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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歌之天下无殇-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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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缓缓屈身跪了下去:“谢二公子,我求你,救救他。”

谢卓终于变了脸色,盯着我,神情中满是不信:“我记得,你一向将这两样东西,看得比什么都重。”

我缓缓道:“失去后才知性命可贵,它们再重,也终究是死物,抵不过性命。只要你肯救他,无论要什么,我都给你。”

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永远不知失去至爱那一瞬的痛,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小醉成为另一个流觞,亦无法再承受那样凄绝的离殇。

谢卓怔然片刻,忽然极嘲讽地笑起来:“他对你下药,那样骗你,你竟然还肯拼了一切来救他?连大哥给你的遗物,你都可以拱手相让,哼哼……小笺,你说大哥要是知道,会有多心寒?”

我抬眼盯着他,一字一句道:“谢卓,你不懂他。”

谢卓面色一僵。

“他不会怪我的。他希望我能好好地活着,不会让我为死物桎梏一生,更不会因此责怪我。”

“你还是不肯吗?”见他仍旧没有言语,我几近绝望,颓然道:“究竟要怎样你才肯救他?究竟要怎样……”

“好,看在当年的情分上,我答应帮你救他,可是——”他忽然伸手将我拽到怀里,“这些东西,连带你的人,我都要!”

我没有挣扎,伏在他肩头,慢慢笑了。

谢卓带我到了一个地方。

萧遥在长安时住过的别苑,也就是很多年前的靖边侯府。

谢卓说,幕后那个组织的巢穴就在别苑的地下,而入口则在最东面的池塘里。他只将大致的方位告诉我,并没有真正出手,不过这就足够了。

君先生亲自带人过来,很快便找到了沉在水中的机关,打开入口,踏下层层阶梯,进入幽暗的地底,四处弥漫着阴森的气息,还有浓烈的血腥味。

更深一层的机关启动,暗器利箭蜂涌而来,诡异火光中很快尽是刀光剑影,猛烈的厮杀声冲天。我想,这大概算是最后的殊死较量,暗地里多少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也终究要被无情撕开……

抑住作呕的冲动,随君先生进了一间囚室。

污浊不堪的水中,我一眼看见那个人。

那个曾经朗月清风般的青涩少年,那个不久前还风姿卓然的翩翩公子,已失了原本的模样。

杂乱的头发随着低垂的头浸在水中,双手被固定在墙上的铁链锁住,殷红的血从腕间慢慢滴落。

我惶然跳入水中,跌跌撞撞地来到他面前,颤颤地抬起手,却不敢有一丁点的碰触。

他的身上几乎没有一处完好,肩头和手腕都可见森森白骨,血肉模糊,被发半遮的脸也是伤痕累累。胸口处的一道伤,皮开肉绽,一半被泡在水中,已经开始腐烂。

痛楚蔓延至全身,我艰难地张了张口,半晌才发出哽咽的声音:“小……小醉……”泪顺着两颊流下,滴落水中,发出细微的声响。

“此地不宜久留,碧姑娘,你先带他出去,”君且问用剑劈开铁链,将我们从水中拎了出来,“剩下的事情,问君楼自会料理。”

夜已深,月冷如霜,原本就不是闹市的偏僻街道上一片寂寥,完全隔绝了那黑暗深处无边的厮杀。

我抱着风莫醉倒在路边的柳树下,微风拂过,丝丝低垂的碧绦间竟有淡如轻烟的柳絮飘散,若非细看,根本很难察觉。

“小醉……”我轻声唤着,心中惊恐愈深,小心翼翼将他的身子放在腿上,撩开覆在他脸上的乱发,“小醉,你醒醒啊……”

“早就跟你说过,要离我远远的,为什么就是不听呢?现在是不是很痛?痛你就会记得了吧?”

“你总说我是个傻女人,可是,我们两个,究竟谁更傻?”

慢慢地俯身下去,吻了吻他紧闭的眼,大片水泽止不住地漫过。恍惚中,仿佛又听到他惯常的调笑语调:“傻女人,我还没死呢,你哭什么?”

絮如雾岚缱绻,春夜里无人再言笑如常。

良久,空明的声音蓦然响起:“别伤心了,小丫头,他暂时还死不了。”

我一惊,抬眼便见到那袭风华绝世的身影,雪白水袖随风逶迤,周围隐隐笼下的月光,迷离了容颜。

“君楼主?”我微微一愕。

“事情已经水落石出,幕后主使的人名叫韦绝,一直隐藏在靖边侯府中,这些年他创立杀手组织,发展各方势力,掠夺珍宝财富,为的是谋朝篡位。这一次我打算亲自动手,彻底除了他,小丫头好好照顾自己,安心等消息就行。”一支碧玉箫忽然递至眼前,“这是你碧家之物,如今尘埃落定,物归原主。”

我怔怔接过,轻声道:“这就是惹来这么多腥风血雨的碧家至宝?”嘲讽地笑了笑:“你说过,这也是一种守护,碧家世代的守护,可如果,我不想守了呢?”

“不想守,那就不守了。”淡如风的语声飘过来,人已远去。

“不想守,那就不守了。”我喃喃重复一遍,慢慢牵起了嘴角。

不多时,寂寥空道上,一驾马车疾驰而至,神色焦急的秋兮涯从车上下来。

“秋伯伯……”我欣喜地唤了声。

“小笺,怎么会这样?”秋兮涯十分慌张地查看着风莫醉的伤势。

我来不及解释,急急问道:“他的伤怎么样?严重吗?”

秋兮涯脸色极度难看,皱眉道:“性命倒是无碍,不过,手骨多处断裂,伤口长时间浸泡在水中,救治的时候要吃些苦头。稍有不慎,他这双手只怕就再也拿不了针了。”

心猛地一沉,我慌道:“不可以的……秋伯伯,你一定要救救他,他的手不可以毁掉……不可以……”

“你别急,我只是说可能,他是我的儿子,我就算拼了性命,也会治好他的。”秋兮涯说着便招呼陪同来的下人小心地扶起风莫醉,“好了,别再耽搁了,赶紧走吧,车上还有些药,可以稳一稳伤势。”

我缓缓起身,木然道:“秋伯伯,您带他回去吧,伤好后不要再让他来找我了,也别告诉他我的任何消息。”

秋兮涯一愕:“你不跟我们一起走?”

我摇摇头,缓缓道:“秋伯伯,小醉是个好夫君,可我配不上他,我不是个好姑娘,不值得他喜欢。您肯定也希望他平平安安,那就不要让他再做傻事了,他应该活得更好。”

“那……你保重,好好照顾自己。”秋兮涯没有再坚持,扶了人往车边走去。

一步步远去,一点点抽离,从此不再牵连,愿你能名扬天下、潇洒江湖,赢一身荣光。

终是忍不住,冲散如烟轻絮,猛地扑上去抱住了他,失声恸哭,泪如雨下。

前尘纷繁,五年相伴相随的岁月转瞬流过,言笑间铭记了多少?而下一次十五步月下回首,还能见到你吗?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揽这一夜长安明月给你,你可能快乐一些?”

“傻女人,我回来了……”

“风家的疗伤药千金难求,你以为谁都有这待遇?”

“你怎么这么傻?傻得我都没有办法了……”
……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恢复冷寂,我静静跌坐在地,心凉如雪,仿佛又回到了十几年前那个夜晚,那个失去至亲独自漂泊的夜晚,稀疏树影投下斑驳如画的迷离姿态,枝桠间沾满流光,各自酿着夜阑人静的寂寥。




、风流云散尘埃定(二))

四月初一,一石惊起千层浪。

茶楼酒肆里再次沸腾,甚至朝野内外都被惊动。

靖边侯萧安远手下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韦绝,十几年来竟网罗了各方势力,积聚了大量珍宝财富,企图谋反。而这些年不少富家世族的莫名衰落以及其产业和势力的莫名消失,都是这个韦绝暗中所为。当然,令人津津乐道,传得沸沸扬扬的并不止这一个大概。

传闻说,阴谋揭晓的前一夜,问君楼楼主现身长安靖边侯府别苑,也就是韦绝的秘密巢穴,未用任何兵刃,仅以一张古琴拨出凌厉曲音,就将整个别苑夷为平地,阵势之大,令人瞠目结舌。而且,别苑内的一眼池塘竟一夜红透,成为血池,有大胆好事者尝试进去查看,却因浓烈的血腥味,在未靠近时就呕吐不止、狼狈而退。

传闻还说,问君楼主之所以亲自动手,并且如此狠绝毫不留情,是因为当年长安第一公子谢流觞就是被这韦绝毒害致死。可叹流觞公子当年设九州台扶危天下,风华倾世,没想到竟遭这等奸人暗算,一时间无数人愤慨怒斥,拍案而起……

而久居洛阳的靖边侯萧安远也没有置身事外,盛怒之下将韦绝的残余势力尽数摧毁,其雷霆手段亦震慑一时。

四月初二。

问君楼昭告天下,为祭奠流觞公子亡魂,问君楼闭楼三月。副楼主君且问因楼中出现内奸一事,引咎自省,辞去副楼主之位,至于由谁接任,尚待商榷。

另外,碧氏后人碧无书之女以碧家至宝碧玉箫引来上古神鸟,将碧玉箫交由神鸟带走,自此,关于碧家至宝的争夺彻底终结。

一切尘埃落定,再多的风云激荡不过一段评书。

五月初十,榴花潋滟。

长安谢家二公子娶妻夏氏。

铺天盖地的红,丝竹阵阵,觥筹交错,我却怎么也挤不出一个带点喜气的笑容。谢卓最终还是有所顾忌,让我顶了夏芷的姓氏出嫁,而拜堂之前我突然腿抽筋,所以只好瞒着谢卓偷偷让夏芷代替行了礼。

正苦思冥想着要怎样把洞房也李代桃僵一下,门就被“嘭”地撞开了。我急忙盖好喜帕,心想,用得着使这么大力吗?

喜帕猛地被扯下,抬头看清面前的人之后,我摆出的笑容僵硬了,连带手中暗藏的涂有迷药的银针都差点掉落了。

来人竟是风莫醉,我原以为,很难再见到他。

“笑得这么开心,你是真想嫁给他?”他紧紧盯着我,冷冷嘲讽道。

我有些慌乱:“你……你怎么来了?”

他一把将我拽起,手紧扣在我腰间,嘴几乎要凑到脸上:“夫人今日大喜,我这个做夫君的,难道不应该来道贺一声吗?”

我一阵不安,偏低头想去看他的手:“力气不小,你的手没事了?那其他的伤……唔……”灼热的唇毫无预兆地覆下来,狠狠掠夺噬咬着,整个身子被向后压去,最终不可避免地倒在了床上,头被饰物和床上硬硬的东西咯得生疼。唇上的噬咬却仍未停下,反而越深越重,唇齿间渐渐有了浓烈的血腥味,我抬手抵在他胸口,感觉快要窒息了。

许久,我终于得到解脱,勉力撑起身子大口喘息着,稍稍平复之后才抬眼看他,见他仍旧眼神凶狠面色铁青,不由瑟缩了一下。

缓缓抬起手,擦去他嘴边残留的血迹,微微笑道:“消气了没?”

他的神色变了变,握住我的手,将我揽在怀里,声音没了先前的冷意:“傻女人,我不许你嫁给别人。”顿了顿,轻声道:“我喜欢你。”

我一怔,眼前一片氤氲,用力眨了眨眼,半晌,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会哄人了?我又傻又粗鲁还不解风情,你应该讨厌才对,难道是因为,”顿了顿,“我今天出嫁,你想让我高兴一些?”

“你说什么?”愤怒的声音被咬牙挤出,萦绕的气息再度冰冷,加诸在身上的力道也猛地变大,我忽然闻到极重的血腥味,垂眼便见他后肩衣衫上洇出几道血迹,心下一惊,急忙推开他。

“你的伤!”我惊呼一声,这才发现,不仅是后肩,就连前胸也洇出了大片的血迹,忍不住抖着手揭开他的衣衫,登时定在那儿,差点没掉下泪来,纵横交错的伤痕,原本已开始愈合,如今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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