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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木只能慢慢的收回线,将风筝扯了下来,因其他人都绞了风筝,唯独她要收线,夏木的脸上便有些不悦。
绮罗看了祉儿,祉儿会意,扯了下夏木,夏木想到红袖红襟在,便将脸上的不悦收了起来。
绮罗几人又回了苏老夫人那里,听着红翠用比以往更高的声音报了她的名,进去后又见苏老夫人的其他几个丫头对自己更加恭谨,绮罗一时摸不到头脑,便将疑惑丢开,见绫罗安静的立在一边,问道:“你身子好了?是不是还不能吹风?”
绫罗点了头,见绮罗坐下,才又坐到原先的位子。
“看咱们大小姐,就是有长姐风范。”孙妈妈堆着笑脸赞道。
绮罗洗手的动作一滞,随后说道:“看孙妈妈说的,我不过是问了一句。”
孙妈妈笑道:“越是这不经意的一句,越能看出一个人的风范。”
“就是,我看着大小姐越发大气了,跟大夫人年轻那会子更像了。”红翠说道。
苏老夫人啐道:“她一个小孩子家的,别捧着她。”
绮罗微微一笑,心知苏家里头夸人长得像大杨氏才是夸奖,原因便是世人皆知年轻那会,大杨氏与苏老夫人长的相像,夸大杨氏便是在夸苏老夫人。
绫罗低着头,扭着手中的帕子,耳朵里听着众人吹捧绮罗,心里越发不甘起来。不过是一句闲话,就得那么多人夸奖。她做的再好,众人也不过说一句便罢了。
绮罗云里雾里的被众人吹捧许久,忽见绫罗手中的帕子已经要绞烂了,心里也猜到苏老夫人这是要借她打压绫罗,也乐得装憨卖傻,便嘴中说着谦虚的话,脸上将笑容放的大大的。
见她如此,果然孙妈妈等人夸人的话说的更凶,绫罗脸上的表情更是矛盾复杂。
“今儿个听说你屋子里的丫头都去放风筝了?她们也都有风筝的?”苏老夫人问道。
绮罗猜到苏老夫人这是要诱着她说出谁送的风筝,便眯着眼笑道:“是,我看今儿个天气好,就叫她们出来玩。风筝拿的我屋里的,都是别人送的,孙妈妈送了一个,春芽送了一个,禄儿送了一个,看院子的桂婶子还有冯妈妈送了一个……零零碎碎堆在那,看着白占了地方。”
苏老夫人笑道:“这样的东西,原是每年都有人给的,你留着堆着也没用,白糟蹋了东西,叫她们拿去玩了也好。”说完,偷眼看向绫罗,果然绫罗听闻有这么多人给绮罗送风筝,脸上的表情更复杂,想着自己不过每年得两个,绮罗却有这么多,几乎压抑不住要喊出不公平来。
苏老夫人见差不多了,便叫她们都回去休息。
绮罗带着禄儿祉儿出来,侧头见绫罗低着头脸上是压不住的气愤。
三人进了屋子,因初一十五还在花园玩,屋子里只有外头留着几个丫头伺候着。
“孙妈妈这是怎么了?嘴里一个劲冒好话。”禄儿低声说道。
祉儿也蹙眉道:“不独她,便是红袖几个嘴上也抹了蜜一般。
绮罗叫祉儿给她换了衣裳,忽然低声吩咐道:“这几日你们都小心些,叫何妈妈也少回家。另外绢罗、绡罗身边的,有你们的好姐妹就提醒她们小心些。比如夏木,今日那不愿的表情就不该做。”
禄儿、祉儿一惊,祉儿站在屋外看人,禄儿凑过来问道:“这又是怎么了?”
绮罗说道:“今日奶奶这是叫人抬举我呐,少不得过两日也要抬着绢罗、绡罗,此时犯了混,那就是再无翻身机会了。”
禄儿凝眉想了半日也不想不明白,祉儿急道:“榆木脑袋,看今日这情况,是要整二小姐的,不然这么多风筝,偏给了她一个美人的,又怎地只有她的要绞去一段。”
禄儿茅塞顿开,拍着胸口道:“这又是闹的哪一出啊!”
“甭管她们闹什么,小心驶得万年船,你叫夏木都小心些。”绮罗开口说道,并不是她滥做好人,只是几年下来,夏木等也帮了她许多,虽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但也让她避开了许多是非。此时弃她们不顾,只独善其身保住自己房里的人,那日后就没了人主动帮她。
禄儿祉儿想了下,心知这么急赶着跟夏木等人说更惹眼,便将这事放下,等着天黑了再偷偷说给她们听。
果然如绮罗所料,没过两日,绮罗屋外一个平日见不到的丫头便因着小错被赶了出去,绢罗屋子里的夏芝也因对绢罗说话有些不耐烦被罚了银子调出院子,绡罗屋子里的两个洒扫丫头,因被人捉住咒绡罗也被赶了出去。
自此夏木等人便与祉儿、禄儿更亲密起来,看似一屋人一般。
万事俱备,在绫罗受不住,身子又沉重的要病倒之时,苏老夫人便叫孙妈妈将绫罗叫了过去。
苏老夫人坐在东房榻上,又叫绫罗坐在她脚下的矮凳上,居高临下望着绫罗。
“以后要注意些,不能拿自己的身子胡来。”苏老夫人说道。
绫罗低头应声是。
苏老夫人见她低头,也看不到她脸上的神色,又说道:“抬起头来,你自小心气就高,样样都想要比绮罗强。”
“奶奶!”绫罗抬头叫道,咬着唇又低下头。
苏老夫人笑道:“你急什么?我又没说你不对。你要比她强也没什么,只是强错了地方。”
绫罗一怔,张嘴欲言又止。
“孙妈妈也说了,绮罗比你就强在命上。你要跟她比,也不该跟命过不去。是不是你母亲教你学问、规矩样样都要比绮罗强才好?她要你处处辖制绮罗?踩着绮罗?”苏老夫人抚着绫罗的头说道。
绫罗一怔,又低下头,见苏老夫人不语,方点了头。
苏老夫人笑道:“要论学问规矩,你伯母哪样不是要高出你母亲许多,你可见她拿这些压制你母亲了?”
绫罗惊讶的睁大眼睛,因从未见过大杨氏摆弄过笔墨,绮罗睿轩等人,又是到了清风馆才启蒙的,她一心以为大杨氏只是略识几个字而已。
苏老夫人拍了下绫罗,见她吃惊,说道:“傻丫头,你当有了学问,会了规矩便高人一等了?规矩学问也是要看人的,比如学问规矩对你伯母而言是可有可无的锦上添花,对你母亲便成了救命稻草,这就是命。”
绫罗听闻苏老夫人之言,不禁心中一凉,掩着嘴又咳嗽了几声。这几日看的东西全印在她心中。绮罗无才便可得众人夸奖,她出众众人却视而不见。果然锦上之花与救命稻草,便是天壤之别,怎么补也补不上的。
“我知道你心思重,如今我这便是给你以毒攻毒,你七岁了,我看你早知晓这些了。不说旁的,只说嫁妆,你的嫁妆就不能够与绮罗的一样,况且因你爹娘做下的事,如今连你外祖都嫌弃你了,你还能怎样?你看绢罗绡罗,她们是姨娘生的,你是夫人生的,你又过的比她们好上多少?”苏老夫人慢慢说道,又仔细看着绫罗的神色变化。
绫罗先是咬牙切齿,随后又悲伤绝望起来,想着她因小杨氏夫妇受苦,小杨氏却对她捎过去的信不闻不问,鼻子一酸,眼泪便落了下来。
哭了一会,又觉眼前一黑,绫罗扶着矮凳喘了一会气,猛的跪下说道:“求奶奶救我。”
苏老夫人早等着绫罗求她,抹着眼泪将绫罗扶起来,又搀着她坐在自己身边,说道:“你小小年纪,我本不该跟你说这些的。只是如今也没得办法,你总是不信我。那日见了你外祖,你也当明了自己的处境,该知道我是为你好。”
“绫罗知道了。”绫罗忍泣说道,想到杨致之未有一言半语传来,连点头之交的楼燕然也不如,更是伤心无比。
苏老夫人抚着绫罗的背,说道:“你也怨不得你外祖,他也是气你母亲。你母亲是被个姨娘养坏了的,你可不能走她的老路。再者,我是你祖母,怎么也不看着你往歪路上走。”
“绫罗日后都听奶奶的。”绫罗拿了帕子颜面道。
苏老夫人替绫罗擦了眼泪,说道:“快别哭了。女人这辈子,没了身份名声,那重要的便不是学识,不是规矩,是见识。你母亲也是聪明人,坏就坏在见识上了,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一个正经的夫人做着姨娘都不会做的事,可不是叫人笑话。没了见识,空有心计也没用,你可不能学了她。”
“是。”绫罗哽咽着应道。
苏老夫人又说了些小杨氏的不是,最后总结道:“往后我教着你,你比绮罗聪明,悟性高,总会学的比她好。只是那些不该比的,以后就不要比了。我自会叫你以后过的比她好。”
“是,绫罗以后都听奶奶的,再不听娘亲的胡言乱语。”绫罗眼中含泪的笑道。
苏老夫人当下对绫罗更加满意,识时务,光这一样便比旁人好上许多。
“快别哭了,知错能改就好。以后,奶奶要叫看不起你的人都吓一跳。”苏老夫人说道。
绫罗擦了眼泪,微笑了一下,又安静的坐在一边。
“如今我叫葛先生先可着劲教你,绮罗迟钝了些,反正也不急着,便将她在葛先生那里的功课先停下来。”苏老夫人说道。
绫罗点头应了,眼红了绮罗几日,此时听着苏老夫人的吩咐,又自觉受到苏老夫人重视,面上有些光了,整个人也有了些精神。
苏老夫人又说道:“学堂里的功课依旧要上,不然叫人乱猜你辍学的原因,反倒不好。”
“是。”绫罗点头应道,又想苏老夫人这大抵是真的为她着想吧。
苏老夫人又嘱咐了几句叫绫罗不要拿自己跟绮罗对比,又给了她两个丫头,将她身边小杨氏留下的最后两个丫头换了去。
绫罗见了那两个丫头,听她们报了自己原名,又请苏老夫人给她们起新名字。
苏老夫人说道:“往日我便觉得你身边的丫头莫散莫失,名字有些轻浮直白,只是因是你起的,我也就没有多说。如今既然你要我取,那我就将她们的名字一并改了,你看如何?”
绫罗忙回道:“那是我看了书一时胡闹起的,还请奶奶把她们的名字改了吧。”
苏老夫人一笑,说道:“既是如此,莫散改为岸芷,莫失改为汀兰。至于这两个丫头那便一个蕙兰,一个蘅芷。”
绫罗赞道:“还是奶奶起的名字好,听着也雅致。”
苏老夫人摇头道:“你这又是在唬我,我这名字是雅俗共赏,既叫人听了这名字就想着你是个如兰之人,又叫人不把你看的太高,孤立了你。”
绫罗站起来说道:“孙女今日又受教了。”
“你还小,往后我会教你更多。比如绮罗起的名字,禄儿祉儿初一十五,一听便是简单,不动多少脑筋的,十分的俗气,但俗气的又不叫人讨厌,听了丫头的名字,再想绮罗就知她是个中平之人。绢罗的丫头,绢罗一个也不亲自取名字,夏木夏柳的顺着绮罗以前的丫头春芽春苗叫着,这又是万事不做主的意思,性子和软着呐。不过是个名字,也能看出许多,不能马虎了。”苏老夫人说叫道。
绫罗忽想到学堂这几日,莫散恐怕早与其他几家的丫头混熟了,“莫散”之名也传开了,仿佛听到众人背后的嘲弄一般,绫罗又羞又愧道:“奶奶,不能再叫莫散,不,岸芷过去了,大家都知道她的名字了。”
“越是如此,才更该叫她去。改过了就好,咱们大大方方的,别人还能说什么?你今儿个回去好好想想,明日先跟葛先生学习,后日再去学堂。”苏老夫人笑道,又叫蘅芷、蕙兰拿了许多东西回去。
绫罗谢过苏老夫人,带着两个新丫头回朝霞院,进了院子瞥了眼绮罗的屋子,想着以后一定要比绮罗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