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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落
( )小娥唬了一跳,刚把身子贴紧板壁,贩子已停了手,把眼睛盯在她胸脯上,小娥脑中急转,索性在口中哎哟了一声。
那贩子果然道:“小娘子哪里不舒爽?可是胸口痛?”说着便向她胸口摸来。
小娥哪由他碰着,把身子一扭,便放声尖叫起来。
贩子方要寻物事堵她的嘴,小娥又停了叫,才挨进身她又叫起来,几番下来便晓得她有意为之,心下恼怒,有心要她多受些罪,偏生在船上,一时也奈何她不得,遂把她踢了两脚,骂道:“贱人,诈我么,到下船时再与你理会!”嘀咕了半日,也不放小娥起来小解,自倒头睡了。
小娥捱到他睡熟,方挣开双手,割起脚上的绳索来,等她双脚也得了自由时,已是夜半时分。
她顾不得揉手脚,开了门,就见舱房外一条暗黑的走道,夜风从梯口吹下来,把乱发刮在眼中,小娥也不理会,只按住扑扑乱跳的心房,一步步往甲板上走去。
不一时黑浓的天空便在她头顶壮阔起来,层叠的墨云间隐约夹着几个星子,海风一阵阵吹在脸上,大船如扁舟般在海上起伏,小娥何时见过这般景象,瞧着黑黝黝的海面,只把手抓紧了船舷。
四下里静悄悄的,只有船头隐隐传来值夜水手的笑声,她吸了口气,愈觉腹中饥饿,四下看了一时,自找个角落蜷起了身子。
长夜沉沉,小娥又冷又累,只望定了天际。渐渐地,一缕浅浅的霞光从海天交界处浮现出来。
她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刚到船舷边,便见一人从前方的舱房里出来,朦胧的天光里,那分明是个衣着华贵的青年男子,
似乎察觉到身后的视线,那人猛一回头,小娥缩头不及,被他撞个正着。
霞光照在他脸上,那人约摸二十五六模样,高挺的鼻梁,一双眼睛极深极黑,被他这般注视着,小娥竟觉身周的雾气都淡了好些,不由自主退开了一步,心头砰砰乱跳,只怕他嚷将起来。
那人将她上下一扫,看到她蓬乱的头发和皱巴巴的中衣时,诧色在眼中一闪而过,接着便是不加掩饰的鄙夷。
小娥如何不知他想些甚么,脸上一红,方抬起下巴,那人又若无其事地转过了脸。她松了口气,正要躲藏,顶上便有人吆喝了一声,却是船要靠岸了。
小娥大喜,巴紧了船舷就往前望去,不多会功夫,陆地的影子就慢慢出现在眼中。
她正盘算着一会到码头时如何混下船去,便听得舱房下传来阵急促的脚步声,不由把心头一紧。
原来那贩子早上起来不见了小娥,如雷轰顶,在底舱偷偷搜了一遭,不见人影,想起自家花销出去的两锭元宝,心内隐隐作痛,又想时辰尚早,上面未必有人,心一横,便往甲板上赶来。
小娥听得动静,着急间左右乱看,谁知天光一亮,甲板上一目了然,就是藏了,也捱不过一时三刻,当下也顾不得羞耻,冲到那人跟前扯了他衣袖,只叫道:“救救我!”
那人也不见惊讶,只把她一瞥,便淡淡道:“我为何要救你?”
眼见梯上脚步声咚咚响起,小娥一发急乱,只迭声道:“我是被人掠来的,你救救我,救救我!我,我家中一定会重重谢你……”
冷不防听那人道:“谢?我却不要人谢,你便是说做牛做马报答我,还看我高不高兴,何况这区区一句重谢?”说着将手一扯,把袖子从小娥手中扯脱,随手拍了两记,仿佛衣上粘了灰土一般。
这时脚步声已到了甲板上,小娥心头绝望,仍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叫道:“你要怎样才肯救我?!”
便见那人笑将起来,只道:“却也不难,只是你来不及了……”
一言未了,小娥头皮上一疼,已交人扯了头发,同时有人在她身后叫道:“贱人,看我怎么收拾你!”
小娥踉跄着后退,方要呼喊,就被人捂了嘴,退到梯口时,她没命地抓上了扶手。
有一瞬她对上男子静静的双眼,然后她就落向身后黑暗的走道中,眼看着他的靴尖一点点隐没在头顶的舱板上。
三日后,泉州城东南角一处小院里,午后的阳光透过枝叶洒在青石板上,一个婆子蹲在井台边捣衣,不时把眼睛睃在小娥身上。
小娥坐在石凳上,想起几日间的事体,仍有些怔怔的。
那日她被人扯到舱里,缚了手脚,喉中正呜呜乱叫,舱门就被人推开了。
贩子出其不意,脸上便有些不好,却到底在别人的地盘上,方欲拿言语遮掩,就被那几个水手模样的汉子扭在地上,结结实实捆了。
小直到贩子被几人提将出去,小娥方醒悟过来,晓得必是方才那人所为,当下把脚挣在板壁上,想引人来解了绳子,谁知半晌也没人下来。
隔不多久又听得外边响动,却是船靠码头卸货时的声响,她正发急,又听外边一人嚷道:“求大官人饶了小的,饶了小的!委实不知那人是拐子,小的一时不察……”跟着便是阵磕头声。
那声响须臾就消失了,随着货物渐次上岸,船上的动静亦慢慢消停下来,一会又有人下来,却是两个短衣汉子,一人便看着小娥道:“这小娘子却如何处置?”
另一个道:“大官人说既是拐带人口,自该送交衙门处置。”
先头那个便露出些不忍的模样来,小娥哪知端的,兀自满腔欢喜,只想着到衙门时说了原委,自可不日返家。
谁知到了县衙后,她不过被人略略问了几句,就被个婆子领到这处小院里。小娥干等了半日,问婆子甚么时候让自家回去,婆子只说等人多了一发送她们走,旁的却不肯多说。
见小娥模样憔悴,婆子便往厨下料理了些吃食,与她吃了,又烧了两锅热水,盯着她从头到脚洗了一通。
小娥见婆子盯得紧,略有些不自在,洗过头,把头发松松挽了,向门边走去,却被两个粗壮妇人堵在门边,不许她出去。
小娥心头惊怪,肚中琢磨了一会,也不说破,自回屋里坐了。到夜间在床上翻来转去,一夜不曾睡好。
第二日婆子又领了几人过来,都是些颜色娇嫩的妇人。
小娥愈发疑惑,下午又有两个穿红着绿的妇人进来,婆子便把那些女子叫到院中,由妇人上下打量,挑三拣四,各各领了几人去。
小娥到此再不明白也知道不好了,有心想钻个空子,奈何这些人盯得极紧,如厕时也有人守在外面,到晚间婆子又和她一屋睡,几天下来,一点法子也没有。
这日婆子兴冲冲出去,回来便带了身鲜亮衣裙,逼小娥换上,又帮她把头发梳了,这才叫了乘小轿,交小娥坐了,自家跟着轿子,七拐八弯走到一处曲巷里,在尽处一家人门首停了轿子,就要扯小娥进去。
小娥知道机会难得,有心挣脱,左右一看,却把心灰了大半,原来曲巷中只得这一户人家,兼巷子幽深,只怕叫起来也没人听见。
方懊恼,已被婆子抓着扯入门去。入了门却是个小巧的园子,虽是隆冬季节,园中依然花木繁盛,脚下碎石铺路,走了一程,便见座红隐隐立在绿树间。
小娥一呆,方暗自猜测,进屋便见厅中立了几个妇人,俱是三十许年纪,却不似寻常妇人,个个描眉画眼,形容妖娆。
正中一个面上贴了几个翠花儿,瓜子面皮,梳得虚笼笼的头发,双眉描得长长的,一双眼睛只在她身上打转。
小娥见厅中陈设精致,几个妇人亦穿戴不俗,倒有些拿不定主意,迟疑间已被婆子扯到那瓜子面皮的妇人跟前。
妇人便在小娥腕间一揉,又抬起她下巴细细打量,眼中渐渐漏出些笑意来,小娥恼她轻佻,挣开身,连退了几步。
妇人也不恼,向婆子略点了点头,婆子就晓得事儿已成了**分,想着银子,乐颠颠上前扯了小娥就要剥衣裳。
风尘
( )小娥急怒之下将身乱摆,却被婆子三两下扯脱带儿,把外衫也垮在肩膀上,一时忿气填胸,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把婆子当胸一推,扭头就跑。
婆子一跤跌在地下,叫嚷不止,那瓜子面皮的妇人便格格娇笑起来。
这里小娥才下台阶,便见两个仆妇由侧边赶来,当下将身一矮,从一人胳膊下窜过,一路疾跑。
还跑不到十来步,又有几人迎面而来,小娥脚下一滞,方要左拐,早被人七手八脚扭了胳膊。
进厅时,婆子冲上前就要摔她耳光,交小娥一脚踢在小腹上,那些人不料她如此泼悍,牢牢扳了她两肩,又捉了她腿儿,婆子就把手往她身上乱掐,被妇人喝住了。
小娥哪里知觉,只把眼瞧了妇人,叫道:“青天白日拐卖良家女子!就没有王法了么!?”
妇人眼睁睁看了她半日,忽然格的一笑,只低头看着自家水葱般的指甲,慢悠悠说道:“我却不知甚么王法不王法,只知我们门户人家,靠女儿吃饭,不把肉皮儿瞧仔细了可不敢给银子。”
小娥紫涨了面皮,方欲再说什么,早有几双手一起动将起来,将她剥得连小衣也不剩一件。
她何时经过这般羞辱,顿时把两手都抖将起来,醒过神时只没命挣扎,哪挣的动分毫?
妇人瞧得满意,把脸儿一扬,就有仆妇将出银子来,婆子欢天喜地接了银子,又有两人挟了小娥,往空屋里安置了。
小娥直坐到天黑,才见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进来,把一碗粳米饭,两盘子时鲜菜蔬放在桌上,招呼她来吃。
小丫头叫了几声,见小娥只勾了头不应,也不在意,自出去闭了门。小娥坐到半夜,也不知什么时候歪在铺边,迷迷糊糊睡了。
第二日一早就有两个仆妇进来,将小娥里里外外换了个新鲜,小娥挣扎不过,只由她们摆弄。
一会小丫头送饭食进来,却是三菜一汤,还有两个果子,小娥几日间通不曾好生吃喝,又饿了半日,这会满鼻都是食物的香气,肚里咕咕作响,想了一想,索性掇过碗大口吃起来。
等她吃过午饭,小丫头又提了热水进屋里,小娥洗了身子,就有两个老婆子过来,把香膏涂在她身上细细按摩起来,小娥本就肌肤娇嫩,经了这番调理,愈发如玉人一般。
不觉间已过了十来日,每日早饭后便有人来教小娥乐器,学弹唱。小娥不言不语,只乖乖学了。她本等聪明,上手快,兼之音色柔美,那叫爱月的妇人间中也来过一次,听了甚是满意。
半个月后小娥已能唱出十来支曲子,每日琵琶不离手,到晚间方歇下。爱月见她驯服,也不总拘她在上,小娥却不多走,每日下了不过在园中绕上一圈就回来。
又半个月过去,她已能将两首繁覆的曲子流利地弹出来,散步时也只剩了个叫香香的小丫头跟在身后。
这天晚上小娥在床上睁着眼直躺到半夜,听香香平稳的呼吸声从床踏上传来,她轻轻叫了两声,不见香香答应,慢慢起身穿了衣裳,又蹑手蹑脚开了门,这才返身抱起了妆台前的绣墩。
她将鞋子放在绣墩上,下时没发出一点声响,很快就踩着露水摸到了围墙边。
待她将绣墩安在墙角,踩上去好容易爬上墙头时,背心里已出了层薄汗,方扶着墙头把双脚往外挪身后却传来了脚步声。
小娥险些载下来,急切间哪管得许多,闭了眼往墙外一跳,也不管膝上火辣辣的,扒起身就跑。
方在黑漆漆的巷子里跑了一程,却听前方支呀一响,有几人从门里出来,把她逮个正着。
原来这宅子深,小娥又住在后边,黑暗中就近寻了围墙扒出来,不料被人知觉,那些人见她跳下墙,就有人叫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