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袜,把干布擦拭,只目不转睛瞧定了湘琴。
正想着晚间如何如何,冷不防听湘琴道:“湘琴手拙,今番出丑,便是官人不怪,却也没甚颜面留下相对。”说着低叹一声,福了一福,转身便走。
几个子弟面面相覤,邵小员外也怔在当地,湘琴早三步并做两步,出了门,就要下,猛见一人立在梯口,方要请他让道,却把身子一震,瞬时心如潮涌,半边身子都抖将起来。
那人已微微一笑,侧开了身,湘琴再不看他,匆匆下了。
她出了门先不赶路,而是急急避入了左边的巷子里,方在一户人家凸出的院墙后藏好身子,邵小员外已骂骂咧咧追下来,前前后后转了一遭,不见她人影,只得悻悻然转回上。
湘琴把身子倚在院墙上,脑中兀自惊涛骇浪,好一会方挪身出来,一路走回去。
爱月见她转来,方把一颗心落回肚里,有心劝她接了邵小员外,料得她不肯,只得罢了。转天邵小员外又来厮缠,湘琴早避到一边,自扑了个空,方待发作,就见李银姐摇飐的走来。
邵小员外在灯影下把粉头一看,见她嘴唇儿红红的,衣领儿低低的,露着白生生的胸脯儿,一发勾起昨日的火来,当下便搂了李银姐钻入房里。
邵小员外想着湘琴,心头火发,一面骂贱人,一面喘吁吁使劲,李银姐交他弄得没口子不叫,犹不忘痛诋湘琴,两个讲讲骂骂,只觉痛快,到兴头上,又弄了一火,到天明方云收雨散。
李银姐睡到午时方起身,也不梳头,只一摇三摆走到湘琴房中,将邵小员外与的钗子在手中把玩了半日。
再说邵小员外连了几日过来,总不见湘琴,愈发堵了口气在肚里,每每要发作,那李银姐又打叠起精神百般讨好,床上更无所不为,一心想窝盘住男人,几番下来,倒将邵小员外引得回嗔转笑,两个渐渐打得火热。
李银姐自以为得计,少不得寻些头脑与湘琴厮闹,两下里闹将起来,自是李银姐吃了没脸,从此愈恨湘琴。
这日湘琴才起身,便有人来见,等梳妆已毕,来到厅堂时,见一人正背了身立于窗前。
湘琴听爱月声气,晓得此人非富即贵,刚前行几步,唤了声大官人,那人已回过脸来,登时愣在当地,把声音也哽在了喉咙口。
那不正是几日前险些撞着的男子,半年前她在船上求援之人么?!
她正自发呆,那人已徐徐走来,顺势将厅堂一扫,见栏窗户牖皆雕镂精致,几案椅榻尽是黄杨紫檀之属,脚边的博山古铜炉里香烟袅袅,不由在嘴边缓缓绽出缕笑意来,道:“许多时不见,娘子还安好?”
湘琴早已回过神来,淡淡说了句托大官人洪福,自往椅儿上坐了。
那人见她转眼便若无其事,脸上笑意愈深,径往她对面坐了,方道:“娘子大名,如雷贯耳,在下朱润,不知可有幸叨扰娘子一晚?”
他笑意和悦,如春风拂面,湘琴却在袖中把指节捏的发白,半晌方微笑道:“大官人垂青,湘琴幸甚,只是近日身有不便,却要让大官人失望了。”
说着也不管他神色如何,起身便走,却听朱润道:“原来娘子喜欢‘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客尝’?”
湘琴猛然回头,看了他半日,方将手一抬,指了门,颤声道:“你……滚出去!”
游湖
( )湘琴一言既出,方觉胸口呯呯乱跳,寂静间只听香屑在炉中噼啵一响,恰似道焦雷炸在耳边,身子一晃,几欲落下泪来。
方自强忍泪意,就听那人道:“娘子恁般心急,何不听我把话说完?”语声带笑,竟未有丝毫不悦。
湘琴气上加气,瞬时万千委屈涌上心头,愈觉哽噎难言,半晌方道:“我不接你。”
朱润不由低笑出声,眼见她双肩微颤,才道:“娘子何必气苦,我知娘子身不由己,何苦逼我?”
湘琴如何听不出他语中威逼之意,心下怒极,反往椅儿上坐了,取过茶盏在手中,也不说话,只管将碗盖轻轻拨那浮沫。良久,方慢吞吞说道:“湘琴惶恐,好交大官人得知,实非湘琴有意推托,只为有约在先……”
朱润似未听闻,只道:“听说娘子初张艳帜就收了张大官人五百两银子?”
湘琴呆着脸,一声不出,不防被被朱润俯过身子,低低道:“原来娘子不是处子也能以处子示人?却不知几个月来接了多少男人?”
湘琴把碗盖“喀”的一声合在杯沿上,欻地立起,也不瞧他,冷声道:“大官人今日上门只为羞辱湘琴么?如此还请大官人速回,湘琴不送。”
她双眉微竖,两腮因怒火而微微泛红,倒颇有几分清中带艳的意思,朱润看着她,不由在心底动了一动,半日方笑道:“娘子好大的气性!那张大官人也有些日子没来了罢?娘子既心绪不佳,在下便改日再来。”
他方走到阶下,爱月已闻声赶来,一路陪笑着,将些好言语挽留,朱润只微笑不语,一径出了门。
爱月转回厅里,见湘琴兀自呆坐,便有些着恼,想想又挨着她坐了,携了她手儿,把朱润身家丰厚的话头直说了小半个时辰。
半月后天气越发炎热,这日湘琴午间困倦,往窗前的矮榻上躺了,方睡得昏昏沉沉,有人轻轻推她臂膀,抬眼便见爱月踅在榻前,一脸喜色,见她醒了,一面抓过扇儿扇风,口中只如蹦豆般说将起来。
原来晌午方过,朱润便着人送了几盘冰过来,说是近日暑热,特奉与湘琴娘子解暑。那日朱润一去不回头,爱月方心灰意冷,今日峰回路转,如何不喜?一力撺掇湘琴接了朱润。
爱月撺唆了几次,见湘琴不应,就有些不喜,有心翻转了面皮,又怕激得她性子上来,反跑了这注大财,想了一想,眉头一皱,已计上心来,当下笑嘻嘻扯了几句,自转身回了房里。
次日一早就有人送帖子来,邀湘琴游东湖。湘琴便带了香香到湖边,上船时方见朱润亦在其中,虽不乐,也一同见了礼。
时当六月,湖中荷花尽放,船娘将船儿撑到湖心,众人只觉眼前绿叶重叠,荷香盈鼻,俱各微笑起来,朱润便唤人将小几移到船头,各人环几而坐,又有小鬟将冰水调在酒中,一一奉上。
湘琴啜了几口酒,只低头看荷花,不一时身周凉风四起,拂在脸上,船儿仿佛在荷花间缓缓行步,倒把胸中苦痛去了七八。
一会众人轮番吟起诗来,湘琴亦低低吹了一曲。一曲既罢,余音袅袅,似犹在湖面婉转,众人停了一时,齐齐拍掌叫好,纷纷把酒来敬她,湘琴推托不过,到底饮了多半壶进肚里。
饮到半酣时,众人又击鼓为乐,说玉杯停在手中时,便要罚酒。一时小鬟击起鼓来,玉杯只在众人手中辗转,谁知十次倒有八次都停在湘琴手中,少不得又是七八杯酒下了肚。
眼见玉杯又停在手中,湘琴已是两腮晕红,手脚俱软,心知不好,不肯再饮,众人强之再三,湘琴只推要吐,方由香香代饮了两杯。
又过得一阵,顶上阳光渐烈,众人停了游戏,坐回舱里,朱润便吩咐船娘往荷花深处撑去。
船行时带起凉风阵阵,湘琴是有酒之人,风一吹,更觉立身不住,早如软泥般瘫在香香身上。强坐了一时,渐渐头重脚轻,苦思卧榻,便叫香香叮嘱船娘靠岸。
谁知隔了许久也不见香香转来,正自焦心,却有艘小船分花拂叶而来,几下便行至跟前,众人早有默契,俱起身往小船上去了,只留了朱润在几前。
到了这步田地,湘琴还有甚么猜不着?不免又气又恨,只迭声唤香香,香香早同船娘缩在舱尾,哪里敢应?只妆个不见。
湘琴愈怒,挣起身,摇摇晃晃便往舱尾行去,还行不到两步,脚上一软,往前便倒,早交朱润扶在怀里。
湘琴只把手胡乱推他,到后来更指掐口咬,倒交朱润倒抽了一口凉气,挣了半日,她额角汗出,越发头晕目眩,眼皮如千斤般压将下来,只伏在他身上呼呼气喘。
湘琴喘了会,许多事走马灯般迸在脑中,倒格格笑将起来,又闻到那人身上馨香,一如欢郎衣上所染,不觉眼角沾湿,扯了他胳膊,就要把满腔委屈倾吐。
那人便俯身相就,湘琴只觉他指尖所到,酣美难言,不由吟哦出声,那人便低低笑将起来。
湘琴只认作欢郎,方含含糊糊唤了一声,就觉那人指尖一顿,忽然俯了头在她颈间啮咬,湘琴吃疼,欲待推他,奈何手脚俱不是自家的,半梦半醒间只由他任意而为。
湘琴醒转时,湖面晚风徐徐,晚霞如锦云般堆在天际,托着轮赤红的落日,她呆了片时,方挣起身,犹有些头晕脑涨,想起梦中光景,心头大恨。
低头却见衣着齐整,知是换过了,忍了眼酸将香香唤至跟前,也不责骂,只略略吩咐了两句。香香见她神色肃然,不敢耽搁,叫起船娘,长篙一点,就往岸边行去。
朱润听得动静,进舱将只镶宝金簪斜插在她发间,方要抚她脸庞,被她把脸一侧,摸了个空,亦不以为意,只说过几日得了空闲再来瞧她,船一靠岸,便顾自上了马。
议定
( )再说湘琴归至房中,洗浴方罢,便见爱月讪讪然进来,湘琴也不理会,自往榻上躺了,只把背心对着她。
爱月如何不晓得她气恼?连声招了许多不是,湘琴总无一言,不由暗自恼怒,想到朱润,到底放缓了面皮,合了门扇出去。
她原以为朱润这番必再登门,谁知一连十来日不见他踪影,就有些懊恼,又见湘琴托病不肯见人,愈发不乐,不免与李银姐絮聒了一回。
那李银姐得不的一声,转头就拿话儿挤兑湘琴,见爱月不相帮,越发得了意。
这日香香刚往前头取了湘琴新制的挑线裙子在手中,不防李银姐走来,只说自家少条裙子,抓着就走,香香少不得与她分争,被她劈脸抓了两条血痕,不由哭闹到湘琴跟前。
她说了半晌,湘琴只懒洋洋似听非听,等她哭声渐低,方从妆盒里抓起锭银子掷在她脚前,道:“哭有何用?既生气她抓了你,抓回去便是。”
香香当即带了房中丫头,走到李银姐屋里,虽不敢抓她脸,却将她头发狠揪了几络下来。爱月得了消息赶将过来时,李银姐正指天泼地地嚷骂,湘琴却倚在榻上,任香香等人与李银姐撕扯。
李银姐一见爱月,眼中含了两泡热泪,只要她做主,香香也如此这般诉说一番。
爱月正恼着湘琴,便不十分弹压,李银姐就势推开香香,就要揪打湘琴。
湘琴不躲不避,反扬了脸儿任她抓,倒唬得爱月迸出身冷汗来,方叱骂李银姐,外面就说朱大官人到了。
爱月顿觉眼前金晃晃闪将起来,把几日来的不快一扫而空,还管甚么李银姐?迭声唤人与湘琴梳妆。
李银姐犹在地下不肯起来,爱月正要奉承湘琴,把李银姐照面一口唾沫,踢了几脚,李银姐不敢再闹,哭哭啼啼走回屋里。
朱润直等了一顿饭功夫湘琴方走来厅里,爱月正在旁插科打诨,就见朱润让人掇过个盒儿来。
爱月打开盒儿便见四个锭儿黄澄澄耀眼,不觉眉花眼笑,心思一转,早猜到几分,面上只做个为难模样,说湘琴非他人可比。
朱润便笑将起来,略一示意,小厮又是只盒子递到爱月手中。
爱月哈哈一笑,把手儿虚拍在脸上,连声说自家有眼无珠,大官人莫怪。两个一递一句,说了一回,当下便议定以一年为期,包占住了湘琴。
两个言来语去,说的入港,湘琴已变了脸色,到此再耐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