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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魄之一的伏矢,原本就是专门排出体内毒秽的,一旦失去了它,全身经脉之中便会充满血毒,便会情不自禁的喝下洁净新鲜的血。”
在靡丽悠扬的乐声中,神秘女音含笑轻述,呢喃之下好似是戏中的念白,声调楚楚悠然。
阮七听了这一句,顿时如遭电击,浑身剧烈颤抖之下,露出了斗篷下那半张狰狞扭曲的脸,“你——你这个恶鬼、骗子!”
“哈……我梦流霜这一生,曾经无数次听到这一句咒骂——可悲的,蝼蚁一般的凡人啊,若是你们的怨恨能化为实体,我此刻大概已被万箭穿心了吧?”
巧笑嫣然,雍容淡定,天枢宗主梦流霜的妙曼笑声中,满是调侃的欣悦,“但是每一次,都是你们耐不住诱惑,自愿与我结下公平契约,到最后,又是这般气急败坏——无知的人啊,我禁不住要可怜你们了!”
阮七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森然长爪一出,竟要平空扑去。
“你是伤不到我分毫的,何必浪费时间呢——趁着你身上的伤还未腐蚀到全身,你还是把握珍贵的时间,尽量做你想做之事吧!”
声音充满魅惑,却满是恶意的怂恿,“比如,夺走你所爱之人的心,让你的一切憧憬化为笑话的女子……”
梦流霜笑着把话说完,配着一阵急促的琵琶冷弦,居然又一字一句的吟唱出声了,“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不知是有意还是凑巧,她所唱的,正是阮七初次见她,被蛊惑沉沦时的那一句。
声声哀怨,滴泪含露,万千惆怅化为一句戏文歌吟,随着夜风脉脉而来,回荡在阮七心头。
这一瞬,她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失去了色泽——暗林虬藤,月华清辉,只是模糊的黑色死物,连不远处那重重宫阙,飞檐玉拱,仿佛也在眼前灰化齑灭!
木已成舟。
她的眼前白茫茫一片,心头万千乱念,到最后只剩下这四字。
丝竹轻喃,牙板声声,黑暗逐渐淡去,等阮七再抬眼时,眼前仍是那片寂静的矮林深藤。
阮七重重地喘息着,身上被锦囊白光灼伤处,仍在袅袅冒着白烟。
剧烈之痛宛如跗骨之蛆,她的头脑却越发清明冷厉——
“夺走我所爱之人的心,让我的一切憧憬化为笑话……”
“哈哈哈哈——”
她随后仰起头来,发出一阵毛骨悚然的狂笑声。
“唐国的丹离公主……”
她低声喃喃道,随即拖着受伤的脚步,朝着另一个方向去了。
……
长夜寒峭,丹离等三人住在耳房中,虽然地方狭小,却也暖意融融。
正当中一个大桌,上面放有一只铮亮的黄铜汤锅,底汤乳白,上下翻滚着扇贝、鲜蘑、冬笋和牛肉等等的食材。
姬悠盯着直看,看得口水直流,禁不住伸勺去捞,却不防汤水滚烫,飞溅而出险些破了相,他笨手笨脚的把汤勺放下,不满的咕哝道:“老董不在身边,实在是太过不便了。”
“你这个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懒虫,也太过依赖老董了!”
丹离看梅选侍又要发怒,连忙打圆场道:“明天等墙上的香椒丹红一干,就可以搬回去了,到时老董小森他们也会回来的,左右也就今天晚上,就不要多计较了。”
见着美食,她也不落人后,举起筷子正要下手,却忽然停住了。
耳边传来风声呜咽,宛如人声的啸叫中,好似有什么难以觉察的玄音。
“嗯?!”
丹离双目骤然一睁,虽然还是在笑着,眼中光芒却是一盛,身边的麻将好似也觉察到这一份异样,直起浑身绒毛,颤巍巍叫了一声,“喵——!”
随即它一跃而起,上了桌台,竟将这锅汤水给踹翻了去!
“我的热汤啊!”
姬悠抱头哀号道。
麻将好似发了疯一般,咬住丹离的罗裙下摆,便要拖着她走出门。
一旁的梅选侍愕然不解,刚说了一句“这是怎么了?”,麻将便回过头来,也扯着她的裙角不放。
丹离睁圆了眼,左右打量了一阵,这才迟疑道:“它好似急着拉我们出门?”
她随即垂下眼,以隐秘的角度抛给麻将一个“干得好”的赞赏眼神。
梅选侍随即一惊,“我家里也曾经养过猫狗,这一类小东西最是灵性,麻将可能是要让我们去看什么物件?”
丹离立刻点头不迭,“是啊是啊,我们家麻将的鼻子最灵敏了——要不,我们就跟着它出门看看?”
三人正要出门,丹离却轻盈地跑回屋里,将倒地的桌椅扶起,口中说道:“地上太湿,木料要是坏了太可惜了。”
有意无意间,她将桌椅、屏风摆成一个圆圈,中间暗含九宫天罡阵法,临走时,袖中还飘出几片纸人来。
第一百零七章 是谁招此断肠魂
纸人一落地,发出一阵柔和白光,随即竟直挺挺竖在地上,朱砂浮现之下,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她磨磨蹭蹭一阵,姬悠站在廊下被风吹得直抖,扬声抱怨道:“一些破家当值得什么,要看什么动静就赶快,你家麻将可等不及了,一直喵喵乱叫着。”
“就来了……”
丹离一边漫声应道,一边将手边屏风向中央一推,来不及多打量一眼,便急匆匆跑了出去。
夜深人静,惟有风声单调呼啸,梅选侍手中的灯盏虽有琉璃外罩,却也飘忽不定,宛如鬼火荧荧。
远处有寒鸦被什么东西惊起,发出黪人尖利的枭叫声,听得人头皮发麻。此时此地,麻将的叫声却越发急促,圆胖猫身都在微微颤抖着,好似预见到某种极为可怕的事物。
它一回头,咬住梅选侍的裙角,将三人引向即将竣工的德宁宫正殿。
正殿之中,宫室回廊都已颇具规模,只是尚缺一份涂墙的香椒丹红未上,瞧着总欠缺了三分的气派。
三人跟着一路奔跳的麻将,在正殿内走了一遭,没发现什么异常,三人又在中庭转了一圈,姬悠打了个呵欠,笑道:“也许是麻将思念它家墨玉,所以才闹了这场笑话。”
他很是备懒的欲走回耳房,丹离连忙跑了过去,终于在耳房侧边的墙边拦住了他,“别回去。”
她的声音温和却不容置疑,手劲不大,姬悠却觉得难以挣脱。
“别过去,有危险。”
丹离收起了笑容,看着他的眼郑重说道。
梅选侍疑惑之下,将麻将从地上抱起,点着它的鼻头柔声问道:“你到底是发现什么了?”
“喵——!”
麻将在她怀里急得前爪直蹬,尖利指甲作势靠近她咽喉,虚虚一划,又将一张脸都凑了上去,好似是在比画着什么。
梅选侍尚在懵懂,姬悠已是看出端倪,他目光一闪,沉声道:“是那只妖物要来?”
麻将点头如捣蒜,姬悠面色一变,眼中闪过晶莹光芒,却仍安慰道:“你们不必太担心,有我在呢!”
梅选侍正想笑他胡夸海口,却听一阵凄厉尖啸,似人似兽,听着让人心头一寒。
“它来了!”
三人对视一眼,心头却是一突,他们在墙边蹲下身来,只见大门照壁前果然站着一道黑色身影,却是有些跄踉,尖啸声更添三分狂性!
黑影发出恐怖的尖声,似哭又似笑,惨淡的月光照耀下,只见它绕着中庭走了一圈,竟好似闻到了什么气息,朝着耳房便疾奔而来。
只听砰的一声,大门被它撞破了大扇,终于彻底报废。
黑影弯下腰,居然就这么钻了进去。
梅选侍只觉得手心里都是汗,整个头脑都在嗡嗡作响。她勉强找着了自己的声音,“它找不着我们,马上就会调转头出来——”
姬悠抱紧了她,三人蹲在墙角,透过门上破洞小心翼翼的朝内看,却见——
微弱的,闪着宁馨光芒的烛光仍是冉冉一线,并未熄灭。黑色斗篷下的人影,嘿然冷笑着,朝着屏风那一端逐渐逼近。
“你知道……我是多么恨你吗?!”
姬梅二人面面相觑,对视一眼后,将目光集中在丹离身上。丹离扯动唇角,露了个平时懒洋洋的笑容,心中却是暗恼:它怎么是冲着我来了?
黑影仍在呢喃,近乎癫狂的声调,因着某种难忍的剧痛而声调古怪——
“即使杀掉那些庸脂俗粉,也没有什么用处了……为何我痛成这样,而你,却可以安然坐卧?!”
黑影发出凄厉的惨嚎,双爪如电,似在虚空中掐住了某人的脖子,随即得意的哈哈大笑。
“你们看——”
梅选侍抖着唇悄声说道。
只见那双利爪之中,却是紧抓着一只小小纸人,几乎要将它撕裂。
“我想要你的血……”
低沉的呢喃,好似从幽冥地狱浮起。
“喝了你的血,我身上的毒秽便会褪去……你的血,真是好香。”
黑影缓缓凑上前去,将纸人贴在嘴边,竟似在津津有味的吸着什么。
“这是一种幻术。”
三人靠得极近,姬悠双目闪着深邃的光芒,悄无声息的说道。
黑影仿佛吸得甚为畅快,斗篷被掀落在地,她双手掐紧纸人,仿佛要将它整个吞噬下去。
斗篷落地,昏暗的烛光照出了它的真面目——
“啊——!”
梅选侍的惊呼,千钧一发之际被姬悠以唇封缄,深深压制、辗转的水乳交融,让她顿时发不出任何声响。
仿佛感应到这边的异声,黑影回过头来,四下张望了一阵,却让人三人看得更加真切——
“是阮七!”
姬悠倒抽一口冷气,终于说出了这个熟悉而刚直的名字。
“她怎会变成这个模样?!”
与平日里冷傲刚直的武者形象不同,脱下面具的她有着一张让人屏息的绝美容颜,晶莹剔透,却微微抽搐着,泛着极不正常的嫣红狂意——唇边那两道森然白亮的獠牙,带出未干的枯暗血迹来!
她转过身来,双手轻舞之下,露出青黑干虬的臂爪来,竟似蒙上了一层密密的鳞片。
这一刻,她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喝了你的血……身上便有你的香味,他必定会回头来看我……”
宛如梦呓的低语,混合着妖物的粗粗喘息着,让人不寒而栗,却又莫名鼻酸——
“我已经有了羽织的脸,只要再有你的香味,他就会回头来看我,哪怕只看我一眼……”
宛如怪枭的笑声在这一瞬暴冲而起,阮七冲上前去,欲将屏风打翻,却好似遇见了无形的阻隔,瞬间竟脚步踉跄,毫无章法之下,半步不得前行。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怎么会看见大江大河阻挡在前?!”
癫狂的尖笑声响起,阮七冲天而起,却仍不能脱出这种透明的桎梏。
“还有两个人,还有两个人……你们躲到哪里去了!”
长爪暴起,近在咫尺,却偏偏抓不住剩下的两个纸人。
梅选侍心惊胆战的看着这一切,眼见阮七好似被什么阵法所困,不由的松了一口气,正要拉两人奔离,下一瞬,局面发生了不可思议的逆转!
第一百零八章 身是浮萍随逝水
只见平空一道锐利刀气袭来,打在正中央的屏风上,顿时九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