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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底升起一股绝望的凉气,熙王以平生最大的勇气,一溜烟疾奔而去。
昭元帝并未阻止,只是手持铜斧,独自伫立在风中,夏夜清凉,他的衣袂当风飞扬,宛如上古战神一般。
“陛下……?”
左相匆匆赶来,站在他身旁,不无忧虑的唤道。
比起熙王的嚣张言行,他更在意的是:一直昏睡的昭元帝,居然奇迹般的醒了过来。
可是……他眼中浮现的,并非狂喜,而是忧虑:这会不会是最后的一次清醒——世人所谓的回光反照?!
昭元帝驻斧而立,遥望远方,他咳了一声,突兀问道:“国师还没来吗?”
左相心头升腾起一股怒意,正要回答,却见昭元帝身形摇晃一下,竟是突然倒地。
“皇上……”
他扶住他的身子,却发觉昭元帝气息全无,全身冰冷,连原本游丝一般的脉搏,也再也摸不到了。
“万岁!!”
他眼中头一次闪过惊怒的疯狂,大声喊道。
远处,倦归的寒鸦从枝头遥遥飞回,嘶哑的叫声分外诡谲不吉。
……
还未到掌灯时刻,姬家的庭院里,却是点满了风灯,把每一个角落都照的亮如白昼。
“所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姬悠一身白袍,身着玄色轻甲,虽然俊美,却是凛然男子气度,再无半点脂粉之美。
站在他身前的,是一位位甲胄在身的武将,中间甚至有两人头顶朱冠,乃是一国之主。
众人的眼神冰冷带煞,却又是老江湖般的沉稳——那是微风聚于刀尖的险凛!
“我姬家数百年的基业,就拜托诸位了。”
姬悠深深一躬,长袖及地,一众人等也并不还礼,沉声一诺,便转身而去,靴上的铜刺随着脚步叮当作响,听来却似兵器交击的铿然。
“这是我姬家最后的忠臣和旧部了……”
姬悠目送着他们离去,眼中不禁闪过黯然:他知道,这一局,一旦开启,便是成王败死,再不可能有回头的一天了。
“人手还不够吗”
清脆悦耳的柔音在身后响起,随之而来是支呀作响的轮椅动静,他回头一看,只见伊人一身艳红,正在夏日树荫下,笑容灿烂如花。
梅选侍的面容,仍有些苍白憔悴,但眼中却多了一种坚毅纯粹的光芒,她望定了姬悠,笑得越发灿烂,却别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好似枝头的繁花,即将坠落惊飞。
姬悠凝望着她,缓缓一笑,“只是起事,已经足够,但若要将整个天都城掌握,却仍是不够。”
“我知道,你少了贴身接应的精锐之军。”
梅选侍轻声说道,随即从怀里掏出一个羊脂白玉的长牌,递给他道:“你拿去吧。”
“这是什么——难道是兵符?!”
姬悠看见上面有虎兕刀戟之象,立刻明白过来,“这是你们柳家……”
“我们柳家本就是乱臣贼子,树倒猢狲散,也没剩下多少人,不象你们姬家,是天命所授的前朝帝裔,一呼百应。”
梅选侍想起自己的父亲以及死去的亲族,不由的神色黯然。
姬悠张了张嘴,想安慰她什么,却终究感觉太沉重,说不出来。
风吹过两人的衣袂,梅选侍继续道:“这令牌所能号令的,只是我父亲残存的一只亲卫队,虽然只有几百人,却是从尸体堆里爬出来的精锐,我给他们在京郊置了农庄,本来希望他们能平安养老,但这次,我不得我违背自己的承诺了。”
姬悠有些愧疚的看着她,目光停留在她毫无知觉的双腿上,“你这又是何必?!我大业将成,难道就缺这点人吗,何必去打扰这些老兵的平静?”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一旦天都进入战乱,你以为他们还能继续过平静祥和的生活吗?”
梅选侍静静道,不知怎的,她目光中的凛然之色,却是让姬悠心头一突。
只听梅选侍略微放缓了口气道:“你如今虽然一切顺利,我却一直很担心——太后那妖妇毒如蛇蝎,很难保证她不做过河拆桥的事,但最让我担忧的,却是——”
她的嗓音低沉,一字一句道:“是清韵斋。”
“你我两人的生身之父,原本都有问鼎大业的机会,却被清韵斋从中作梗,当成祸乱天下的工具,最终含恨而终,而这个天下,却因此而持续混乱着。”
她声音带着低沉的恨意,“清韵斋早就有她们的天子人选,只怕不会眼睁睁看你们篡得大权。”
“哼,这点就交给太后去伤脑筋吧,她想要成为未来天下的国教之母,更想要得到我手里的这面轩辕旗,就得承受四面八方的暗箭!”
虽是合作关系,姬悠对太后却并无好感。
“太后肯定有自己的杀着,但你也不能就成为他们搏弈的棋子,也该有所防范才是。”
梅选侍叹了一口气,看向他手里的玉牌,“我给你这个,不是为你锦上添花,而是让他们保你周全——至不济,也该留得性命,来日可以东山再起。”
她说到这,不禁打了个寒战,皱眉道:“我又说些不吉利的话了!”
姬悠叹了一声,俯下身,将她拦腰抱起,紧紧的拥在怀中,静听着她的心跳,柔声道:“我知道,你都是为我好——你且别忧心过甚,这一次,我们准备良久,定会一举成功。”
他的声音温柔而带磁,好似夏日里的凉风,缓缓拂进她的心海,“到时候,我们会有一场无比盛大的婚礼,你将是我唯一的皇后娘娘……”
“我已经瘫痪了,没有哪朝皇后娘娘会这么惹人笑话。”
梅选侍感受到他在耳边的热意,低低呻吟了一声,却是似哭似怨。
“你是中了术法的后遗症,有法必有解——我要为你延请天下名医奇士,实在不行,我就用轩辕旗逼太后那个老妖婆救人!”
第二百零九章 青雀笑窥笼中鸟
姬悠冷哼一声,面上露出杀气和怒容,却又手劲柔和的拍了拍她的背,“总之你放心,我必定会找到救你的法子,那时候,我们就能永永远远的在一起了……”
两人互相依偎着,在幕色垂灯之间,好似一副绝美的图画。
“好一对寡颜鲜耻的狗男女!”
冷喝之下,一道剑光疾如闪电,重如千钧,直扫而来!
电光火石之间,姬悠心头闪过武者的警觉,他抱紧了怀中佳人,瞬间闪身一跃。
木剑擦着他的肩头而去,顿时梅选侍的青丝掉落一截,姬悠也觉得肩头一阵麻痛,整只胳膊都好似抬不起来似的。
好重的剑气!
一击不中,宁非冷然一笑,又出一剑,顿时姬悠只觉得满城乌云都催压过来,整个人都喘不过气来。他临危不乱,取下腰间软剑,及时一绞一闪,将剑气卸去七分。
剩下三分仍旧朝着他直袭而来,为保护怀中之人,姬悠一咬牙,倒退三步,硬扛了下来,顿时面色一白,鲜血一口喷了出来。
“小姬!!”
梅选侍心急如焚,急喊出声。
“我没事。”
姬悠抹了把唇边血痕,冷眼看向对方,“你是为杀我而来?”
“野心勃勃,肆起兵祸……你这样的人,不该留在世上。”
宁非神色如冰,言辞淡漠却宛如利刃,“你最不该的,便是勾结太后,杀害无辜——就连区区一个弱女子你们都不放过,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问鼎天下?!”
“什么弱女子?你到底是在说什么?”
姬悠被他这突兀一句弄的摸不着头脑,自然而然的问了。
“你们两人与小离朝夕相处,与她交情甚笃,却居然能将她残忍杀害——你们,罪无可赦!”
姬悠被他眼中的悲愤与杀意一射,整个人都不禁一抖,他还没反应过来,一旁的梅选侍已经惊叫出声,“你说什么?!丹离已经死了?”
她嗓音尖锐震惊,随即喃喃道:“怎么可能?!”
话未毕,眼中流下两行清泪来,随即她抓住姬悠领口,怒极嘶哑的追问道:“你们对她下了毒手?”
“怎么可能?我们大事在即,杀她有什么好处?”
姬悠很是不满的嚷道,他略一回忆,又补了一句道:“太后当初设计她,不过就是把她当作皇帝的弱点加以利用,现在昭元帝已经命在旦夕,谁还有这闲工夫去害她?”
梅选侍眼泪朦胧,却知道他所说非虚。
丹离……那个总是笑得慵懒的少女,竟然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她忽然觉得,眼前的世界有些空芒寂静了。
“丹离……她其实长的有些象我的小妹。”
她哽咽着说道。
姬悠从未听到她有这种软弱不稳的哭腔,不顾近在眼前的利刃,回头担心的看她,“小梅——”
“当时我跟随父亲在军中,大军一败涂地,留在京城的小妹,就被当作乱臣孽后处决了。”
梅选侍的嗓音很轻很飘,下一瞬,她好似心力交瘁,双眼一合,就此昏死过去。
“小梅!”
姬悠伸手去接,却只堪堪抓住半个身体,一旁的利刃让他有所顾及,根本不敢移步,怕露出任何身法上的破绽。
“你把她放开吧,我不会伤她。”
宁非的口气转为平淡,木剑微举,清振好似龙吟之声,所指之人,竟是姬悠。
杀气一触即发。
“我真的没杀小离,你还是不信?!”
姬悠咬牙怒道。
他双手握紧软剑,却是朝着远处走了几步,怕殃及梅选侍。
“我暂且信你……因为你的神情和理由都不似作伪。”
宁非的嗓音,少了份悲怒,却多了分冷漠。
“那你为什么还——”
在凛然杀气跟前,姬悠不由觉得手心微汗。
“但,我仍要杀你——因为,这是另一个人的嘱托。”
平淡一句,木剑却似挟千钧之势,顿时天地元气都为之扭曲,巨大压力让姬悠几乎站立不稳。
死亡的阴影近在眼前。
就在这一瞬,他得眼前一花,竟有天旋地转之感,只觉长袖被人一带,顿时整个人以诡异的角度飞上半空,耳边风声呼呼,好似不在人间。
未及反应过来,地面上传来一阵金铁交击之声,姬悠睁开眼,却发觉自己飞旋停留在空中,好似有无形之手拎住他的衣领和袖子,让他不掉下去。
庭院的地面上,有一道身着华裙的倩影临风而立,锦绣翡绿的暗光在她裙角一闪而过。
“青鸾!”
姬悠不由的低喊出声,顿时一阵安心。
青鸾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长袖轻拂,宛如霓裳彩舞一般,袖中竟飞出无数白烟般的美女幻影,咯咯娇笑着冲向宁非,一旦撞上木剑,便有金铁交击之声,火星四溅。
“妖孽。”
宁非低喝一声,纯正内力灌注在剑身,顿时一股浩然博大之气笼罩四周,连平凡的木剑本身都好似有一层灿白剑光!
剑刃直击向美人头颅,顿时将它们斩成两截,惨烈鬼哭声四起,阴风呼啸让人不寒而栗。
青鸾眉头一皱,长袖拂回,顿时将只剩下小半的美人鬼影收回袖中,她取出一把小团扇,对着它吹了一口气,顿时团扇见风就长,锦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