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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她一贯的作风。
一如,多年前她长跪山门之前,拔刀溅血,自残以明心志。
那般的残酷无情。
狂乱的光符咒文在空中闪烁,苏幕双目冷怒,任凭冰霜雷电袭向自身,只是抬眼深望,遥遥凝视着空中另一端的白衣身影——
即使是性命岌岌可危,即使是生死之端,他仍然无法对这一抹身影忘情。
这是命中的孽缘吧?
即使在激战之中,他仍然想苦笑出声。
红线翻腾,数次斩而不断,他感觉自身的法力宛如江河入海,正在飞速流失之中。而浮现在半空中的小森,脸色逐渐红润,整个人的气质都开始变得端穆刚毅,威严尊贵。
这是蛟龙之运重新回到了他身上,即使是蛮夷的君王,也有他天然的威慑。
你……真要置我于死地吗?!
即使是术法真元已近枯竭,即使是心中怨恨凄苦,苏幕偏激酷狠的眸子却闪着更强的光芒,好似猛兽受创,更添危险!
我……绝不会让你如愿以偿!
心念一动,他一手紧扯红线,另一手竟是凝气化出蓝色巨剑,轰然朝着无翳公子当头劈下!
无翳公子另一手竟也幻化出淡金薄剑,单手擎剑,宛如行云流水的轻然一斩,如烟云一般飘渺。
蓝色巨剑,化为无数冰晶,漫然落下。
苏幕面色一白,蓦然喷出一口无色之血,乃是心头精气所化。
就在这一瞬间,遭遇重创。
“果然……是我意剑一门的剑术!”
胜负已分,天地之间一片寂静。
一声惊怒之叹,出自无力站起,半撑着起身的宁非之口,突兀打破了这一片僵局!
宁非一声大喝,顿时震动肺腑,一口鲜血又涌上喉头,他却浑然不顾,只是直勾勾的看着半空中,衣袂飘飞的三道身影。
虽然听苏幕已经说过,这一刻,他才真正意识到,那个对剑有着无以伦比天分的小师妹,他放在心坎上疼爱的少女,已经变成了眼前这个杀戮无数的邪道宗主!
“为何……你要走上这样一条路呢?”
他痛心疾首的问道,风冷冷的吹着,好似在嘲笑着他的一厢情愿。
又是意剑门下……?
昭元帝在半空中听到这一句,他不禁看了一眼身畔之人——神秘的容颜被蜃华面具遮住,在那宛如夜光的乌发下,略微露出一点细瓷般的肌肤,这位传说中神秘怪诞的国师,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败……如此狼狈的失败。
风冷冷的在他耳边吹拂,苏幕脚下一个踉跄,几乎从空中摔落。
“放弃吧,你应该知道,我先前精于剑术,即使是多年生疏,却也不是你可以战胜的。”
无翳公子凝望着他,居然没有痛下杀手,冷玉一般的墨眸中,竟然染上一份暖意。
“因为彼此师尊的关系,我们也算是半个同门,我奉劝你,还是及时收手吧,让我登上天门之主的宝座,真正让你难以接受吗?”
苏幕冷冷的瞪着他,绝世俊美的容颜上,却是比憎恶更狂热的神色——
“那个宝座对我来说,根本不值一提,我所在意的,从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个!”
石破天惊的宣言,在万里云空中回响。
昭元帝在一旁听着,额头青筋古怪的抽了两下,还是没有插嘴。
“我对你没兴趣!”
昭元帝靠得很近,清晰的看到,无翳公子唇角紧抿的冷峻和叹息。
苏幕静静的凝视着他,凝视着这无比贴近的两人,只觉得耳边的风声也在嘲笑着自己,好似有无形的荆棘刺在心上,一跳一跳的,让人失去理智。
他冷笑一声,微微扬起头,那般骄傲风流而笑,竟是无比的眩目——
“没关系,我对你有兴趣就行——我师尊说过,看到喜欢的人,要先下手为强,缠久了,就是你的了!”
直白而炽热的口吻,直述着坚决和占有之心,无翳公子冷哼一声,“痴心妄想!”
她表面冷然,心中却是暗骂:你师尊那个老女人到底教了你些什么歪理邪说啊!难道她就是靠这种手段来把我家老头套牢的?!
“这个答案,倒是一如从前!”
苏幕桀骜不逊的冷笑一声,突然雪色长袖轻振,半面锦绣潋滟的旗帜,便在空中舒展而开。
苏幕张口,对准旗面,喷出一口无色之血。
“你住手,简直是疯了!”
无翳公子突然怒斥道。
术者心头之血,无色无垢,乃是修行之本源,他这么蛮干,简直是连自身性命都不放在眼里了!
苏幕凝视着她,却对她的话充耳不闻,又是一口无色之血喷了上去。
旗面上灿烂而诡谲的光符开始跃空而现,轩辕旗挺立半空,散发出的威势和煞意,却是比方才之势甚至强出十倍以上!
这下麻烦了!
即使是无翳公子,此时也感到极为棘手!
“这是我赌的最后一把!你,还能接得下来吗?”
苏幕的嗓音,带着孤注一掷的冷静和疯狂!
第二百四十六章 心如铁石难回转
此时漫天光符光芒大亮,苍茫夜空中,就连银河霄汉的星辰,在这些凭空而现的光符面前,也显得黯然了。
光芒宛如火焰流转,无声的威压将人都镇得站身不住,罡风吹得人衣衫猎猎,心头一阵发凉。
嗡嗡声越发清晰,听入耳中,却是无常暗至的惊悚,只见那面轩辕旗迎风招展,翻滚汹涌之下,就在那一瞬间,炽热白闪的光符便朝着四处直射而出!
“小心!”
无翳公子听到不远处的下方,有男人的嗓音大喊了一声——好似是宁非,但她已经无暇多顾,挽着昭元帝的臂膀,连忙纵身一跃!
她的脚下空我一物,从虚空中跃下,顿时狂飙的风声从耳边劲吹。
她的白衣雪洁光亮,非丝非帛的却是柔韧无比,夜风吹得那衣袂好似飞天之舞,头顶的珠冠却轻轻的敲在了秦聿的脸上——不算太疼,却有着一种沁凉的感觉。
“抱紧我!”
无翳公子一身沉喝,那些光符的海洋便已经汹涌扑到了两人身畔,情势危急万分!
昭元帝眉尖一跳,对自己的处境很是愠怒,手中长剑挥出,虽不如迷金所制的剑鞘犀利,却是凛然名锋之厉。
“快放手!”
耳边传来惶急之斥,怀中那人竟一点自己的肩窝麻穴,昭元帝措不及防下,长剑顿时撒落空中。
“你……!”
没等他发怒,只听那人轻喝了一声,“你不要命了么!”
话音未落,只那见柄长剑触及光符,顿时摧枯拉朽一般,无声息的溶解消散,连半点钢屑都不曾留下!
“轩辕旗专克刀枪之利……它本就是用于战场的凶器。”
耳边的低语幽然,吐气轻呵在耳边,竟无端让人心头一荡。
这个危险时候,自己竟是在狐胡乱想些什么?
昭元帝正要暗骂自己糊涂,只见那片旗帜与光符之海,竟是汹涌扩散着,将天地之间都晕染包围着,两人轻跃挪移的余地,已经是所剩无己!
“苏幕你这混蛋……”
那人在耳边咬牙骂道,略微上扬的语音,高傲中却透着委屈和疲惫。
夜风呼啸而过,鼻端却好似又闻到那种飘魅的冷昙之香,昭元帝不禁有些心神恍惚了——他眯起眼,看见地上那个名叫宁非的剑者,虽然伤的站不起身来,却仍朝着空中大声疾喊,满面都是惊怕担忧。
“奇怪,上次他恨不得把朕的头颅斩下,这次居然是在担心?”
风声劲呼下,他的疑问断断续续的。
无翳公子扑哧一声笑了,一双冷酷无波的妙目,此时却也染上了几分微妙的温度。
“他那是在担心我——你的眼神真是有问题!”
虽然受了奚落,贴着他耳边的气息,却让昭元帝却觉温热,热的他脸颊都微红起来。
两人说笑之间,飞翔于空中的身影,却是越发举步惟艰,几乎要被包围在内!
这样下去不行!
无翳公子一咬牙,心中已有决断,她凑到昭元帝耳边,轻声道:“等下我数一二三,你立刻往地面跳,千万不要迟疑!”
昭元帝一楞,冷然俊容上浮现的,竟是不容错认的怒意!
“你想让朕丢下你不管?”
无翳公子一呆,就在这一瞬间,昭元帝反手握住她的一双纤纤玉腕。
冰冷的,玉润的肌肤,他从未如此的接近这位桀骜乖谬的国师大人——但,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却是越发强烈了!
“你是我的累赘。”
冰冷无情的话,从那一张薄唇檀口中吐出,却是异常坚决!
说话之间,只听嗤的一声轻响,却是一道光符擦着无翳公子的袖口而过,顿时溶出一阵轻烟,她的袖口,也变得短而焦黑。
倒是从来没见过他这么狼狈的模样……
昭元帝目光闪动,却听周围轰然一声巨响,轩辕旗肆卷之下,四散的光符引起了满天的神雷煞电,四周惨景宛如地狱。
这一刻,昭元帝终于感觉到,无所不能的无翳公子,此时的手臂,竟是有些发颤了。
“你赶紧滚回地上去!”
“朕若是说不呢?”
“你……!”
被握着的手臂,略尖的指甲几乎要陷入她的肉中,他雪雪呼痛,笑着调侃道:“国师的指甲,倒是比那些凡俗的女子更厉害。”
“你……”
无翳公子好似被气住了,身形停在半空不动,一道光符擦着她的头飞过,于是珠冠落地,乌黑长发顿时披散而下。
“你简直不肯走,是想死在这里吗?”
低沉而短促的责备,不似平日的犀利毒辣,反而让秦聿心头涌起一种莫名的暖流。
“有国师陪伴,就算死在这里,也是赏心悦目一大乐事。”
昭元帝的笑容,居然是轻松而略带几分调侃。
他笑着看向国师震惊的神情,示意她看了一眼地上——仍有废墟的地面上,未央宫的正殿遥遥在望,好似有无数的宫人,在搬动着什么沉重之物。
“你以为,朕就会这么好脾性,容许这些术者在头顶上飞来高去,肆意撒野?”
随着他这凛然一句,从地面上,竟然飞上三枚白玉棋子,呈品字形击中那股光符之海,顿时,怒海空云被激起了一轮涟漪,暂时停止不前!
“是薛汶用的棋子。”
无翳公子低声说道,目光闪动间,好似勾起了什么旧日的回忆,但光芒一闪而过,极为惊险的又擦着她肩闪过,她肩上的青丝,因炽热之力而微微弯曲。
“趁着他们援手,我们赶紧落地吧……只要一落地,我们就安全了。”
昭元帝意味深长的告诫,却听得她一头雾水——此时却也别无他法,继续留在空中,只会被人逼得空间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两只香喷喷的术法烤鸡。
她心念一决,连忙带着人开始向下连跃,身影矫健如云。
“哼,畏战而逃,可不是你一贯的风格啊——是那个男人把你带坏了吧?”
苏幕的话,怨毒中却又带满酸意,无翳公子听了只是唇角微抿,昭元帝却觉得额头青筋跳的更快——简直是莫名其妙打破醋罐,还是为了一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