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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胸口裹了绷带,手脚都被绑住,平静的躺在床上。
她呼吸略粗,平素皎美的脸上,不知不觉间,已是爬上了细细的皱纹,越发显得憔悴苍老。
她双眼似闭非闭,牙关紧咬,不知道是在切齿痛恨,还是在迷糊昏睡。
只听咣当一声,打破了一片寂静——只见床榻之下,居然出现了一个暗道,有人从中匍匐爬出,抬眼看到床上的太后,也是吓了一大跳!
“秘道的出口居然是长乐宫寝殿!”
熙王拍去膝上的灰尘,站起身来,情不自禁的凝视着太后——这个一直以来宠溺他,支持他,却在最后关头将他推入谎言绝境的母亲!
“母后……!!!”
他胸膛起伏,再也忍不住心中悲愤,上前一阵剧烈摇晃,将太后摇醒。
“是你。”
太后明亮而魅丽的眼眸,此时也好象蒙上了一层暗翳,灰蒙蒙好似鬼絮一般。
她缓缓的,吃力的支起手肘,坐起身来,脸上的笑意平静而自然,“怀熙,没想到你会来看我。”
“母后,你、这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要害我!”
熙王全身的血都涌到脑腔,不顾一切的失声嚷嚷。
即使是恶毒跋扈如他,一直以来,对这位生身之母,也是敬爱又加的,没想到,唯一的一位至亲,居然对他狠下杀手,他实在百思不得其解!
“你问我为什么……哈哈哈哈!”
太后突然爆发出一阵强烈而黪人的冷笑声,“你居然来问我为什么——你这个蠢货!”
熙王被她语气中蕴含的恶毒意味吓了一跳,双膝一软,差点摔倒在地,“母后,我是你的亲生骨肉,你的怀熙啊!”
“哼……我的亲生骨肉?”
太后好似听到全天下最荒诞的笑话,咬牙咯咯笑着,眼中的光芒危险而疯狂,“我可没有你这种愚蠢下贱的儿子!”
熙王踉跄一步,耳边嗡嗡作响——
“你说什么?!”
太后咳嗽着,眼中浮现奇异的光芒,她唇边流下一道鲜血,四肢的束缚也随之解开。
她从床榻起身,一步步朝着熙王逼近——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宠着你,捧着你,就是希望你被捧得越高,摔得越重——一看你,我就想起你那个禽兽父亲和贱婢出身的母亲,想起他们对我所做的一切!”
她唇边的笑意,凉薄可怖,熙王浑身哆嗦着,好似陷入了永不苏醒的噩梦之中!
尖利的指尖直逼而去,太后已经丧失了元珠,跟普通人无异,熙王虽然头脑昏沉,却仍凭直觉闪过,只是脸颊被划出一道血痕。
太后踉跄了一步,轻声冷笑道:“青鸾啊青鸾,你以为我失去修行的元珠,就什么也不能做了吗?”
她唇边鲜血流得更多更急,染红了胸前衣襟,随之升起的一道光晕,却是五彩幻迷,迅速将熙王包裹在内。
“以我最后的术法根基,所筑造的迷心幻境,没有人可以逃出,全数会魂飞魄散。”
光晕中有色欲爱恨,迅速将熙王的心志占据,他不时发出哈哈大笑或是尖声哭泣,宛如疯魔了一般。
无边风月,是梦非梦。
由于动用幻境之力,太后胸口喷出一道血雾,一点一滴的,也浸润了幻迷之光,缓缓的,连她自己也沉浸在旧日梦境之中了。
梦的初始,是闺阁贵女哀伤春之流逝,于后苑百花之中赏游嬉戏。
“小姐小心,你脚下藤蔓勾连,极易崴脚。”
“你是谁?”
“在下秦方,是新来的护院。”
那一场游园惊梦,便注定了芳心暗许。
然而,两人身份悬殊,若要相守成婚,却是比登天还难。
“我们一起逃走吧?”
“好,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就算是吃吃糠咽菜,我也甘之如饴。”
私定终生,远走千里,情窦初开的名门贵女,却不知自己踏上的,是怎样一条艰辛之路。
“我们逃来金陵这许多日子,盘缠也快用完了……”
“苦了你了,是我无能——我再去找找有什么工作可接。”
陋市之中,略见憔悴的美貌少女凝望着束手无策的夫君,又仰头去看屋顶漏雨的黑斑,眼中盈盈含泪——
她想过的,是远离尘世,只羡慕鸳鸯不羡仙的日子,却没曾想,柴米油盐酱醋茶,一件件一桩桩,都是花不尽的银钱,她谙熟诗词与莳花之艺,竟是对这些完全没法应付,而夫君的武艺,在这人生地不熟的金陵城里,也是全无用武之地。
岁月一天天过去,磨灭一切美好的事物,那些旧日的旖旎娇羞,宛如烟云夜昙,逝去无踪。
穷巷小屋里,当年的一对璧人,此时只剩下冷冷的目光。
“一天到晚要洗这么多衣服,而且都是肮脏不堪的下人所穿——这样的日子,我要过到什么时候!!”
她将手中的棒槌丢到巨大的洗衣盆里,发出响声来,将补丁破床上的孩童吓了一跳,哭着嚷出了声——
“娘亲~~”
第二百三十四章 三十年来梦幻真
“哭哭哭,你就会哭!”
她发出尖利的训斥声。
面色更见铁黑的丈夫,一拳捶在床板上,随即站起身来,“我去码头,继续去背货!”
“你累死累活,一天背这么多麻袋,也不过几个铜板,能抵什么用!”
她冲着他的背影嚷道,嗓音干涩凄然,低下头看自己的手掌,再不如先前的柔嫩无瑕,而是满步薄茧,又冷又痛。
此时想起闺阁中的锦衣玉食,软香红麝,宛如隔世。
不顾身旁孩童的惊哭,她颓然扑倒在床上,珠泪如雨,“娘亲、爹亲……我真的后悔了!”
这世上并无后悔药可吃,她厚颜托人递信回府,却无人理睬,此时才恍然:对于百年门阀的王氏来说,自己简直是一桩绝大的耻辱!几番哭求,她几乎想一头撞死在门前,终于让娘亲看不下去,偷偷派来仆妇为她绸缪。
“你收拾包袱想去哪里?!”
“当然是跟他们回娘家。”
“你!聿儿还这么小,你就要丢下他出远门?!”
“你管得着吗——连妻子都养不活的窝囊废!我真是瞎了眼,才会跟你这种人私奔!”
他一把拉住她的手腕,箍得她生疼,不禁发出尖叫声,“你放开!”
“别走……我会更加努力来赚钱生计的——”
“你死心吧,我娘豁尽了颜面,才给我另寻了一门亲事,虽然是做人填房,但对方却是清远顾氏的家主,膝下无子——你我本就无缘,不如好聚好散!”
“你这个狠心的女人,你这么忍心丢下聿儿……”
“难道你还想让我带个拖油瓶过门?!我先前有过这丑事,夹起尾巴来做人还来不及,还敢带着儿子回去?!这孩子是你唯一的香火,你还是好好跟他过日子吧!”
“你这个朝三暮四的荡妇!”
“够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
她猛然怒吼出声,咽喉了带出血的腥苦,“当年你为了顺利把我绊住,不让我有反悔的机会,一边诱拐我私奔,一边在我家乡大肆传播我私奔的消息,害得我两个姐妹出嫁都找不着好亲——你这个卑劣无耻的下贱武夫,你毁了我这一辈子!!!”
黑暗中,两人喘着粗气,极尽恶毒的怒骂着,恨不能咬开对方的喉咙。
腕间的铁指越发抓紧,跟本不肯放她离开,挣扎撕打间,外面倨傲的仆妇不耐的催促,她心急如焚,一咬牙,拿起桌上剪子,一把捅入了他的胸膛!
“你……居然谋杀亲夫!”
不敢置信的眼神,痛极,悲及,映入她浓若点漆的瞳孔。
当的一声,剪子落地,外间传来秦聿的疑问声,“娘亲,怎么了?”
“没你的事,跑远点去玩——饿了就去羽织家吃饭!”
她惶恐的缩成一团,见丈夫仍有呼吸,鬼使神差的,取过先日集市上,一个黑衣怪女人送给她的瓷瓶——
“这种药,喝下去就会渐渐停止呼吸,宛如重病而逝。”
神秘女人是谁,她有什么目的,她昏沉的脑子已完全不去想,只是伸过颤抖的手,把药给他灌下。
随后,一切都变得轻松容易了。
在仆妇的簇拥下,她登上檀木香帘的车轿,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是这般雍容尊荣的熟悉熏香。
车轿飞驰,轮后有孩童哭叫追赶的嗓音,她握紧了拳,将木窗狠狠的划出一道深痕,终究没有回头。
光晕宛如蜃楼幻景,折射出人心中最深刻的恐惧与妄想,另一端的熙王陷入了疯癫的狂笑与哭泣,太后微微一笑,站定于中心,静静看着自己的旧梦幻世。
凤冠霞帔,十里红妆,于她来说,还是首次,心中有窃喜,更有莫名的庆幸——流落在外数年,终究还是回到这般熟悉的荣华锦绣里了。
顾氏夫君揭开红巾,迎接她的,却是一双冷酷而暴戾的眼,以及另一场残虐地狱——
钢针、烙铁、皮鞭……甚至是隆冬被裸身罚跪在雪堆里,冷得几乎窒息,眼鼻口耳都快被封住,那般冻入骨髓的冷。而不远处的屋里灯火通明,他与他心爱的女人,以及刚刚诞生的婴儿,正满是欢声笑语。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娶你这种残花败柳的破鞋?!就是为了借你王氏贵女的身份,让她生下我们的熙儿——”
冰冷的刀锋一片片划割着她的膝盖处,钝刀撕裂血肉的痛,让她禁不住哀号蜷缩,而那人残虐含笑的眼神,却只是冲着她,回身走向他心头的两个人,却是无比温柔平和。
各种残虐,乃是将积蓄的压力向她肆意宣泄,而他重视的那个女人,却被视若珍宝。
那个女人,因为出身奴婢,不能被他明媒正娶,却借着自己的名,生下了顾怀熙,这个顾家唯一的继承人。
原来,这就是顾家家主执意迎娶自己的真相?!
挣扎剩下一口气的她,想尽了所有的办法,终于将自己的惨状传回娘家,得到的不是想象中的解救,而是轻描淡写的一道口信——
“顾家主愿意与我王家缔结婚盟,又特意选定你,原本就是为了这个缘故,你要识大体才是,不可再胡闹了。”
这是母亲、父亲或是族里什么人所说,她已无力再想,那一瞬,她终于知道了万念俱灰的滋味。
那是无尽无期的地狱,她几乎以为自己熬不下去,很快就会死,然而,有一天,在昏迷后的短暂清醒,却让她恍惚间又看到那个黑衣神秘女人——
“我上次给你的药,很有效是吗?”
“可你怎么还是混得这么惨呢?”
“……”
“要不要我再救你一次?”
另一只瓷瓶在她掌心,闪着幽光。
她被掌掴得嘴角流血,说不出话来,却是直直的伸出手,不顾一切的伸向瓷瓶。
“不过,这里面的,可不是上次的那样的剧毒,而是……魔鬼。它们不吞够三百人的血肉,是不会回到瓶里的。”
冰冷而魅惑的嗓音,在她耳中听来,却是宛如仙音。
“哈哈哈哈……你以为我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还怕什么魔鬼吗?”
她惨笑着,接过那只瓷瓶,随后,毫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