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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袍人不知何时已召回追扑青泽的手下,冷冷望着我,没有再动手:“还想找人来救你?不自量力!”
“放手!咳咳……”我冷眼看向小筑。
“小姐,没用的,你别再违逆主公了,”小筑按着我,摇头道,“世子已经知道蓝姑娘离开的事,昨晚就走了。至于小醉公子,他被夏芷姑娘引走绊住,绝不会这么快就回来。还有依柔姐姐和谙谙,她们根本就不在苑内。小姐,没有人能帮你了,你还是把东西交出来吧。”
“看来,你一早都安排好了?”我提着一口气,冷笑道,“把东西交出来?不知小筑姑娘忍辱为婢处心积虑想要得到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呢?”
“小姐!”小筑手一紧,神色焦急。
“小筑,不必劝了,”锦袍人忽然开口,语气漠然,“把人带走。”
黑布一蒙,再掀开时人已在一间昏暗的牢室内。
算算,这已经是我第……记不清第多少次被抓了,委实生不出什么新鲜感觉。
听到脚步声,抬眼看清来人,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锦衣曳地,云鬓高梳,秾艳眉目弯出冰冷恨意。
杜砚妍。
看守我的青面人上前道:“谢二夫人,主公已亲自将人抓来,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杜砚妍勾出一抹笑,转眼看他:“你们主公呢?”
青面人道:“主公身份隐秘,不能多留,已经离开。他吩咐我转告二夫人,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三日之内务必问出碧玉箫的下落及其相关秘密,否则二夫人将一无所有!”他偏头看向小筑:“你留下看守,记住,不要再心软,主公对你已经很失望了。”
青面人走后,杜砚妍又一次以惯有的狠毒眼神切割了我半晌,大概是由于这次我没被缚住手脚,她并未靠近,在几步外开口,开口前讥讽地掠了小筑一眼:“这就是你费尽心机救回来的好丫头?碧笺笺,过了这么多年,你怎么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呢?”
想起她上次非人的逼问手段,我心中一阵恶寒,没敢回嘴。
“不说话?”她向右踱了一步,眼睑垂落又起,“是害怕了,还是伤心过头了?”裙裾下绣鞋微现,轻轻一挪,“你知不知道我已经很久没这样开心了?几年前你身边有风华倾世的他,他……终于没了,又来了个风莫醉,就连我那个畏首畏尾、一事无成的夫君,居然也敢出手救你!”嫣红嘴角泛开浓浓笑意,“可是,你最后还是落入了我的手中,而且这一次,他们谁也救不了你!因为,他们现在都自身难保——”
“你知道流觞是怎么死的?”我突然打断她,一瞬间想通了不少事,“你一直都知道是不是?”一直以来,我都只想着如何查清真相,却忽略了眼前这个人很可能早就知道所有真相。
她愣了愣,正面向我,凤目中精光慢慢攒聚:“你不知道?你到今日都还不知道?”
、素衣洇血终有泪(三)
“不……不是……”那张娇艳的脸褪了血色,她猛地抬眼,射过来的目光愤怒狠厉:“是他先对我不屑一顾的!是他先为了你这个乳臭未干的贱丫头折辱于我!是他的错!”
忽然,她又笑了,笑出声来,透着几分残忍的癫狂模样:“你真的想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声音轻了些许,却增了阴寒之意:“我来告诉你,不过,你知道了,千万不要后悔。”
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沉闷。
她一字一句地咬出,像是在诅咒:“他,是被你害死的!”
唇如血,语如刀。
她笑得狰狞:“是你碧笺笺,亲手将他送上了黄泉路!”
开合吞吐间,兵未血刃,就足以让人一败涂地。
“夺他性命的毒,是‘青花盏’和‘微雨引’,而那‘青花盏’就涂在他贴身的紫玉笛上!”她看向我,就像看一个笑话,“碧笺笺,当年是谁将他的玉笛偷出来,让人有机可乘的,你不会不记得了吧?”
我霎时手足冰凉。
“你连自己的笛子丢了都不知道,还说让千花同开!”
“除了你,谁还动得了我的贴身玉笛?丫头,记得下次换点新鲜的。”
年少巧笑欢闹的场景涌上来。
我忽然感觉心口被什么堵住了,结了厚厚的茧,整个人都喘不过气来,几近窒息。颤颤开口,不肯相信:“你……你胡说,不可能……绝不可能!笛子我也吹过,我怎么没事?你一定在胡说……”
“小姐……”小筑大概感觉到我的惊慌颤抖,按在我臂上的手紧了紧。
杜砚妍依旧在笑:“碧笺笺,你这是想骗你自己么?‘青花盏’毒性浅淡,如非长年服用,根本不会致命,可再遇到‘微雨引’,就无药可解。你费尽心机找了这么久的凶手,其实是你自己!”
“不……我不相信……”胸口一阵痉挛,我疼得弓下背,从牙缝里挤出声音。
“原来你还会伤心么?你不是早已经见异思迁,把他忘得一干二净了吗?不要在这里装模作样——”
蓦地,一旁的入口处传来奇怪的响动。
许多个火把雨一般滚落下来,还有几捆干柴。
这间暗室跟上次那间不太一样,出入口都在顶上,阶梯极陡。火势迅起,浓烟滚滚,顷刻间便堵住了出口。
我们还未缓过神,整个暗室就剧烈摇晃起来,与此同时,两面的墙壁中忽然射出无数利箭。
“小心!”小筑好像事先就知晓一般,猛地将我拽过一旁,护在角落里。
杜砚妍惊慌失措,被射中了右腿,惨呼一声,跌倒在地,奋力躲避着。
火势越来越大,暗室也震动得愈发剧烈,如无意外,只怕要不了多久就会坍塌。看来是有人早就设计好了一切,想置我们于死地。
小筑被浓烟呛得咳嗽了几声,神情却是难得的镇静,她忽地对杜砚妍道:“二夫人,你要怪就怪谢二公子吧,是他不想再看到你。”说完,藏在背后的手不知做了什么动作,旁边便开了一扇门洞,她带着我闪入,急急往前赶。
黑暗终于被光亮代替,撩开洞口的杂乱藤蔓,弯身出来,是一个陌生的地方。
枝干遒劲的枫树,稀疏长在四周,落叶铺了一地。
“小姐,你的手?”小筑这才看到我右臂的伤,白色衣袖上浸透大片鲜红血渍,像盛开的华丽牡丹,重重瓣瓣。
我置若罔闻,定眼看她,声音有些空空的:“你们到底还有多少计划?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
她白了脸,欲扶我向前:“小姐,先去治伤吧。主公说过,不会伤害你的。”
“不必了!”我拂开她的手,冷冰冰立在原地,“实话告诉你,我根本就不知道碧玉箫的下落,你们留着我的性命也是白费。”
她顿下脚步,脚底红叶发出干枯的破裂声。
“我没骗你,我真的不知道。否则你在我身边一年多,早该探听到了才是。”我执拗地说道,想着如果就此死了,或许是种解脱。
她望着我,清澈的眸中浮出丝丝哀伤,一袭白裙像是融入了满目枫红里。须臾,她开口,声音有些低:“小醉公子说得对,小姐,你真傻。杜砚妍说那些话,就是要让你自责,让你无法安心活着。流觞公子的死,不是你的错,只是你将它看得太重,一提及,就乱了分寸。”
突然,有个人影从洞口猛地扑过来,电光火石间,小筑只手用力一拍,可扑过来的人竟像死狗一样,紧缠着不放,咬牙切齿,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
看到白裙上快速蔓延的鲜红,我醒过神,抬脚极不淑女地狠命一踹,那人终于被我们合力扔到了丈外。
衣衫残破凌乱,下颚耳后被烧伤,正是杜砚妍。适才我们光顾着逃出暗室,没注意到她竟然也挣扎着跟了出来,真是阴魂不散。
而此时,我已无暇顾及其他,抖着手抱住倒下的小筑,跌坐在地,按在她后腰的手一片黏湿,血淋淋的,梦魇般的颜色。
匕首从杜砚妍手中摔落地上,柄沿都有血迹。
小筑吃力地喘息着,痛得几乎昏厥。
“小筑、小筑,没事的,你别动,我帮你止血……”丝绢捂上,顷刻便染得通红,颤颤地想撕块衣襟,却怎么也撕不下来,慌乱中将衣带抽出,试图替她绑上,“对……对了,我这里有伤药……”松开衣带,摸出药瓶,将剩余的药都到了上去却仍觉不够。殷红的血肆虐着盖住了一切。
“小……小姐……”细若游丝的声音被挤出,是痛极的呻吟。
“我在……我在,没事的,别怕啊……”我半抱着她起身往一旁挪去,“我带你去治伤,去找小醉……”
她却痛呼一声,额间沁出冷汗,仿佛已受不得一丁点的移动。
“小……小姐……不要动,好疼……”她费力开口,秀致的眉紧拧。
我抱着她,不知所措地坐回地上,身下枫叶亦沾了血,触目惊心的红,白裙失了原来的素净颜色,残忍地用生命染出大片妖娆图画。
惨白的脸上忽然攒出一个笑:“小姐,你……你看,我没骗你吧?今天真是个特殊的日子。”
“这样,也好……”她大口大口地喘息个不停,却仍固执地要笑着说话,“反正,这辈子活得、也挺没意思的,像一场笑话,重新来过,未尝不好。”
“别说傻话,你会好的,你还没找到你的良人,还没让他给你画眉呢。”我挤出镇定的笑,不敢看那被血染过的枫叶,色泽那样艳,艳得惊心动魄。
“咳咳……”她摇摇头重重地咳了几声,气息好容易平稳少许,“小筑等不到了,等不到了……”
“我长大的地方,是个很孤寂的地方,从小到大,除了主公和教养我的婆婆,我几乎没见过其他人,”唇上的胭脂并未褪去,衬着苍白的脸色,愈发鲜艳,她轻声说着,目光迷离,仿佛陷入了回忆里,“婆婆临终的时候问我,小筑,你怎么都不会哭呢?”她望向我,笑得很哀伤,“小姐,你说,小筑是不是很笨?是不是就是个笑话?不会哭,不会流泪,没有被人喜欢过,也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你,依柔姐姐,还有谙谙,你们都有喜欢的人,会为那个人伤心、牵挂,会笑也会哭,我……我真的好羡慕……”
她不停地说着,说得那样连贯,仿佛未曾受伤。泪顺着脸颊淌下来,我抱住她:“谁说的?你不是一直喜欢小醉么?所以一定要撑住啊,等你好了,我让他娶你。你别看他平时老对我凶巴巴的,其实最听我的话了。”
“小姐,他……他若是听见这些话,一定很伤心的。”她额上冷汗更多,气息也愈发急促紊乱,“你其实知道……知道他喜欢你对不对?为……为什么总想把他推给别的女孩子呢?”
由于剧痛,她无法承受般地逸出呻吟,头向后一仰:“其、其实……我努、努力喜欢他,喜、喜欢萧世子,只是想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罢了……”她努力地睁着眼,清澈的眸子却渐渐暗淡,仿佛转瞬就会失去所有生机,“可是,我好像还是不明白呢……”瞳孔中的目光一点点涣散,“小姐,我一直在骗你,骗了你好多好多事……”
我搂紧她,拼命摇头:“没有,我都不记得了、不记得了,你知道的,我的记性向来很差……”
她慢慢弯起嘴角笑了:“下辈子,我还做你的婢女,再也不骗你了,好不好?”
“不好,”我极力展出笑脸,“我平时都是怎么跟你说的?做人要有追求,你应该想着下辈子做我的姐妹,跟我抢好吃的,想各种办法欺负我……”语到最后已哽咽不成声。
“好,做姐妹,欺负你……”声音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