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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相深深诧异了:想得如此周全,这孩子真是天生的仁君!
激动不已的左相当下决定,一定要豁尽自己的全力,教导辅佐这未来的贤明之君。
他没有读心术,因此不知道,这位“未来的贤明之君”心中正在咕哝:
好不容易偷溜出去,却被左相抓包,幸亏我脑子聪明,这才逃过一顿说教——但要如何诱导左相去东街集市,让我能看到杂耍彩戏呢?
两人稍事准备,就取了腰牌出宫——有左相的保证,太子连一个侍从也没带。
一路上,左相抱了太子,坐在高头骏马上,沿路观察访问民情,很是让小太子过了一把瘾。
但,到底是如何才能去看那到衔钱的珍珠鸟、攀绳上天的彩戏呢?
小太子心里痒痒,念头一转,又一个鬼点子出来了——
“左相,什么叫逛窑子?”
这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左相拿起水囊正在喝水,被这一吓,顿时呛得直咳嗽。
他随即怒气冲冲地问:“是谁教太子这个词的?”
“是薛叔叔啊……他说西街那边有很多窑子,里面的姑娘热情如火,很值得一逛——左相,到底什么是窑子啊,那里很好玩吗?”
面对小太子纯净无暇的眼神,左相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了,他心中大怒,偏偏又不能向懵懂的孩子发火,只得耐着性子劝道:“那里没什么好玩的,太子不如去东街看看,那里有上好的杂耍团。”
太子很是犹豫,“可是上次你说杂耍是玩物丧志……”
玩物丧志也比逛窑子好吧!!!!
左相在心里无声的怒吼道。
好说歹说,左相为了引开太子的注意力,可算是煞费苦心,太子这才“勉为其难”答应去看杂耍。
满意的坐在哄闹人群中间,小太子满意的舔着糖葫芦,想起母后的一句话——
“怎样让犟驴子向前走呢,最好的办法不是吊着胡萝卜引诱,这招用滥了就不稀奇,应该在它后方放上火药,它发觉危险,自然会求着你向前的。”
“母后,小一可是有把你的话牢牢记住哦——虽然左相叔叔不是驴,可他比驴还犟,到头来我还是轻而易举的骗了他哦!”
他舔了一口糖葫芦,眼中冒出狡黠的笑,“至于无辜受冤的薛叔叔,你就安息吧——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这也是母后教的哦!”
他这么软软的低喃道,隔了三条街的薛汶完全不知大难临头,在家狂打喷嚏,揉了揉鼻子,薛汶很困惑地说:“是谁在念叨我的名字呢!”
第二百八十三章 番外2 伥鬼、番外3 霁雪记
番外 伥鬼
素来清雅的寝殿里,如今却是香氛迷离,氤氲恍惚间,我凝视着那个昏睡的女子,陷入了长久的默然。
我的翠色长袖掩盖下,双手都在微微颤抖,随即,下了一个极为重要的决定——
伸手插入自己的胸中,顿时鲜血喷射,满地鲜红!
我艰涩地笑着,哆嗦的手,从胸中取出一块白色圆丸。
“把这个,喂她吃下去。”
“这是……?”
“是我重新修炼的内丹,只要还有一口气,就可以继续活下去,活的很长,很长。”
寥寥几语,我感觉到所有气力和知觉,都在快速流失。
这一瞬,我清晰的明白:自己即将魂飞魄散,永远的,陷入沉眠。
眷恋的眼,最后一次凝视着沉睡的丹离——我唯一的血亲,唯一的羁绊。
愿你,永远幸福,永远不要想起我。
我的妹妹。
你永远也不会知道……我曾经多么的妒忌你,妒忌你可以堂堂正正的做人,而我,只能做一只伥。
上古传说,伥原本是人,被老虎吃掉就成了鬼,却又成为虎的帮凶,引虎害人。为了重新获得躯体,我这一缕残魂,答应了违心的要求,而在我获得复生之后,我手上便染满了鲜血和污秽。
同样双胞,为何你能幸运的一路朝前,而我,只能躲在这拼凑的残尸皮囊里,躲闪着日光,做一只伥?
每一次凝视你,我的心都好似在痛苦燃烧——每一次想到,你的幸运是我舍却一条性命换来的,我便会笑自己痴傻。
一瞬间的热血牺牲,实在太过轻易,而这长久的阴暗,终究让我的心染满脓毒。
每一次见到你,都想紧紧地拥抱你,为了那久违的亲情,也为了让你也一同浸染这阴暗的毒秽。
我已无药可救,但我还有理智。
最后的理智。
我屡次的布局,没有一次是杀招,只是想看你焦虑为难的模样,更想看看你会如何抉择。
在我的心中,至高无上的天门权柄,比那个男人要可靠的多——只有斩断你的羁绊,你才能飞得更高更远。
于是我让丹嘉看清真相,含笑欣赏她的疯狂与绝望,也静静观察着你的应对。
但你永远都比我幸运,你得到的,是不离不弃的一心人。
何等的幸运!
在我的心中,纠结着对你的嫉恨与爱,我永远无法再走近你——直到这次,你陷入生死之劫。
这一次,我终于可以走近,拉着你的手。
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模糊,唯一清晰的,是你那神似的眉眼——
我的妹妹啊!
就让我,用仅有的本命元珠,提你挡住这灾厄的阴霾吧——我希望,你能永远幸运,快乐。
别了,我的妹妹。
番外 霁雪记
塞上正是数九寒冻,雪片绵密,四散飞舞之下,将草甸都渐渐遮盖。
苏幕轻摇折扇,雪色纸扇上绘就的冷雨芍药图被雪色一映,更显得墨色淋漓。蓝色鬼面的玉坠颤动着,细密的裂纹经纬交错,显示出过往岁月的惊心动魄。
他一身雪衣,腰间束以苍蓝天蚕冰绦,在冰冷的雪地里却仍是行走如飞,宛如仙人。
一道带着火翼徽记的白芒疾飞而来,他的单手一招,便落入掌心化为三足金鸦。
打开一看,他的脸上无喜,无悲,却是比冰霜雪地更为冷寂。
“她与他,如此的琴瑟和谐,一起去江南了吗?”
低低一声,似叹似讽,凉薄的笑意从他脸上掠过,却有了别样幽微的苦涩。
“到头来,只剩下我一厢情愿,哈……”
浓若点漆的双眸微微而笑,宛如最璀璨的琉璃珠玉,却在此时黯然了。
雪纷纷扬扬的继续下着,染上他的飞鬓与发梢,整个人的身影都显得孑然而孤。
已经离开天都多久了?久到……让他忘记了离愁的滋味。
因为孤掷相思,比离愁更苦。
是什么时候染上了这样的相思?他至今仍记得,初见的情景,是那般血腥而残烈——
那样娇小瘦弱的少女,就那样漫不在意地轻笑着,雪刃一挥,白森森的肩骨就断为两截,血肉模糊地突出在外——再一刀拖长,似乎是慢条斯理,又似乎是转瞬一闪,气海穴上又是一个血洞。
血如泉涌,喷溅而出宛如一蓬血雨,她仍是淡然轻笑着,好似如此狠绝砍下的,并非是自己的血肉之躯一般,那笑容平静得让人心头发冷。
那时的她,被鲜血染就,雪白与嫣红,那般惊心动魄的美,顿时让躲在花瓶里的他,目眩神迷,浑身都因激动而颤抖。
小小的少年,并未知道这就是倾心,只是与她互相捉弄时,无奈的任由她捉弄、荼毒,只为求得她开心一笑。
他本以为,日子便是这般白云苍狗的过着,他与她,会如同他们各自的师尊一样,在拌嘴中结为道侣,过上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日子。
然而,平素慵赖随意的她,却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野心,她怂恿了天机宗主,暗中设局,以争求天门的控制权——而她的师尊,也不知是中了什么蛊惑,居然对她言听计从,甚至不惜与自己的道侣闹得决裂!
那时候的苏幕,惊慌的发觉,从来温柔冷静,连一句重话也没有的师尊,她居然暗自抑郁垂泪,从此再不与天机宗主见面。
从那时起,天机与天寰两宗便反目如冰,天机宗主对爱徒偏听偏信,甚至有人生出谣言说他跟爱徒不清不楚。
这一切,只因为那个少女的野心与执念!
那时候的苏幕,咬着牙,一言不发,只是将掌心攥出了血。
从那时起,他对她,便是如此纠结的又爱又恨。
爱之深,恨之切……所以,希望能折断她的羽翼,将她拥入怀中,再不让她有任何阴谋诡诈的余地!
他几乎已经成功了——即使她的术法强大而奇异,但,她的血脉里流着石家的血,而城破国亡之时的石家,气运无疑是最低的!
他几乎已经触摸到幸福的边缘了,但,那天外飞来,蕴含着龙气的一箭,却让一切都改变了!
命运在转折的关头,给了他最凌厉的嘲讽!
接下来,便是时局的风起云涌,各方角力之下,她终究还是在天门内争中取得了先机,而不知不觉间,那个男人——昭元帝秦聿,已经在她身边并肩站了许久,好似从一开始,两人就该这么自然的在一起。
从那时起,他就有极为不妙的感觉,但大敌当前,明瑶华的强大与阴险,让所有人都应接不暇,接下来,她又陷入了生死危机……命运的罗盘,疯狂的旋转着让所有人都身不由己。
直到两年前的某日,接到两人要正式成婚的消息。苏幕的狂怒,瞬间将一座山峰裂为乱石滩地。
宛如野兽受伤的低吼,眼角的戾意……虽然早有心理预料,但就在那一刻,他真的想与整个世界都玉石俱焚!
但终究,他没有这么做,只是乏力的喘息着,看着身旁的一堆乱石,仰望着天上的烈日,躺倒在地,醉了个痛快。
他不是缺乏杀戮的勇气,而是突然觉得,即使这样做了,也无法挽回任何东西。
在野外搜寻天材地宝的间歇,他常常想起那次寻找还魂草时的情形——丹离为了那个男人,居然强燃生命潜力,从昏睡中醒来!
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与她,都是偏执而激烈到极点的人。
这样的她,意志宛如金石,是穷尽他一生,也无法改变的。
那一刻的奇迹,却是让他在沉默中,逐渐心灰意冷。
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沉迷于强扭的瓜。这样的结局,也许他早该料到。
那一天,他平躺在满目创痍的地上,被耀眼日光刺得眯起眼,轻轻的,叹了口气。
心已成灰,便再难复从前。
于是他远走西域雪原,看尽南海椰林……这是心灰意冷的放逐,还是倦怠缓慢的疗伤,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也许……就这么静静的,平复了伤口吧?
也许是这样,但,在接到密信,获悉他们共游江南的那一瞬间,他的心头,仍有着微妙的钝痛。
也许,他将用一生来淡忘她。
雪下得越发大了,打断了他的沉思和回忆。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走到了从未到过的远处。
苍茫的天色,万顷群山都显得单调模糊,极目所见,没有一丝人烟,只有几只苍鹰在岭间盘旋——前方有几株突起的虬干,好似是胡杨。
江南的雪,应该快化了吧?是不是……此地更温柔?
他的眼神有些怅然,仍是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