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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离甜甜一笑,一句话就犀利非凡,梅选侍张了张口,终于还是默然了。
“那好,我们初十晚上就出发!”
丹离提起麻将,心满意足的倒上了床榻。
……
初十晚上终于到了。
三人早早吃了点热汤面裹腹,随后黑灯瞎火的换上梅选侍弄来的宫女服饰,又挂上了象牙对镶腰牌,这才跟着出宫的人潮,缓缓走向承佑门。
承佑门附近,有几处残旧宫室是太医院集中晒煮药材之地,如今虽然雪盖飞檐,却仍能隐约看出当初的华美盛景。
三人为怕被人发觉,刻意避开些人潮,在微微荆棘的矮林间绕来绕去,冷风吹得人身上飕飕,在雪地里拖出长而斑驳的阴影来。
蓦然,姬悠面色一变,及时拉住了其余两人——
“小心,林子里有怪声!”
梅选侍立刻吓得惨白了脸,“在……在哪呢?”
“原来小梅你怕鬼怕黑啊!”
姬悠笑着调侃道,十足十不知死活。
“不对,林子里有谁在打斗挣扎!”
丹离侧耳听了片刻,面色也是一肃!
三人好奇心起,蹑手蹑脚的靠进矮林灌木附近,一看之下,惊得浑身血液都似倒流——
清萤雪光反射之下,阮七浑身衣衫都被撕裂,露出白皙嫩滑的酥胸,在四个黑衣大汉压制下死命挣扎!
第八十七章 睚眦之恨起萧墙
月轮将圆未圆,在矮林荆棘中洒下朦胧惨白的光斑,四人低声狞笑,喘息声与躯体碰撞之声清晰可闻,光影交错之间,那剧烈挣扎的雪白身躯上伤痕累累,一道嫣红妖艳的血痕划过整个裸肩。
梅选侍面色瞬间变了,险些惊呼出声,丹离眼一沉,瞬间将她的檀口捂住。
四个黑衣人并未觉察到有人在不远处,得意狞笑之下,越发肆意张狂,一手双手在她胸前乱摸,哈哈大笑道:“只怪你得罪了大人物,白白便宜了我们兄弟!”
另一人环抱住她的玉颈,感受着指尖柔滑晶莹的肌肤,已经是口水滴落下来,他俯身正要乱亲,半明半暗之间,却一头撞到了银铁鬼面上,半边面孔都青肿起来。
他恼羞成怒的吐了口唾沫,劈手就把鬼面扯了下来,月光朦胧地照在阮七的脸上,光影斑驳之下,更显得狰狞可怖!
“妈呀!怎么这么丑!”
他尖声喊道,随即被人狠狠踹了一脚,“这是在宫里!你想害死大家啊!”
为首一人手下用力,微微喘息着说道:“就算是丑八怪也没什么要紧,黑灯瞎火的都一样……倒是这身皮肉真是细滑!”
丹离听到这再也忍不下去,手肘一撞姬悠,后者立刻心领神会——自己出场的时候到了。
然则他却没有急着迈步,而是回身扯住梅选侍的衣袖,梅选侍半窘半恼的低声道:“你做什么?!”
“借你衣袖一用。”
姬悠笑得绝艳明灿,笑弯的双眸却含了痞气与暧昧。下一瞬,他用力一撕,撕下一截衣袖,随后利落的蒙在自己脸上,只露出一双闪闪发光的眼。
仍是以腰间玉带为软剑,他身影一纵,随即从两人眼前消失——不过片刻,幽暗的矮林中发出惨烈的惊呼声——
“什么人来捣乱!”
怒喝声中夹杂着意气风发的飒然剑风,显得格外明快淋漓,但接下来,姬悠不知遭遇了什么,剑势越来越慢,步伐也有些不稳。
“不过三两个蟊贼,怎么会打发不了?!”
梅选侍蹙起眉头,看似不悦,眼底却闪着担忧的光波,她瞥了一眼丹离,见她也是一脸懵懂,心中焦急之下,不由的走近张望。
她好似闻到了什么,轻轻以袖掩面,眉头皱得更深。
林中怒叫声停了下,有人好似说了一句什么,其余三人一阵哄笑,仿佛游刃有余。
姬悠的步法简直是踉跄不定了。
梅选侍狠了狠心,从怀中取出一只瓷瓶。打开之后,一种极为玄妙的香气弥漫于四周。
丹离打了个激灵,随即觉得眼前清楚不少,视线开阔之下,连林中动静能够也能看个大概——只见姬悠脚下轻点,顿时身法如风如魅,一剑之下,便是连连哀叫呼痛!
四人纷纷摔倒地上,再无任何反抗之力,梅选侍这才放下心来,她收起手中瓷瓶,袅娜走近前去,口中不免嗔怪道:“对付这四个小角色都要如此兴师动众,你的绝世剑法也不过尔尔。”
姬悠仿佛苦笑了一声,却并不辩解,只是拎起一人来,以玉角对准他的咽喉道:“你们释放了什么无色无味之毒?!”
“不……不是毒!”
那人吓得浑身发抖,颤着声音招供道:“这是我们兄弟前一阵分到的特效迷药。”
“迷药?!”
姬悠怒意一升,那人连忙把手乱摇,“这是老陈受那位大人之命时带回来的,说是从吕宋运来的特殊香料,连大象嗅入都要倒地。”
梅选侍隔了树藤听着,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冷然道:“把他们的面罩扯下!”
姬悠照做后,梅选侍远远端详一眼,便认出了他的身份,“你是崇德殿看管武库的王太监!”
那王太监不过四十上下,被识破了身份,浑身简直抖成了筛糠,语无伦次道:“我……我是、啊不是!”
姬悠又将其余三人的面罩剥下,梅选侍好似在宫中人脉广阔,居然一一喊出了他们的名字,“陈司衮,林掌事……”
她声音停顿一下,冷笑道:“你们四位还真是胆大包天!”
四人已是吓得肝胆俱裂,隔着藤林却看不清她是哪一宫的女官,于是一片声的哀告起来,“饶我们一命吧……这是上头那位大人的意思!”
“是啊是啊,借我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对阮将军起歪念啊!”
丹离在一旁听得有趣,阴测测地露出一道笑容来,“你们就是起了歪念又如何,原本就是废人,有心无力的又能做什么?!”
她也隔着藤围详细打量了他们,眼珠晶莹一转,嗤笑着猜测道:“莫非……你们没受那胯下一刀?”
“我们哪敢啊?”
“真是冤枉啊!”
“若不是宫里有人指派,我们根本不会看上这种丑八怪!”
那四个人又是一阵哭爹喊娘,姬悠听得很不耐烦,指风运转之下,月夜下只听到清晰的布帛裂声。
“我们真受过宫刑的……千真万确呀!”
姬悠略一察看,却发出一阵古怪而邪气的笑声来——“哈哈哈哈哈哈!可笑死我了!”
他好不容易止住笑,勉强低声道:“他们只是没割干净,还剩着些许肉芽,将就着也许能成事!”
梅选侍一楞之下,顿时满面红霞,唾他道:“什么下三烂的脏话,也到我面前说!”
“总之,就是有人故意挑了这些净身未尽的健壮武监,又给了他们这些奇怪香料,预先埋伏在必经之路上,这才害了阮将军。”
姬悠长话短说,“这是跟她结下了怎样的死仇?”
梅选侍点了点头,压低声音道:“这是个精心预设的圈套,为的就是尽情侮辱、践踏阮七。”
三人对看一眼,觉得这是潭绝大的泥沼,实在是趟不得,于是转身欲走。
“你们……站住!”
瘫倒在地的阮七,嘴唇贴着泥土,发出沉闷嗡嗡的喝止声,然而急急而奔的三人却丝毫不曾理会,或者说压根没听见。
幽静的藤林恢复了平静,只剩下四个重伤昏迷,只会哼哼的纨绔子弟,阮七摸着自己断裂骨头的可怕伤口,只觉得满手血腥粘腻,腥血扑面。
她躬下身,半跪在地上,痛得直不起腰来,长发胡乱纠结到一处,流泻而下却也正好挡住了面上的狰狞伤疤。
“哈哈哈哈……”
她发出绝望而激烈的狂笑声来。
第八十八章 多情却被无情恼
笑声尖锐凄厉,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绝望之意,惊得藤木之中休憩的小雀扑棱棱一阵飞窜。
阮七笑得声嘶力竭,唇角流下鲜血来,笑得连嗓音都嘶哑了。
宫墙内隐约传来欢声笑语,乐声靡靡入耳,这一夜是上元开初一日,按照宫规,宫女太监们都可以自由出宫,畅游赏灯。
无尽的欢声传入此间,却更衬得此地幽暗阴沉,阮七凝视着地上点点滴滴的鲜血,随即费力的支起身子来,踉跄着走到那四人跟前。
姬悠的剑法犀利快绝,即使是手下留情,四人的手脚筋肉也被刺了个对穿,在地上痛得说不出话来。
月光朦胧,从藤树的枯虬干枝中间透入破碎模糊的白光来,随着踉跄的身影逼近,那张狰狞伤痕的脸,居高临下的占据了他们整个眼帘!
“饶……饶命啊!”
四人只觉得又惊又怕,欲出口求饶,却发觉嗓音嘶哑得喊不出声来。
“我们也是奉命——”
戛然而止的声调,最后化为嘶哑而含糊的惨号,一蓬鲜血天而起,被巨斩之力切下的头颅滚出老远,五官满是死不瞑目的惊恐。
剩余三人因极度恐惧而手脚并用,想离开阮七的身形范围,然而——
当胸穿过的戢身,横刺上那一道凹槽,一道鲜血宛如泉涌。再拔出时,长戢刻意在体内旋转,顿时血肉模糊。
银光又闪,另一人齐腰断成两截,下半身犹在地上爬动。
最后一人双眼暴凸,一口气没接上,竟是吓死的。
阮七站在一地尸体中间,宛如狰狞恶鬼一般,静静的,她站着。
破烂的衣衫几乎不能蔽体,她白皙的肌肤上满布淤痕,披散着头发——若是有人经过,只怕要被吓得肝胆俱裂!
咽下一口腥舔的血,她缓缓摸上自己的脸,嘶声低语道:“丑八怪吗……”
她喃喃重复着那四人的恶毒称呼,忽然又开始大笑。
笑声好似欢畅,却越笑越是大声,好似要将这半生的苦痛与纠结都笑尽!
如果……如果自己不是丑八怪,皇上……也就是当初的秦大哥,他会回身来看我一眼吗?
秦大哥……你的双眼,因不断追寻羽织而逐渐黯淡,可曾看到,我在你背后痴痴的望着,无望的等着?
“哈哈哈哈……”
她笑声越来越响,好似在嘲笑自己的痴傻愚蠢。
今晚,在例行的巡查路上,一个陌生的小宫女送来一道印有御书房墨鉴的短笺,说是万岁让她到这片藤林中等候。
虽然心有疑窦,虽然隐隐觉得不对,却经不住那小宫女急喘着道:“万岁好似遇见了什么突发之事,身上好似染了血迹……”
瞬间的焦灼冲乱了心绪,不顾一切的赶到,却不料,眼前竟是这样一个恶毒的陷阱。
“哈哈哈哈……”
她的笑声越发苦涩,端详着自己这一身的狼狈,忽然觉得心灰到了极点,实在没什么可眷恋。
正在此刻,她耳边响起一种极为清渺的乐声。
起初是微微的丝竹牙板,极为缠绵的声音,随即有琵琶清如冷泉之声,玉弦振耳让人心神一震!
“花褪残红青杏小……”
清婉唱词幽幽而来,字字如冰玉落地,随着这一句,凭空出现了一阵烟雾,幽暗的藤林中越发模糊难辨。
白烟冉冉而起,有一柄古色古香的叶扇轻摇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