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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你…”太后被气得浑身发抖,伸直了颤抖的指头对准着淡定异常的程苒儿一下子起身,一路恶狠狠地戳着空气来到她的跟前,却因为怒极攻心半天愣是没成功吼出一个字来。
“况且世间万物,凡事好歹都讲个理字吧。太后娘娘今天一句话便要妾妃死,那妾妃无话可说,但若是因一件无中生有的枉事而丧命,那妾妃是即便死了也并不能瞑目的。”于是程苒儿忘了膝下跪久的麻疼感似的,一边面不改色地继续着未表达完的话,一边格外灿烂地笑开了,笑得理直气壮,无所畏惧:“打从一开始到现在,太后娘娘便一口咬定妾妃就是那刺客。原本碍着礼节妾妃本不该顶嘴多问,但如今,妾妃不甘心,敢问一句,证据何在?”
“哀家要讲个理就活不到今天了!”萧太后愤愤一甩袖,显然对程苒儿的言论反感之至。但似乎就只在一眨眼功夫间,她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停下欲回座位的脚步,然后一记潇洒的回旋,朝身后因久跪而明显有些体力不支了的程苒儿笑得意味深长:“赵贵妃想到证据是吗?那好,哀家这就给你证据,让你死也死个明白!…梅嬷嬷!”
“是!”一旁的梅嬷嬷立即走上前来,跟变戏法似的不知怎的一个倒腾,便有一块看着怪眼熟的小金牌子打右手心处冒出来,一团毛茸茸的显然被人用金丝绳困得结结实实的不明物体出现在她另一只手心里,不像死物,说话间甚至还在微微地蠢蠢欲动。
“这金牌…如果哀家没糊涂的话,应该是皇儿二十岁那年哀家赐个他的成人礼,也算是吉祥物避避邪。哀家记得皇儿一直很喜欢它,多年来几乎不离身,只是前段时间这小牌子被小皇孙看上了,皇儿便索性将它转赐给你,以期望皇孙成年后你能够亲手送给他。”说到这,萧太后顿了顿,胸有成竹的优雅:“赵贵妃,你老实说,哀家以上说的,是与不是事实?”
“…是…”程苒儿狠咬了唇,费了老大力才阻止了自己内心底的慌乱。
怎么办,在这么下去,撑不到子浩来的时候,恐怕真要与她起正面冲突了!
“哟,这就蔫了?啧啧啧,快瞧瞧,还有这呢。”
顺着萧太后的眼色,梅嬷嬷将左手心又往程苒儿眼前递了递。
奇怪,到底是什么?刚才光顾着应付那老太婆,还真没怎么注意。
程苒儿狐疑着,低头认真打量。当她终于认清那是什么之后,凄厉的崩溃尖叫瞬间划破苍穹。
172 笨笨之死
“你,你们…”
只见程苒儿瞪大了眼死死地钉在那团刚被梅嬷嬷甩在地上的东西,血肉模糊,面目全非,只由那奄奄一息方才勉强能分辨出是个活物。
不是!它不是!它不是笨笨!不是!
一滴滚烫的晶莹落地,根本无法说服自己去相信眼前事实的程苒儿终于失神地跪倒在地上,徒伸着手却自欺欺人地不肯靠近,最后只能紧紧地抱住自己,苍白的唇与纤弱的身子都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很冷,这个世界真是冷…
可怎么会这样?只是一小会会儿不见而已啊…
昨晚慌慌张张地从宁心宫逃出来时的确没有看到笨笨,后来因为跟慕容子浩大吵一架所以也没有去在意笨笨是否跟着回来了,再后来…在后来去见东宫太后,所以还是没有去注意…
是呀,为什么当时就没能分一点点心去注意一下呢?
笨笨…我的笨笨…
倏地,程苒儿疯了似地狠命扑上前去,一把捞起犹匍匐在冰凉的地上作最后喘息的笨笨,然后小心翼翼地紧抱在怀中,就像抱着自己孩子一般,轻柔地抚慰着,嘴里还叨叨不停地呢喃着“对不起…没事了…没事了我亲爱的笨笨,不疼…对不起,对不起…”
大片汩汩而出的异样暗红染遍了胸口雪白的宫服与长长的面纱,血腥,残忍,感觉不到一丝属于生命的温热。
程苒儿无声地痛哭着,一边不停地用沾满腥红的手擦着脸上不知是泪是汗的冰凉,一边一遍遍地念着疗咒。可是…
没有用的,被下了什么毒且不用说,但看浑身的骨头静脉就已经全部断裂粉碎,连原来柔亮美丽的皮毛现在夜秃一块焦一块的,没一处好血肉。哪怕用尽了全部的真气与灵力,也终究只是换来它微弱的一记喘息与眼皮巨颤不已的绝望回应。
怎么办,不管试了多少遍,对于这个摇摇欲坠的生命体来说,都只是徒劳…
“怎么样,现在还有何话说?”
明显鄙夷的高声调自头顶传来,程苒儿缓缓抬起头,呆滞的目光在与居高临下地萧太后对视的那一刻,骤然清澈起来:“说?说什么?你到底想要我说什么!”
“大胆!”还未及反应,身旁的梅嬷嬷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耳光狠狠刮下。
犹沉浸于巨大悲痛之中的程苒儿自然没防备,瞬间便翻滚在地,大口大口的鲜血自喉间涌动喷出。然而顾不上伤痛,便又立即颤颤悠悠地起身将飞出的笨笨迅速抱回,尔后粗喘连连,怒目瞪视着眼前的两个恶魔。
“哼!”萧太后冷而不屑地瞥了狼狈至极的程苒儿一眼,便一甩宽袖重新步回大殿主座之上,一边慢条斯理地继续品茶,一边似漫不经心地说道:“铁证如何,夜闯哀家宫殿意图行刺,该当何罪,赵贵妃自己看着办?”
“……”程苒儿抬头狠狠地瞪了眼还在强力压制着自己的梅嬷嬷后,又将锐利的目光瞟向萧太后,拳头紧了又紧,终只从含血的牙缝之中挤出两个字:“解药!”
“嗯?”萧太后但笑,神情说不出的怡然。
于是程苒儿暴怒,全身有如立宪的箭般奋力地欲挣脱梅嬷嬷的钳制而出:“我说解药!该死的你们到底对笨笨都做了些什么?!”
“哦?”萧太后挑挑眉,依然笑得欠扁:“原本那小东西对你来说果真那么重要啊?呵,那就奇怪了,昨儿个怎么就只晓得顾自逃命去了呢?”
“你…啊!”因暴怒而颤抖脱力的身体却不由自主,总也摆脱不了梅嬷嬷的束缚,程苒儿怒极失控地咆哮着:“你这个恶毒的女人!祸害!…放开我!你也是!你们都是!混蛋!去死!去死去死!你们怎么不去死啊
“啧啧啧,生气了呢…”萧太后也不生气,跟看猴戏似的,唇畔阴笑游离,美女蛇般惊艳而毒汁弥漫:“省省吧年轻人,想跟哀家斗,还早了点!
“你给我解药!给我!给我啊,呜呜呜…”程苒儿撕心裂肺地抱着笨笨苦苦挣扎着,几欲崩溃。
“解了又如何,赵贵妃如此神通广大冰雪聪明,不会不知道五毒蛊吧?”萧太后一记冷笑,彻底寒了程苒儿犹抱一丝希望的侥幸心理:“早过了时效,现在无非是全尸与非全尸的区别罢了…”
“你…笨笨…我的笨笨…”程苒儿一下软了身子瘫在地上,紧紧搂着怀中已探不清气息的笨笨,泪水断线珠子般的直往下落:“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萧太后冷冷地看着座下的这一切,沉默片刻后开口:“怎么样,想通了吗?想通了,就乖乖服下傀儡蛊归顺了哀家吧,跟哀家死斗是没有用的…哀家也知道浩儿很喜欢你,哀家现在年纪也大了,不想再过多地干涉这些七七八八的事了…只要你不再与哀家为敌干涉哀家,哀家可以放你们自由比翼,这已是哀家所能做到的最大让步,你自己看着办吧。”
程苒儿闻言有些迟钝地眨了眨哭得酸涩不已的双眼,方才机械而略显茫然地望着梅嬷嬷放在手心中递来的那一枚颜色艳丽的药丸,许久未有反应。
“娘娘…”或许是见程苒儿行为迟滞呆愣有些不耐烦,梅嬷嬷又朝前抖了抖手掌心,将药丸更进一步地至于她的眼前。
这下,程苒儿终于有反应了。只见她抿抿干裂的唇瓣,然后缓慢而稍显虚脱地伸手从梅嬷嬷手中取过药丸,盯着它瞧着,瞧着。直到梅嬷嬷又不耐烦了,正待开口之时,程苒儿兀的扭头,眸中一片凛冽闪过之后,便只在电光火石间,那粒药丸便已子弹似的飞砸于梅嬷嬷的脑门之上,梅嬷嬷应声倒地。
一切来得太快,擅毒却疏于武力萧太后也反应不及。眼见着程苒儿冷笑一声便朝着自己直扑而来,只在瞬间,要害的脖颈就已落入她力道可怖的掌心之中。
“不要把每一个人都当做白痴一样摆布,你不配!”程苒儿目中火焰燃烧,没有理智,没有从容,有的,只是深深的,狠绝的怒火:“这是你逼我的…”
掌力在快速地收缩着,萧太后被噎得一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咿咿呀呀着,尖锐的指节慌乱地在程苒儿白皙的腕上划出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的同时,也于一片混乱中扯下了她脸上已然被泪水血水浸透得破败不堪的湿漉面纱。一时间,疤痕交错而狰狞的恐怖面容加速了她正在放大的瞳孔,已经连倒抽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太后!啊!娘娘!来人啊!”
黑暗世界的某个角落里,传来谁歇斯底里的呼喊?
是不是,只要同归于尽,一切就可以解脱了?
程苒儿迷茫着,无意识地加重手上的力道,此时此刻的她已经完全崩溃,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在干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甚至想不起自己是谁。
突然,就在世界即将陷入崩塌的顷刻间,伴随一声绵长而尖细的“陛下驾到”。
程苒儿如梦初醒般的瞪大了迷雾散尽的水眸,手上的力道也嘎然而止,却也未曾完全抽离。所有的动作与挣扎,生死存亡的瞬间,皆被定格。
时间止息,万籁寂静…
“宝儿…!母后?宝儿!你们在做什么!”一脚踏入大殿的慕容子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173 不该出现的人
“滴答”
黑暗中程苒儿噩梦惊醒般的倏然抬起一直深埋在双膝里的头来,喘着粗气略有惊恐地都瞪大了慌慌乱地环顾了下平静依然的四周后,方才稍显镇静地长舒了口气,摇摇晃晃地扶墙起了身,略有蹒跚地一步步挪到屋中央的大圆桌旁坐下,颤着手倒了冰凉凉的隔夜茶,然后伴着屋外气势磅礴的雨声,仰头一干而净。
这里是冷宫,阴暗,潮湿,破旧,寒冷,无人问津的冷宫。
这辈子,倒真是与冷宫挺有缘的,无论到了哪朝哪代都一样。程苒儿自嘲般地裂了裂自己那任凉茶怎么洗刷都湿润不了的干枯唇瓣,露出一记苦涩的蔑笑。
笨笨最终还是死了,在跟着她来到这个冰凉绝望的冷宫的第二天,因不忍在看它受毒发以及周身伤口发炎溃烂折磨而痛苦地抽搐异常,程苒儿终是忍痛含泪,以一掌干净利落地为它送走最后一口气,然后亲手埋葬。
这下,她就真的只剩一个人了。没有家,没有笨笨,没有桃太郎,没有相公,什么都没有了的清净世界。
感觉,像是再一次被全世界都抛弃了…
哦不,不对,不太算呢。至少庞公公来过一次,又是送吃的又是送穿的,还千叮咛万嘱咐的什么冷宫寒千万记得保暖保重身体之类的云云,依着他平日里极度势利的小嘴脸来推断,慕容子浩应该还没完全放弃自己,还在萧太后那争取着什么。可那又怎样呢?能说明什么?
当一个人爱你不足以到为你放弃一切的时候,那一切就都是浮云。以前是慕容子然,现在是慕容子浩,看来所有慕容氏家族的子嗣都一个德性。只是这回程苒儿算是淡定多了,还是那句话,爱了,你就输了。只要坚守者自己的心不去爱,那你什么都输得起,无所畏惧。
总之不管怎么样,3天,她就再等3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