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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做姐妹,欺负你……”声音变得很轻很轻,弯弯的睫羽缓缓垂下,额间碧玉玲珑瑰丽,三千青丝微拂,依稀还是素日单纯清秀模样,“你听,枫叶在说话。它说,它已经为我铺好了床,让我快点睡,睡个大懒觉……”
气若游丝散尽,我清楚地看见一滴泪自她眼角滑落,晶莹剔透。
小姐,如果想哭,要怎么样才能哭出来?
你终于会流泪了,开心么?
漫天红叶飞舞,起落间奏出寂寥的声音,像她的魂在渐渐远去,足尖点过叶,衣袂拂过叶。
那一夜,跋山涉水风尘仆仆地归来,敲开门扉,第一次见到她时,她是什么模样?为什么记不清了?为什么一转眼,那个笑得天真、容易脸红的单纯少女就不见了?为什么又要让我亲眼目睹一个人离去却无能为力?
我拥着怀中逐渐冰冷的身子,慢慢俯下头挨紧她,两颊一片濡湿。
、素衣洇血终有泪(四)
不知过了多久,左后方忽然传来咳嗽声。
我怔了怔,猛然一惊,抬头望过去。
杜砚妍居然还没死!
她咳嗽着费力想爬起来,却功亏一篑,只得捂住心口,屈着胳膊将身子稍稍撑起,她的心口插了一支银钗,想来是刚刚小筑反击时下的手。抬眼看向我这边,她露出惊讶不甘的神色:“你怎么还没死?”等到看清具体情形,她忽又笑了:“原来又有人因你而死。”顿了顿,笑意更甚:“怎么,很伤心?我为你除了个叛徒,你难道不高兴么?”
我冷冷看她:“你也活不了多久了!”我说的是实话,她在暗室中本就受了重伤,身上血迹斑斑凌乱不堪,之后又被我和小筑合力相击,不死才怪。
话刚落音,她就极其配合地剧烈咳嗽起来,大口喘息,一脉殷红的血自嘴角流下。半晌,她盯住我,恨不得生噬我肉:“碧笺笺,你别得意得太早!你生来不祥,身边的人没有一个会有好下场!你苟活下来又怎么样?”讥讽怨毒的笑声再次响起,比地狱魔音还要难听:“更何况,你手握碧玉箫的秘密,想安然无恙地活着,简直痴心妄想!”
我怒火中烧,冷声道:“杜砚妍,你要是再胡说八道,我立刻就杀了你!”
她一愣,随即像看透了什么秘密一样,勾起嘴角:“你怕了?怕听到那句批语么?每次我一提起,你就一副要发狂的模样。”她急促地呼吸着,胸口剧烈起伏,却仍旧用尽力气说着满是恨意的话,“可惜你再逃避也摆脱不了!‘命格迥异,一生舛厄,恐为不祥。’这是你的命!你注定是个煞星!注定要祸害身边的人!注定一辈子什么都得不到!”
双手握紧,青筋毕露,我浑身颤抖,大喊道:“你闭嘴!闭嘴!再说我杀了你!”
每个人都有各自的软肋,这些年我刻意避免触及那些不堪往事,努力挣扎着,却不料还是躲不过。
“难道我说错了吗?三岁克母,六岁克父,自从你进入谢家,谢家就没有安……安宁过,咳咳……你看重的人,没有一个活得好……”许是气力将近枯竭,她彻底倒地,头侧枕在横铺的红叶上,语声轻了许多,“若不是你,他怎么会插手碧家的事,已至惹祸上身?若不是你偷出他的贴身玉笛,他又怎么会中毒?若不是你,他又怎么会对我不屑一顾?我又怎么会一气之下真的……真的看着他死?”
狰狞的目光斜射过来,她的眼中似乎有了湿意:“都是因为你,因为你……”她咳出一口血,胭脂般艳丽,笑容让人心寒:“不过,你的报应马上就要来了。你大……大概还不知道吧?他们之所以放心大胆下狠手,是因为我告诉他们,风莫醉也知道碧玉箫的下落和秘密,而且还是你捧在心尖上的人,把他们的注意力都引到了他身上,咳咳……你、你猜,他们会怎么对付他呢?哦!还……还有,你的那……那位依柔姐姐,她、她只怕下场更惨,那个张、张勤……骗……”气息弱下去,渐不可闻。
我听得脑中一片空白,呆呆僵在原地。
须臾,杜砚妍猛地又瞪大眼,勾起头,咬牙切齿嘶声喊出一句:“谢卓!你好狠!”
然后重重倒下,再无响动,应该是真的断了气。
满地凄艳如血的枫叶,两具尸体,一个残泪未干的人。
这样苍凉的画面,连风拂过梢头的低吟,都尽是苍凉。
惧意袭遍全身,渗入骨内,我抖了又抖。半天,忽然轻笑起来,笑声散在寂寥林间,说不出的诡异。
“下辈子,还是不要见了,没有我,或许你会活得很好……”放下怀中的人,起身踉踉跄跄向前狂奔。
衣带已解,外裳松松散散,白色丧帏一般,随风而舞。足底的枫叶,发出暗哑空洞的声音。
不知道是怎样回到别苑的。
看见梅花树下那个熟悉身影的刹那,心仿佛突然平静了,仿佛适才经历的生死惨淡都只不过是幻梦一场。
梅花叶落得比较早,未到深秋,枝桠间已是一片萧索,只余残留的数枚依旧稀疏地飘摇着。
风莫醉负手立在树下,背对着我,大概在沉思,衣袂随风轻拂,恰似三月春水般柔软,静夜月光般皎然,缓缓地逶迤过来,逶迤进了心底。
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会在的,对不对?
可是,为什么我感到了扑面而来的哀伤与寂寥?
是我伤了你吗?
他们都说,我伤了你。
眼前一片水雾朦胧。
朦胧中,他终于转身,动作有些迟疑。
梅花似乎在一瞬全部开放。
看不清他的表情,恍惚间熟悉气息已近在咫尺。
“出什么事了?”他的声音在抖,那样惊慌失措,抬起的手,将落未落。
泪好像决了堤一样,我拼命想止住,却怎么也止不住。
他褪下外衫,紧紧裹住我,将我揽入怀中,好半天才小心翼翼道:“别怕……别怕……”
我努力地张了几次口,才发出声音:“你没事?”哽咽得字句模糊:“你去哪儿了?”
他沉默了一下,犹疑道:“我……我去见了夏芷……”
我猛地想起一事,从他怀里惊起,抓着他的胳膊急急问道:“你看见依柔姐姐没有?她是不是昨晚出去了就再没回来过?”
“你别急,”他覆住我的手,“我觉得小筑的话有问题,昨晚就通知君先生去找依柔了,估计她现在正在回来的路上。”他扫视过我满是血污的长裙,脸色十分难看:“怎么这么多血?伤到了哪里?”
“是小筑的,”我松了口气,低低道,“小筑她……”顿了顿,声音空洞:“死了。”
他微微一愣。
白色布带在臂上缠了一圈又一圈,我大致说完前因后果,问道:“夏芷都跟你说了什么?”
风莫醉的手一顿:“没什么……不是很重要。”
一早夏芷就把他引过去,说是告诉他流觞死的真相。我轻轻道:“她是不是说,流觞是我害死的?”
他替我包扎好,抬头道:“胡说些什么!又不是你下的毒!”
“杜砚妍都告诉我了,”我垂首,心底涌起浓重的悲伤,“是我偷拿了他的玉笛让人有机可乘。”
“别瞎想,不是你的错,这世上有很多事我们都无法预料,”他微微皱眉,“只是,他的死伤你太深,你始终无法释怀,才会想不通。”
我沉默了片刻,抬头看他,双眼酸涩:“我真的好没用,谁也救不了。明明身边已经危机四伏,却浑然不觉,只知道玩闹。如果我平常多关心一下小筑,或许就能早些明了她左右为难的境地,或许她就不会死了。”
他伸手揽过我,叹息一声:“傻女人,哪来那么多如果?谁都有自己的选择,那是给她性命的主公,她无法背叛,就算你早就知道,也未必能帮她。”
我没有推拒,倦倦地靠在他肩头,迷了心绪一般,想说:“你不要离开好不好?”却终究没能说出,只喃喃道:“我想去一个隔绝尘世的地方,没有这么多恩怨是非,忘记所有的无奈悲伤,简简单单地重新开始……”
之后又去了枫叶林,想替小筑收敛尸骨,却发现她和杜砚妍的尸首都不翼而飞。这样看来,事情的原委应该是,谢卓早已和面具人商量好要除掉杜砚妍,面具人本想一举两得在套出碧玉箫的下落之后让小筑带我逃出,却不料谢卓竟提前下手,待接应的人赶到时就只能将尸骨收回去交差了。
眼前似乎又出现那张巧笑如花的脸,清脆无忧的声音恍惚响起:“小姐,你看你看,这个是奴婢做的,怎么样?”
小筑,你是不是已经回到了生长的地方?
希望下辈子,你不会再长在一个孤寂的地方,能肆意地哭,肆意地笑,及时遇上喜欢的人。
、花落谁家谁知晓(一)
【如何言说?言说这一场天意残酷的愚弄?如何言说?言说曾经的执念与而今的挣扎?】
当萧遥的侍从萧朴忽然出现在院子里的时候,我着实大吃了一惊。
“风公子,阿萱姑娘,请问世子在这里吗?”萧朴的表情十分严肃。
风莫醉道:“他昨晚就出去了,有事吗?”
萧朴道:“侯爷来了,要见他。”
我和风莫醉同时一愕,急忙随他出了院子。
苑门口停着一驾马车,并无多少奢华恢弘之气,看来这位侯爷行事倒是沉稳,与萧大世子简直是天壤之别。
玄青色的车帘被卷起,一只宽大有力的手伸出,我们刚要屈身行礼,一个温朗威严的声音响起:“出门在外,虚礼就不必行了。”
我下意识地抬头,看向这个战功显赫、威名远播的传奇人物,靖边侯萧安远。
粗略算算,他现在应是四十左右的年纪,却未显多少苍老的痕迹,没有穿外袍,一袭荼白长衣衬出英武身形,真不能理解,萧遥为何非要叫他老头子。那张脸与萧遥有四五分相像,但却没有半点桃花春水轻漾的风流不羁,眉目间透着久经沙场的冷峻与坚毅,举手投足皆散出非凡气魄。
“那个混账小子没闯什么祸吧?”他望着风莫醉,颇为熟稔地道,显然是早已认识。
风莫醉摆出正儿八经的谦谦君子模样:“侯爷多虑了。”
我有点想笑,明明萧遥的年纪要比风莫醉大,怎么好像反了过来?
“这位可是碧姑娘?”萧安远忽然看向我。
我刚愣怔地吐出一个“是”字,他便下了马车,朝里面道:“姑娘,出来吧。”
萧朴接过帘子彻底掀起,我才看见蜷缩在车内瑟瑟发抖的那个人。
钗环全卸,凌乱青丝下一张惨白惊慌的脸,泪迹未干。
我的心跌入了谷底:“依柔姐姐。”
听到唤声,她微微抬头,原本秋水含情的眸子已是一片空洞,神采全无。
“依柔姐姐……”我颤颤地唤着,感觉全身都软了,挪不动半步。
她紧紧拽着裹在身上的玄色长袍,一双莹白如玉的柔荑此际伤痕累累、血迹斑斑。半晌,才哑声开口:“小笺……”
风莫醉在一旁道:“扶她进去再说。”
进屋后才发现,她里面的衣衫已被撕得破烂不堪,除去萧安远的那袭长袍,她几乎未着寸缕,而且浑身上下全是伤痕。我不敢想也不敢问究竟发生了怎样残忍的事,只得顺她的意,让她自己梳洗。
幸而萧安远告诉我,他到得还算及时,所以并未发生不可挽回的惨事。只是依柔姐姐之前大概受过鞭打,所以伤得不轻,而且惊吓过度,需要静养。
萧安远搭救依柔姐姐并非偶然,而是昨晚一到长安就遇见了君先生,君先生临时有事要赶回问君楼,遂请他帮忙寻找依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