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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边血雨,鬼声齐哭,才脱险境的人们顿时又陷死地。
“百鬼夜哭,上古巫觋之术吗?”
无翳公子昂首伫立,长发披散宛如乌墨,面色被幻具所遮看不真切,惟有唇边那一道高傲而轻蔑的冷意,却昭示着主人心中的怒火。
“巫乃旁门左道,不属天地万物序列,我的十二信印对此毫无作用——你以为,这样我就束手无策了吗?!”
他越是狂怒,嗓音越是清冽动听,薄而冷厉的唇色越显艳丽嫣红,宛如火中红玉一般。
他随即从袖中取出一炳桃木剑,剑身古朴弯曲,黑沉沉毫无美感,另一手取出一叠黄色符纸。
他也不用朱砂,将食指伸至唇边,狠狠用牙一咬,沁出鲜红血滴来,就此信手在符纸上龙飞凤舞,画下重重古篆,最后单手掐决一点,符纸竟平空自燃出明亮火焰来。
符灰落在桃木剑上,顿时剑身发亮,宛如有灵一般直立而起,向着窗外便是一斩,只听轰隆一声霹雳,巨响震得人耳朵发聋,各人都好似丢了魂一般。
鬼哭声退散,而血雨仍是潺潺而下,无翳公子面无表情,又以鲜血连续在符纸上画下咒文,顿时鲜红字迹不断闪过银光,直直击向窗外,于是雷声更响,霹雳之声简直要把这残破的宫殿摧毁。
桃木剑迎着雷电飞跃而去,好似在与什么无形之物作着殊死搏斗,夜空之中雷电声越发吓人,双方竟是相持难下。
昭元帝咬牙忍着额际的晕痛,伸手欲取床头配剑,抬眼一瞥,却见无翳公子脚下一虚,一个踉跄竟向后跌倒,他不假思索的上前一接,竟将无翳公子抱在怀中。
冰冷,柔软的躯体,就这么被他抱了个满怀,鼻端萦绕着奇妙的冷昙之香,恍惚间让他感觉熟悉。
那样的香味,到底是在哪里闻过……
昭元帝有些迷茫的摇了摇头,却听胸前传来冷冷声调,“你要抱到什么时候?”
这才发觉,自己居然把他紧紧抱在臂弯,不曾放手。
昭元帝冷然无波的脸上,第一次出现尴尬窘迫的可疑微红,他咳了一声,正要道歉,却见无翳公子居然就势靠在他肩上,似笑非笑道:“我的脚崴了。”
昭元帝默然,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却听那人在他肩头低声道:“你娘还真是能难缠,闹腾了这么久,可把我累坏了。”
这话听着象嘲讽,仔细辨别,却分明是抱怨,甚至……撒娇?
昭元帝眉心古怪的皱了一个点,嘴唇动了动,更不知该说什么好。
胸前传来轻微震动,显然那人正在低声发笑——无翳公子喜怒无常的毛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次却发作的更让人摸不着头脑。
无翳公子伸手指向窗前,只见桃木剑横窗而刺,却与无形雷电与血雨战得激烈,“我们术者之间的斗争,一时半会是分不出胜负的——而这座寝宫里的人,尤其是你的伤势,却是不能再拖了。”
他的嗓音冷然带笑,即使是在说如此不祥言语,仍是散漫不羁,就象是与己无关。
“我倒是有个办法,能一劳永逸——就看你舍不舍得弑亲了?”
他的笑声张狂而诡谲,好似在耳边喃喃私语。
昭元帝闻言一震,单手不由的握紧成拳,耳边虽因那人吐出的热气而不自在,心头却是痛如明镜。
“她早就想置我于死地,我多次留了余地,却仍是执迷不悟,眼前已是你死我活之局,朕,不会再心慈手软了。”
冰冷严酷的嗓音,却仍有一丝掩不住的沉痛。
“哈……你还没明白我的意思。我说的是——”
温热的吐气之感,让他耳垂发痒,笑声中蕴含着狂肆恶意,唇角的笑纹却越发撩人,“我要你亲手……杀死自己的母亲!”
什么?
一旁的左相本待呵斥,听着这话却是心头一惊,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夜空下雷电大作,血雨倾盆,鬼气冲天袭来,无翳公子笑声清脆,高傲刻薄之外,嗓音却有着微妙的颤抖激狂——
“你不敢了吗?!即使你贵为帝王,却也不敢承担亲手杀母的罪责,天下物议滔滔,都会戳着你的脊梁骨骂,骂你忤逆不孝!”
他咬牙切齿说着,一字一句低笑着,好似陷入了某种隐秘而怨毒的情绪中,“俗话说,天下无不是之父母,可这世上,狼心狗肺,猪狗不如的父母却也大摇大摆活着——真以为做儿女的不敢动他们一个指头么?!”
第二百十六章 阅尽寂寞繁华尽
无翳公子说完,双眼猛然向上一瞥,竟是明灿得让人惊心,“我倒是想知道,你有没有亲手弑母的胆量?”
昭元帝望定了他,双眸闪着光,随即,居然慢慢笑出声来——
“朕之胆量,足以违逆天命,区区杀母的罪名,又算得了什么?”
他握住了无翳公子的手腕,将他从身上搀起,动作柔和,却是不容拒绝的强势,“你要我怎么做?”
无翳公子深深的看入他眼里,目光莹莹,美丽而不逊,宛如正在挠爪的猫儿一样,随即,他唇边的笑意加深,却并非平日惯带的讥讽刻薄。
“回来吧。”
他信手召回桃木剑,不由分说的塞到昭元帝手里,顿时血雨肆虐更甚,昭元帝的头疼也瞬间加重,他扶住额头,意识芒乱间只那人的嫣红薄唇微启,“我用七星命盘定住她的魂魄,等我唤你之时,用力将木剑隔空掷去即可。”
言未毕,他一捻指,顿时符纸咒文自燃而起,随即两手掐七星天罡诀,双腿盘坐,竟是浮于半空之中。
长袖一拂,顿时天香、红碗、灯烛齐齐闪现,七盏灯在外,中间一盏乃是对方的本命之灯。
天信印落于首灯座下,“诸天既灭,则三光掩去,灵台阴瞑。”
地信印落于次灯座下,“后土之弃,则厚泽消减,立身不正。”
人信印落于三灯座下,“神鬼受欺,则报应瞬至,恶业难消。”
……
他指如连珠,顿时六枚木印纷纷落于灯座之下,口诵诅咒之言,句句都是在消解梦流霜的福泽气运。
顿时,空中传来一声模糊凄厉的哀号,顿时血雨疯狂,雷声劈天灭地,好似猛兽受了致命一击的狂烈。
已经是千疮百孔的寝殿再也受不住这等摧残,墙柱发出支呀的呻吟声,顿时便倒了一角。
“万岁小心!”
左相眼疾手快,一剑扫去,这才没让断瓦残垣将那两人压住。
昭元帝已是痛得满头是汗,却紧紧握住手中的木剑,屏息凝神,等待即将到来的那一刻。而半浮在空中的无翳公子——他也已经额头见汗,面色苍白,险些就要坠了下来。
一旁薛汶冷眼看着,捏了捏袋中汗湿的棋子,心中极为震撼——
七星命盘之术,原本是上古神人用来延命增福之术,无翳公子居然大胆改动,将之逆转为灭人气运的诅咒之法,天赋之佳,手段之狠,竟是前所未见!
无翳公子念完第六句,已是身形颤抖,气力不稳,他却仍是高傲的昂着头,从锦囊中取出最后两枚风、云信印,落在最中央一盏灯旁,顿时灯焰闪烁,由红火变为幽蓝,奄奄几乎要灭去。
风云加催,命灯一闪欲灭,空中血雨更加疯狂,腐蚀万物,连各人头顶的瓦砾也溶出大洞,顿时在众人尖叫声中轰然落下。
“就是现在!”
无翳公子高声喝道,瞬间,昭元帝朝头顶空中奋力掷出桃木剑,他好似用尽全身之力,剑如流星,化光直冲天际。
只听咯噔一声沉响,巨雷宛如旋涡一般,将桃木剑彻底吞没。
众人都吓得一颗心沉到了底,无翳公子却发出快活兴奋的大笑,“成了!”
下一瞬,只见雷光电火一闪,好似点燃了不远的某处,众人连忙抱着头,惟恐血雨落到自己身上。
“已经没事了,你们不会这么容易就死。”
无翳公子的安慰也没带着好声气。
抱头待死的人们一楞,抬头看去,只见屋定大洞中露出的天空,竟再无一丝血红,正常的晶莹雨水瓢泼一般落下,浸湿了人们的头发,也熨帖了他们的心。
不远处隐约有火光,还传来凄厉的女声尖叫,“不好啦,太后寝宫被雷劈中,走水啦!!!!!”
“走水啦,快来救驾啊!”
昭元帝此时只觉得神清气爽,浑身满是气力,他冷哼一声,纵身跃上屋脊,居高临下望去——只见未央宫方向大火熊熊,雷电劈过的焦黑隐约可见,无数人影从中焦急仓皇的逃出,从后苑逃向前方正殿。
“自作自受!”
他冷冷一笑,提气吐声,嗓音不大,却清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都站在原地,不许乱动!”
冷然淡漠之声,却是赫赫帝王威仪,让乱成一团的人群顿时停顿下来,聚集在空阔石砖地上。
人越聚越多,黑鸦鸦的一大片,有人手里提着水桶,有人衣衫不整,满面火烧黑灰。
抬眼看见昭元帝,顿时都惊讶得楞住了,不知是谁先起的头,顿时跪了一地——
昭元帝俯视着他们,乌黑的长发从发冠中逸出,在夜色风雨中不羁散飞。
“传朕的旨意,任何人不许靠近长乐宫。”
沉然之声,并为说出违背的惩罚,却让众人噤若寒蝉,不敢再前近一步。
有长乐宫中的内侍宦官,不甘心的跑上前来禀道:“太后娘娘还在寝宫里呢!”
话音未落,却见剑光一闪,宛如白虹,却是左相也跟着过来了,他缓缓收剑入鞘,冷笑道:“妖言惑众之人,杀无赦。”
昭元帝不稳稳的站在最高处,好似没有看见众人惊惧交加的复杂神情,神色之间毫无焦急关切,“太后明明不在寝宫,你们却造这种谣言,其心可诛。”
左相闻弦歌而知雅意,顿时配合默契,“长乐宫中被叛贼占领,太后并不在其中,谁要急着去救火,便是叛贼内应!”
这顶帽子一盖下来,谁也不敢再叫救火,但太后的心腹仍是不死心,数人交换眼色,脚步却犹豫不定。
“天火雷劈,大雨浇之不灭,乃是老天示警……”
有人夹杂在人群中咕哝了一句。
昭元帝冷笑,还未等他发怒,却听身后有人嗓音清脆,宛如珠玉落地,说不出的好听,却也是道不尽的讥讽——
“这不是什么天火神雷,而是本座的术法之力。”
众人抬头看去,只见天地暗色之间,有人浮空而立,周身有玄金交织的光允,任凭风雨肆虐,竟不沾身半点,远眺宛如神人。
第二百十七章 七月流火妖光现
“国师大人。”
一股莫名的惶恐,让众人再次纷纷跪地。
雨声阵阵,国师无翳公子的嗓音却是宛如琉璃天华,仙音妙语,声声入耳入心——
“国有妖孽,扶持叛贼起事,今夜潜伏在太后寝宫意图谋害,正好被本座一网打尽。”
四下里静悄悄的,更显得雨声响亮,众人只觉得一阵心神恍惚,不由的就平静下来。
“宫外叛贼攻城,宫中也并不太平,正值非常时期,还请各位谨言慎行,不要乱走乱闯才是。”
言毕,半空之中的人影翩然落在屋檐之上,那种无形的威压这才消失,众人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