:“宁儿走了,她说如果走后三天你还没问起过她,就把这封信交给你。”
南宫辰终于停下了琴正眼看向程苒儿,半晌见她完全没有识趣放弃的意思,终于伸出两个指尖夹了信,看都没看一眼地收入袖中,随后也不再多看程苒儿一下或多说一句什么,便又开始低头兀自抚琴。
听着那多少有些许小小变化的琴音,程苒儿不禁失笑,后退几步在柔软的草皮上坐了下来,托腮专注地倾听,琴声,风声,鸟鸣声,天地万物之声
说起宁儿,还真是任性聒噪又执着认死理的女孩。她是那样直白的一个人,在程苒儿还满身绷带呆床上挺尸等她照顾的时候,她一时抱怨诅咒东儿西儿整天贪玩偷懒一时满嘴嘀嘀咕咕埋怨全世界的,丝毫不隐藏自己不耐烦与对丑陋事物的厌恶心态。后来等程苒儿稍好点,拆了绷带勉强算是个能说能动的活人了,她又成天拉着她叽里呱啦喋喋不休个没完,开始还带有点歧视性的絮叨,后来兴许是习惯了程苒儿的丑样,在她的脸消了肿勉强找回轮廓时,宁儿还盯着她脸上少有的几处完好皮肤发出几句“原来咱有眼不识昔日泰山”的小惊叹。
接着,往后的日子就真真叫一个没完没了了。也许是爱上一个比哑巴还沉默的男人专有的寂寞,曾经有段时间,宁儿常常拉着完全康复的程苒儿不知疲倦地一讲就是几天几夜。从她怎么对那个在她眼里跟天神一般存在的男人一见钟情的开始,一直讲讲讲,讲到最近的一次,她又是如何费劲九牛二虎之力脱离哥哥的掌控,一身行头都来不及换就千里迢迢地赶来蝶谷找他,只求能与他创造一段小小的美好回忆巴拉巴拉。老长老长,反反复复,翻来覆去的,从生活琐事到不经意间的小小习惯,主角除了南宫辰还是南宫辰,执拗得吓人。
刚开始那会儿,程苒儿心情不好还挺烦她的,经常是宁儿手舞足蹈激情澎湃滔滔不绝上了老半天了程苒儿才勉强懒懒地应和上几句。后来兴许是被宁儿这股永不熄灭的热情给打动了,又或许是可怜她爱上了这么个半死不活没心没肺对她完全不上心的男人,程苒儿渐渐地,偶尔也会有兴致与她讨论上几句,出几个损点子。直到三天前宁儿接到哥哥的最后通牒,未免蝶谷的宁静祥和被打破而被迫离开以后,程苒儿才真正感受到,没一个人在身边陪自己说说话,聊聊天,哪怕都是些很无聊很没营养的内容,真的是会寂寞呢
寂寞真是种可怕的东西,少了小姑娘天真无邪的聒噪,她总会时不时的,想起某些人,某些事。
这可真是糟糕透顶。
没等程苒儿懊恼地将手中蹂躏半天了的狗尾巴扔出去,那边的琴声便嘎然而止了。
“怎么了?”程苒儿下意识地转头。
“一曲毕。”
“呃…”完全没报他会理自己的希望,程苒儿一时反而有些不习惯。
“说吧。”没有理会程苒儿的错愕,南宫辰摇了轮椅来到席地而坐的她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依旧从容,淡定,风轻云淡,不带一点点人该有的喜怒哀乐。
“是人怎么就能这么冷淡…”似是自问地摇头轻轻一叹,程苒儿扔掉狗尾巴草,抬头头一次认认真真地上下将南宫辰仔细打量了一番,开口:“宁儿走之前,告诉了我个秘密。”
“……”南宫辰没有作声,等待下文。
“她说,你的腿,并非不可医。”
“……”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他继续不做任何反应地等待。
无语地又翻了个白眼,程苒儿两手一撑从地上蹦起,换她居高临下:“她说,只要找到当今的玥王妃,就能治你的腿,是么?”
南宫辰抬眼静静地望着程苒儿一边原地轻跳一边拍身上的土,眸光流转,依然沉默着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为什么?”程苒儿忍不住追问。
她已经暗自观察过了,南宫辰的腿疾绝对已经有些年月,也不像外伤所致,况且就算真是被伤残的,凭他那身绝学都没法自医,那她那点小小疗咒又如何能够奈何?
所以,她莫名。
130 揭穿身份
“为什么?”
程苒儿不死心地一问再问,可回应她的,始终只有沉默。到最后,不只是被问烦了还是实在不屑,南宫辰不等程苒儿再纠缠,便兀自摇了轮椅,转身离去。
“诶…”程苒儿顿了三秒,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被彻底无视了的事实,于是不爽到了极点的她直接就河东狮吼了:“喂,南宫辰,你给我站住!”
南宫辰应声而止,却依然没有回头,淡漠的后脑勺给不了程苒儿任何的信息。
真是,这人惊世骇俗的死鱼脾气还真叫人不适应!
“喂喂喂,有人在和你说话耶,就这样掉头走未免也太没礼貌了点!”一路碎碎念着跺到南宫辰面前,程苒儿原本气势汹汹,却在接触到某人那张几十年不变永远不温不火没表没情的死鱼脸后,愣是发不出火来,终是缓了口气:“呐,说说吧,也许我能帮上忙呢?”
南宫辰闭了闭眼,视线绕过程苒儿,继续赤果果的无视。
火大..‘憋..‘消火‘.‘囧..‘
这下程苒儿算是觉悟了,寻思着索性自己该说的全说了先,撬不撬开大爷的尊口不指望了,就盼着他能点个头活摇个头就算万事大吉了。
于是,诡异的单向型问答开始了…
“其实,你们要找的,是圣女族的长圣女,对不对?”
“……”
“那,你不说话我当你默认了哦?”
“……”
“嗯。”程苒儿自作主张地点了点头,然后开始托腮作思考状:“诶,那个长圣女需要用什么样的办法才能治好你的腿这个你清楚么?
…呃,你别误会,我就好奇来着,你怎么就能肯定她有办法治呢?万一你千辛万苦地找到她,她却一头雾水束手无策怎么办?
…你知道的嘛,不一定每代的长圣女都是那么聪明的,就比如…咳
未等程苒儿没大脑地支吾完,就被南宫辰一记似讽非讽意味深长讳深莫测的眼神给瞟消停了。
呃,好吧,从头到尾大爷您都没提过想治腿来着,是咱鸡婆了…囧
程苒儿小无语小窝火,眼看着南宫辰面无表情的又准备潇洒而去了,她终于忍无可忍一声大喝:“喂你什么态度啊,我们只是想帮你好不好!明明就有希望的嘛,为什么要拒所有人于千里之外?为什么要这样自弃这样逃避?你知不知道宁儿,东儿,西儿,他们有多希望能看到你站起来!”
沉寂,旷久的沉寂,久到程苒儿以为他还是要一意孤行地自闭沉默下去时,背对着她的南宫辰,终于又一次开口了,声音温雅而低沉,不带一点一滴的情绪起伏:“相信我,现在的你,没有能力帮我。”
“哈?我?”怎,怎么觉得他这句话,貌似有点歧义?
程苒儿愕然着,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敏感了。
“不管是玥王妃还是长圣女…”说话间,南宫辰缓缓转动轮椅,转身直视程苒儿,淡然道:“都没有能力让我站起来。”
“你…”
不等程苒儿脑筋转明白,南宫辰又古怪地补了一句:“哪怕她就站在我的面前。”
这下,还真没歧义了。那种意味深长的眼神,明显刻意的补充,仿若幻觉似似有若无的似笑非笑,消除了所有的歧义。
“原来…”一个深呼吸,猛然警惕的程苒儿皱眉咬唇:“你早就知道?
南宫辰也不要头也不点头,只是唇畔,竟少有地露出几许千年难遇的轻笑。
答案显而易见。
“为什么?”
程苒儿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三个月来自己隐藏得很好,对于这些长年隐居山林鲜少问津世事的居士来说,根本不可能有破绽。
抬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