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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急忙跨步过来,双手一伸接下其中一名刺客的剑,继而手腕交替一转将那一剑的攻势转向另一方。眼见那刺客惊讶地睁大眼,苏静萱立即旋身以手肘击向其太阳穴,却被他低头一让击了个空。
叶方秋在此时却皱了眉,原本指尖之物顿时收了回去,近身与其余四人缠斗起来。身形急转之时他目光却瞥向苏静萱那边,眼见每一招似乎都要伤到她,却又都被她躲了过去。然而,她却也伤不到对方就是了。
只时间若长,她定败。
叶方秋眸光渐沉,原本看来只勉强应付的手段顿变——
只见他飞身一跃,径自跃起数丈之高,再飞速旋身而下,落地的一瞬只听得几声闷响,周遭四人皆住了攻势如被点穴般僵在原地。
叶方秋负手而立站在四人中间,然后,便见那四人纷纷后仰着倒下,却是一点生气也无。
另一与苏静萱交手的刺客顿时住了手,眼中闪过惊诧与恐惧,转身欲逃,却被苏静萱拦了去路。叶方秋指尖一弹,只听得“啪”一声响,那人便被定在了原地。
叶方秋缓步行至他身旁,扯下他蒙脸的巾帕,倒是个陌生面孔。
苏静萱看着那如开花般整齐倒在地上的人,惊讶地看向叶方秋……
“谁遣你来?”叶方秋对那刺客说道。
那刺客瞪着叶方秋,傲然道:“要杀要刮给个痛快!”
叶方秋淡淡看了他一眼,然后执起他的手臂——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自那刺客口中嚎出,听得苏静萱心惊肉跳,一时忘了呼吸……叶方秋,生生拧断了他小臂。并非自关节处断,而是从节小臂中间拧成扭曲的形状。
由于穴道被制,尽管那刺客已痛彻心扉,却依旧无法动一根手指。
“谁遣你来?”叶方秋依旧问得语气淡淡,似无关紧要一般。
见那刺客虽已汗如雨下,却仍是咬了牙不肯说。
叶方秋缓缓执起他另一只手臂……
“不要!”苏静萱立即上前拉叶方秋手腕,脸色苍白地摇头。
叶方秋侧头看着她,片刻后,他轻轻道了声“好”。
苏静萱刚松一口气,却听得一声利刃刺入骨髓的声音……鲜血溅出,几滴落在苏静萱的脸上,带了温温的腥。
她怔怔地看着那被叶方秋一剑刺死的人,半晌无法回神。
“为何……杀他?”她目光直转看向叶方秋。
叶方秋依旧那副清清冷冷的神色,眉间无一丝戾气或杀意,半分看不出是刚终结了五人性命的人。
“既不问,自然要杀。”
苏静萱心头一颤,竟是因她阻止他逼供,他才下的杀手?
“他已无力反抗为何要取他性命?”苏静萱大声质问道,一脸无法置信地看着他。
叶方秋丢下手中剑,自一旁地上捡起方才买的药包,不急不徐地一个个挂在腕间,缓缓道:“为绝后患。”
苏静萱顿时无言,只深深蹙眉看着叶方秋,半晌后方有些困难地开口道:
“你……究竟是什么人?”
叶方秋并未回头,只神色平静无波地看着前方,道:“御医。”
第十章(1)
又过了五日,苏静萱一行人才到了京城,算下来那快马加鞭不过一日的路程竟生生被她走了近十日。不过,后几日的耽搁全因那些中毒的侍卫下不得床罢了。
刚入京城,便见铺天盖地的喜庆之气迎面而来。街坊、屋舍、茶楼、酒肆……皆张灯结彩,时而鞭炮齐鸣,竟比过年还热闹了几分。
苏静萱诧异,心下暗道是有什么普天同庆的喜事吗?
行过一处,见砖墙上金边裹绣的皇榜大张,榜边立两位铁甲军士。苏静萱喊停了马车,问叶方秋道:“那榜上写了什么?”
叶方秋住了马,侧头扫了皇榜一眼,道:“封后。”
苏静萱顿时一愣,继而“哦”一声后便缓缓放下车帘。
封后——他,终于有了自己的妻了。
皇后,是皇帝的妻。意义自然不同于其余妃嫔,严格说来,其余侍奉皇帝的女子,不过是奴婢。唯有皇后,能与皇帝行结发之礼……
他,与谁结了发?
苏静萱在心中默默想着,毫不自知的是——她的唇边挂着的是怎样寂寥苦涩的笑,似是想笑得开心些,唇边却终究只颤了两颤。
难怪越发不想回宫——她的直觉向来准确,并非因他立后而难过。只因,她终究没能守住自己的这颗心。想到他身边莺莺燕燕绝色女子无数,想到他与另一女子含羞带怯行结发之礼,想到他会柔情满眼地拥那女子入怀……
其实,自始至终他都并未向她许过她想要的未来,也从不曾说过爱她。只是从何时开始,习惯了他因她一眼一言便欢心或失落,习惯了在病榻上睁开眼,便能见到他的身影。
一时被宠坏,竟险些忘了……他是皇帝。
心口,终于还是慢慢地痛了……
回到长平宫,迎面而来的小竹高兴得拭了泪,只不住道“平安就好”。
苏静萱无声地笑着,收拾妥当后便去沐浴更衣。
泡在温热的水中,水面洒了花瓣,她小心地将它们一片片拾起,叠在掌中。细端详,带了晶莹水珠的嫩瓣显得极娇媚,丝丝纹理勾出最后的生命力……
有些事,大抵是自己无能为力的。
比如爱情。
但有些事,却是可以自己决定的。
比如去留。
立后大典定在这月月末,宫中繁忙非常。各宫妃嫔忙着拾掇贺礼、礼部忙着商议立后议程并与皇帝与准皇后校对、刑部忙着确定大赦名单、地方官员忙着赶路进京朝贺……
一时举国上下皆因立后之事而欢欣鼓舞,庆典氛围与日俱增。
长平宫亦是忙碌起来,作为后宫中唯一的皇贵妃,长平宫送出的贺礼自然不能低过其他宫妃去。小竹特意寻了宫中锦绣殿的绣女来,为苏静萱量体裁衣添了几件新衣。明明知道,立后大典是非穿朝服不可,但见小竹那副好似过节的兴奋模样,苏静萱只淡淡笑着应了。
回宫后的第二日,皇帝便来了长平宫。
苏静萱一如往日那般言谈举动,不卑不亢亦无任何不喜,只朝皇帝伸手讨免死金牌。
夏侯拓无奈,只得唤人取了来。
“你是打算造反谋逆么?”夏侯拓叹息着摇头说道。
“皇上说笑了,臣妾不过求个安心。”苏静萱笑道,命小竹收了。
夏侯拓端详她半晌,然后挥手命旁人都出去,这才开口道:“你……可在生气?”
苏静萱淡淡笑着,唇边弯着自始至终未曾变过的弧度。
“为何?”她问。
“立辰妃为后,实属无奈之举。前些日太后病重,辰妃以亲身试药并候在太后床前三日不离,险些支撑不住。太后感动,在病榻之上要我立后,否则拒服汤药。因太后体弱,实在无法忤逆……”
“皇上。”苏静萱依旧温温笑着,手中端着茶杯,氤氲出暖暖的白雾,只听她轻声道:“皇上,乃一国之君。”
夏侯拓看了她片刻,继而无声叹了一气,道:“既称‘我’,此刻便未打算做你之‘君’。否则,会称‘朕’。”
心口沉沉一痛,苏静萱笑意却深了些,垂眸不答。
就因他这时而‘我’时而‘朕’的,闹得她曾有那么瞬间,忘记身份、忘记地位、忘记自己不过是他的妾。
如今,心已失,他却终究要与别的女子结发。
“皇上,用午膳吧。”苏静萱笑着起身。
夏侯拓静静看了她半晌,然后才起身道:“不了,来之前宫人报说芳莲宫尚有事。”
芳莲宫,是辰妃的宫殿。
“恭送皇上。”
苏静萱欲跪拜行礼,却突然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夏侯拓紧紧拥着她在她耳边道:“这些日……我,日日都在想你。待我忙过这阵,会好好陪你。”
苏静萱猛地推开他,深深垂下头,脸上已是再也压抑不住的悲戚。片刻后,她抬起头,却是满脸笑魇如花,她柔声道:
“皇上,大白日的……快去操烦你那些事,不必忧心臣妾无聊。”
夏侯拓一笑,在她额前落下满含怜惜的柔柔一吻,然后才转身推门而去。
心口痛得快被撕裂,在他转身之时,她的泪已滑下,在他背影消失之时,她终是忍无可忍地低泣得双肩止不住地颤……
感君之心如日月,他能如此待她,真的已难得。皇帝封后,何须向人解释,何须顾虑她悦不悦。然而,他却巴巴地跑来问她,是否在生气。他带了忧虑的惶恐,妄顾自己身份的谨小慎微,都令她心痛难忍。
越是知道他用情至深,越是再难以留在他身边。
终究是她太贪心,才伤得自己肝肠寸断。
“娘娘……你没事吧?”小竹从门外进来,见苏静萱背对着她肩膀直颤。
苏静萱抬起头,半晌后抬袖擦了泪,这才转身道:“你去寻两个稳妥的人,将免死金牌送去苏侯爷府,叫侯爷夫人妥善收好。”
小竹疑惑地看向眼眶有些红的苏静萱,应了声:“是,奴婢这就去办。对了,叶大人来了。在殿外侯着呢。”
“叫他进来。”
“是。”小竹退下。
苏静萱回到居室,以帕子擦过脸后才出来见叶方秋。
“大哥,你怎么来了。”她急忙止了叶方秋行礼,笑着道。
叶方秋却一时不答,垂眸看着她的眼,半晌才道:“哭过?”
苏静萱顿时撇过头,道:“不是,方才有尘沙入眼。”
叶方秋身姿俊挺,负手立在她身前,语气淡淡地道:“我是来问你,离宫之心可改。”
苏静萱一怔,有些意外他会提及此事,见他始终眸光清明态度坦然无一丝探究之意,这才道:
“不改。”
“真放得下宫墙锦荣之宿,舍得下三千宠爱之身?”叶方秋复而又问一句。
难得见叶方秋如此郑重,对一件事反复确认。
苏静萱垂眸,竟是迟疑了片刻,面色终于带了些微悲凉。
叶方秋执起她的手,放了两粒褐色药丸在她掌中。
“若去意不改,立后大典之日子时,你服下这两粒。否则,便丢了吧。”叶方秋说完,放开她的手,退开两步转身欲去。
“这是什么?”苏静萱问道。
叶方秋停住脚步,侧过头看着她,缓缓道:“若是信我,就不必问;若是不信,又何必问。”
闻言,苏静萱展颜一笑,道:“有理。我信大哥!”
叶方秋看着她笑了的眼,竟浅浅弯了弯嘴角,然后转身走了。
这是自她认识叶方秋以来头一回见他笑……如映在清泉上的阳光,耀出的一脉温暖润湿的光泽,泛起粼粼波光般耀眼。
距离立后大典,还有十四日。
第十章(2)
回望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光,尚不到两年,却如经历了一生一世那么长。
荣辱沉浮,深宫粉黛,她其实并不愿为国为君鞠躬尽瘁,次次都只形势所迫。苏静萱的人生观,令她无法闲坐独看风云变幻,任世事变迁无动于衷,于是次次将自己置于险境。
而,从何时起,夏侯拓站在了她身后,带了温温暖暖的笑,似万丈光芒洒落深渊的光辉,给孤身一人的她以依靠和仰仗。只要他在她的视野,即便什么都不做也能让她安心坦然地面对一切。
只她一句“知己”便可令他欢欣鼓舞,似得了无上欣荣欢喜;见她深陷险境,他会不顾自己安慰冲过来护她周全;看着她难过,他亦可整日整夜红着眼眶守在床前……
她并非铁石心肠,无法任他如此待她都无动于衷。
若他不是皇帝,不是坐拥佳丽三千的一国之君,又或者,她不爱他,都是可以令她留在他身边的状况。可,他偏偏是皇帝,而她又偏偏爱了他。
于是,离别即成命定。
夏侯拓对苏静萱的宠爱与日俱增,几乎日日都宿在长平宫。
自苏静萱回宫后,一改往日对夏侯拓敬而远之的态度,只笑眼承欢不诉愁。
看着苏静萱越发温柔缱倦,目光总不偏不倚地盯着他瞧半晌,眸中似是凝了千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