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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都面色一沉,眼中露出怨愤不屑之色——他们都是出身昭元帝的精锐军中,身经数十战的悍勇无畏,打心眼里看不起熙王这种世家名门的大少爷——更何况,他们也都隐隐约约的听说,太后先前仓促改嫁,抛下尚是幼童的皇帝不管,就是一心贪慕富贵,嫁了熙王的父亲……这些话说起来是大逆不道,但各人心头都有个谱,对这位熙王就越加看不上了。
颜梓面黑似铁,客套僵硬的笑意也瞬间收了起来,面孔板得冷煞,沉声道:“却不知道末将等人究竟是怎么得罪了王爷,竟会有这种话出口?!”
熙王举起折扇,优雅的打了个呵欠,“本王不过是路过,偶然听他们把你吹嘘得天上有地下无——什么意剑的记名弟子,什么天下间少有的高手,简直是坐井观天的可笑之言!”
这话已经是十足十的挑衅了!
众人惊怒交加,颜梓却是手一摆,制止了几人欲上前算帐的步伐,却也免露出怒容,“熙王大约是醉了吧,说出这种不知自重的话!”
夜风之中,鼻子警醒的人确实能隐约嗅到熙王身上的酒香。
“本王不过是实话实说,你要是不服气,大可拔剑出鞘一试。”
熙王嗤笑一声,无所谓的将折扇插入扇袋,又抚平了腰间香囊,一副纨绔子弟满不在乎的模样。
话说到这,已无转圜余地,颜梓面容一凝,一种冷肃兵戎之气充斥全身,魁梧身材宛然铁塔挺松一般,他跨出一大步,脱离了那几人的范围,站定在了熙王的对面,“既然如此,还请王爷赐教。”
熙王笑着摇了摇头,好似在嘲笑他不知天高地厚,那般藐视的眼神让一旁几人止不住火气,若不是理智还在,真想上前狠揍他一顿。
他拔出腰间佩间,金镶松玉的凝烟华贵,却也寒亮摄人——颜梓眼光何等老辣,一眼便看出,这是柄锋利好剑,却并未多经鏖战,连它主人持剑的姿势都有些卖弄。
“王爷先请。”
“不,还是你先来。”
熙王懒洋洋的含笑看着他,好似仍是在嬉笑般不正经,“我怕我先出手没个轻重,要是伤到你这位国之栋梁就不好了。”
简直是狂妄太过了!
这次连薛汶都挑高了眉,心里暗暗希望颜梓给他点颜色瞧瞧!
颜梓深吸一口气,好似要压制住胸中怒火,“既然如此,末将冒犯了!”
一声既出,剑光飞驰电掣而去,宛如九天惊雷快得看不清残影。
若论这一剑的威势,便是世上公认一等一的高人也未必能接得住——颜梓动了真火,一出手便是毫不留情!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连叫好都没反应过来,薛汶看得真切,却暗叫一声糟糕:熙王是太后的爱子,若是伤得重了,只怕又要闹出轩然大波……
一念未尽,他瞪大了眼,因极度的震惊而张大了嘴,简直能往里填一个鸭蛋——熙王只是信手一挡,竟将颜梓的剑招轻描淡写挡住!
“哈哈哈哈……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绝世剑招!”
长笑声中,熙王长剑横抽,震得颜梓猛哼一声倒退三步。
雪亮长剑随意点刺之下,竟在瞬间连出数招,宛如羚羊挂角无迹可求,又似天外飞花轻散如梦。
剑意宛如青莲般蔓延迷离,电光一般暴烈四散,众人只觉得胸前一亮,再睁眼时,竟见胸前衣襟上数个大洞,干净而齐整,竟是周身要害大穴所在!
“如何,现在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了吧?!”
熙王俯视着跌落在地颜梓,随后更得意的扫视一圈面如土色的众人,眼中满是睥睨蝼蚁的张狂笑意。
“咯噔”一声轻响,是梅枝断裂落下的声响,被他的笑声遮蔽,无人察觉到不远处轻微的动静。
丹离的掌心,断裂的梅枝残片缓缓滑落,有些木刺更是刺入她掌心,她却恍然不觉,整张脸好似见了鬼魅一般苍白欲死!
第一百六十三章 昆山玉碎凤凰叫
她瞪大了眼,一双黑眸闪着诡异而震惊的光芒,死死盯着熙王,端详着他志得意满的笑容。
果然……我上次没有看错!
上一次,熙王与阮七交手之时,所用的剑招也是——
意剑之“莲”!
不远处传来颜梓惊怒交加的低喝声,“怎有可能——你用的,居然、居然是意剑之招!”
熙王哈哈一笑,声音得意而又张狂,“意剑招式又有什么了不起,值得你们在这里吹嘘拍马,羡慕得直流口水,意剑的真传秘籍本王早就看过无数遍,纸页破的都可以用来擦鞋垫桌子了,你若是肯跪下求我,说不定我会愿意赏赐你一两页破纸!”
什么?!
丹离双瞳一凝,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她的心头随即闪过一个可能性:难道熙王是……?!
不,不可能!
她断然摇头,从年纪上推算,熙王不可能是那个人,而且,以他这种心性和资质,根本不可能被意剑之主收入门墙。
那一边,颜梓也呆了一呆:“真传的秘籍?!据说只有意剑真正的嫡传弟子才会有,难道你是……?”
他随即怒声反驳,“不可能!意剑之主是何等目光如炬,他怎会收你这种人为嫡传弟子?!”
熙王又是一阵大笑,有意无意间,他手中的长剑向前,戳入了颜梓胸前肌肤,顿时血流而下。
颜梓对他怒目而视,丝毫不以性命为意。
“哈,真是笑死我了,意剑那老头还什么目光如炬,真是要笑掉我大牙!”
熙王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乐不可支,“实话告诉你,你崇敬的那位意剑之主,这辈子看人就从来没准过!”
他看着颜梓因惊愕愤怒而涨紫的脸,酒意越发上涌,显得有些滔滔不绝了,“意剑那个老头,这辈子只收了七八名徒弟,其中有三人得了他衣钵,是他属意的继承人。”
“只可惜啊,在很多年以前,他的大徒弟就迷上了法家的歪理邪说,认为剑者本身难以与千变万化的术法抗衡,应该掌握朝堂的力量将之剿灭,他与老头一顿大吵后,飘然离开师门不知所踪了。”
丹离隐在梅枝之间,不由的暗暗点头:传说中的大师兄她也没见过,不过本门或明或暗的种种传言,确实与熙王所说一致。她方才怀疑熙王是此人,但考虑年纪外貌各方面,还是并不相符。
熙王笑声中带着嘲讽,继续道:“他的第二、三个衣钵传人是后来才收的,据说是一对小情侣,老头子很是得意,对着其余徒弟夸赞他们资质绝佳,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
他又冷笑了两声,“可惜啊,一夜之间,那个男的居然转投了清韵斋,成为清韵斋圣女的贴身护卫了——真是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风流啊!”
“当时的那位清韵圣女,现在已是堂堂斋主之尊了——不过她师尊长年闭关修行,当时她就已经是第一号的掌权者了,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天下间不知有多少男人愿意拜倒在她膝下,倒也难怪啊!”
熙王谈起清韵斋主这位传说中高不可攀的传奇女子,眼中露出兴奋垂涎之光,满面都是向往不已的色欲。
他浑然不觉,不远处的梅枝深处,花瓣一阵纷纷急落,嫣红得让人惊心!
丹离呆呆站着,眼前的一切都仿佛扭曲模糊了,只剩下不远处那个含笑轻亵的声音,宛如一根根尖利钢针,直刺入她的耳膜!
熙王清了清嗓子,谈兴仍是不减,“剩下的那个女徒弟,据说天姿更是吓人,才入门五年,就已学得最难的一式,以前还从没人有如此天赋——她家男人才跑了一天,她不知是疯魔了还是怎的,居然口口声声说,本门的剑法根本不能与术者抗衡,她很是失望,决定退出师门,另谋高就!”
熙王啧啧有声,“这种大逆不道的话,简直把老头气得快要昏厥,等他雷霆大怒发作后,这小姑娘早就逃之夭夭,包袱款款走人了。”
夜风吹得梅瓣如雨,暗香萦绕间,丹离闭上了眼,她的面容惨白,凛然毫无表情——惟有那紧握成拳的手掌,以及因木刺深入而丝缕蜿蜒的鲜血,才能看出她心头的惊涛骇浪。
熙王微微挑眉,嗤笑道:“意剑老头一向自诩爱才识才,却没想到三个衣钵弟子都是翻脸不认人,叛离了师门,他一气之下性情突变,变得暴躁易怒又疑神疑鬼,成天怀疑其他几个弟子也会叛卖师门,在不久后就将他们纷纷逐出师门,一个人将深山封闭,以剑阵自困于内,并发下毒誓,此生绝不再收任何一个徒弟,若有违背,天打雷劈!”
他转过头来,轻藐的看了一眼颜梓,讽刺道:“你还算运气好,去拜师的时候老头还没遭遇这么多倒霉破事,一心好为人师,在山石上刻了很多剑招,凡是有所领悟的都可以做他的记名弟子——哼哼,后来之人可是连山都进不去,就被迷雾和桃林剑阵困住了,别说见人了,就是连个鬼影子也见不着!”
他说起后半句来,很是悻悻然,眼中也闪过一缕恶毒神采。
颜梓克制住听到这些秘辛的惊疑,竭力把思路转回原点,“这些事你怎么会知道?”
“哈哈哈哈……”
熙王爆发出一阵冷然笑声,飞扬跋扈之外,更有一种隐隐的戾气,“前几年,本王就曾经上山欲拜师,谁知道这个死老头居然一点面子也不给,桃林重重阻隔不说,连剑阵也很是凌厉,居然割伤了我的脸!”
说到这里,他好似怒意未消,伸手摸了摸自己白皙的俊颜,眉心更见扭曲怨毒,“既然他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本王也就不客气了——他就算剑法通神,也是个大活人,不会没有弱点,因此本王一怒之下,派了好几百人,把山脚统统围住,开始放火烧山!”
他眼中闪过疯狂快意的光芒,“那天风势特别大,火光冲天浓烟滚滚,果然这个死老头憋不住了,仗剑飞身而出,一招之间就杀了我十个护卫!”
熙王似乎心有余悸,缩了缩脖子,随即却舔了舔唇角,更加兴奋的笑了,“哼,可惜啊,这不过是匹夫之勇——我放火烧山的烟里早就掺了剧毒,很快,这个老头就开始步履蹒跚,七窍流血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花城柳暗愁杀人
“什么?!你、你竟敢!”
颜梓低吼咆哮着,不顾一切要冲上前去,却被熙王手中长剑一紧,顿时又入肉三分,血流如注,“当心,当心啊,你要是再上前一步,我的长剑就要刺个对穿了!”
熙王轻声笑着,以狡猫戏鼠的残谑眼神上下打量着颜梓,啧啧了一声,“你真是太冲动了,听到这里就受不了?!”
他轻晃手中长剑,陷入皮肉中的剑尖越发深入,顿时鲜血飞溅而出,引得其余几人怒吼一声,却摄于颜梓受制于他,自己也非是他的对手,都不敢上前来。
颜梓咬着牙,黑而略带胡茬的面容几近扭曲,耳边却传来熙王肆意的狂笑声,“那死老头中了我的剧毒,居然内功深厚,一时半会没死,就这么冲杀出来,硬是把我的手下杀了一大片——长剑就这么到了我的眼前,当时我还是真是害怕啊!”
他虽然口中笑着害怕,却仍是在张狂大笑着。
“哈哈哈哈……所谓天无绝人之路,正当我害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