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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惯会说笑话,像是皇上不疼你似的。”她说得酸酸的,又垂下眼帘道,“姐姐不晓得么?上回皇后娘娘叫我去陪陪她,我便听见太后和她说,等九月你守孝结束,就要来下聘礼了。我看那意思,像是要你去当贵姬呢。”
“贵姬是什么?”我心中一痛,我说了那种狠话,皇帝难道一点也不记恨?
平安屈起食指,扣着红木椅上的护手,一声声,闷闷的:“正一品贵姬啊,跟丞相一个品秩,在宫里就只次于皇后和贵妃了。”
“是么?”我淡淡应道,我可不觉得皇帝有那份心性,忍得了一个对他出言不逊的女人,何况,他是知道楚弈没有死的,此番就叫我入宫去,我不能不怀疑。
也不知何故,我那夜睡得好沉,醒来之时舜英舜华难得没有在,而是一个面生的少女端进来的水,见我醒来,笑道:“楚姑娘可算是醒了。”
我不识得安国府中有这个人,张口便道:“你是谁?我往日怎么没有见过你?舜英舜华呢?”
她笑得很是得体,就像覆在脸上的面具一般:“婢子武静敏,奉爷的话来伺候姑娘的。至于两位香主,爷叫她们去了,一时半会儿怕是回不来。”
爷?香主?!我脑子里忽然浮现出上回那青铜面具掳走我之时口中的“那位爷”和“香主”,不禁打了个寒战,舜英舜华不会就是那青铜面具口中的香主吧……难怪那日舜华动怒,口气像是恨铁不成钢……因为有人掳走了我,还是她的手下。不对啊,听青铜面具的语气,他并不知道舜华是他们的香主……
念及此,我抬头细看。这里还是安国府吧……不论是布置什么的都是跟沁芳居一模一样。我下床,想要看看屋外,武静敏浅笑着隔开我:“姑娘可看不得。”
我见她阻拦,心里咯噔一声:“这里是哪里?你们带我来是想做什么?”
她依旧含着笑容:“婢子不能告知,只有一点,姑娘尽管放心就是,爷不会做有伤姑娘的事。”
我此时心里已经凉了,兀自冷笑道:“你是你家爷肚里的蛔虫吗?你怎么知道他不会伤我?”
武静敏依旧笑得波澜不惊:“姑娘觉得,爷若是有心害你,何必将你带到这里来?在安国府中杀了姑娘就是了。”又拽着我坐下,一手搭在我肩上,一手执篦子,“婢子给姑娘梳妆吧。”
我试着挣扎,只是她的力气好大,摁在我肩上像是用巨石压着我,根本动弹不得。我无奈之下,只得乖乖任由她为我梳妆。武静敏缓缓笑着:“姑娘这般貌美,无怪皇帝对姑娘这么上心。”
我冷冷的哼了一声,要是他真的对我上心,我倒是欢喜……冷冷笑道:“跟你何干?”
“跟婢子自然没有干系,只是姑娘可入不得宫呢,要是被皇帝欺负了,不得疼死爷?”我被她的话激得一阵恶寒,只见她唇角上扬,撸出一个极为娇媚的笑来:“姑娘可是会错意了,咱们爷对姑娘可不是那种感情。”
待为我梳好妆,又捧了早饭来。我心里基本已经有了计较,他口中的“爷”,有八成的可能是楚弈。什么时候他都有这种势力了?只是想也想不明白,便这么吃了早饭。武静敏见我肯配合,也不再强硬着摁住我。
吃了早饭,门外响起敲门声来,武静敏开门,站在门口说了什么,只是两人声音轻到我几乎听不见。待她关上门,才转身对我笑得从容:“姑娘请吧,爷要见你。”
我瞪了她一眼,起身出去,门外站着一个带着玄铁面具的人,花纹与上回的青铜面具几乎一样。看来,舜英舜华果然就是他们说的香主……心里顿时发凉,原来那群要捉我的,竟然是我身边的侍女,“那位爷”,果然就是楚弈啊……
玄铁面具见我出来,对我拱手施礼后,领着我出去。我虽是不知这里是哪里,但看来应该是某处的山谷,山峦苍翠,只是有稀薄的寒意。而我们所在,是一座很大的别院,想来也不知道有几进几出,只是看里面,很是有书香之感。倒像是寻常的大户人家的院子。只是每走上几步,便见到有带着面具的人立着。
玄铁面具领着我七拐八拐到了一座单独的屋子前。这里与其他的地方不一样,没有面具人,反倒给人一种很压抑的感觉,也不知道是因为天色的阴沉还是什么,我总觉得这里好生肃穆,漆着红漆的外观看得我心里隐隐发毛。玄铁面具上前扣了扣门,低声道:“爷,姑娘来了。”
屋中人没有应话,门开了。玄铁面具转身对我道:“姑娘请吧。”
我应了,踏上长有薄苔的台阶,屋里的确比外面温暖多了。有一道珠帘将内室外室隔开了,我看不清。只能看到内室中站着一个戴着黄金面具的高大身影,然后还有两个戴着白银面具的瘦弱身影。我眼角一抽,也不知道是进去好,还是不进去好。
“颜儿,过来。”听到这个声音,我心中一颤,鼻子也酸了。装了这么久,他终于肯见我了。
我掀开珠帘过去,轻声道:“哥哥。”
他没有应我,伸手拉我到身边罢了,转身对两个白银面具道:“就按着刚才的吩咐就是了。”
两人拱手:“是。”果然是女子,而且,果然是舜英舜华。我拉着楚弈的手,也说不出什么感觉,只是觉得鼻子好酸,好想哭。
舜英舜华应下便出去了,屋内只剩了我和楚弈二人,他看我一眼,取下脸上覆着的面具,面具之下,果然是楚弈那张比之皇帝不遑多让的脸,此时正含笑看我:“怎么哭了?”
我推了他一把:“讨厌哥哥!”虽然早知道他没有死,但是现在真真正正看到他平安无事的样子,又是一种被欺骗的感觉。
他依旧含着笑容,拭去我的泪:“好了好了,没事了。”
我抽抽噎噎哭了一会儿,便也消停了,破涕为笑道:“我还以为哥哥要装决明装到什么时候。”
他也只是笑:“叫你一人去红日国,哥哥也不肯放心。思来想去,还是扮作决明去最好。”顿了一顿,“颜儿身子弱了些。”
“哥哥若不装死,哪里能这么弱?”我不免有些责怪,虽然我也知道,皇帝是真心想杀他,不过没有成功罢了。
楚弈神色倒是淡然,笑得从容:“若非有龙渊,恐怕哥哥真的得死。”
“龙渊?”我不解,就算龙渊锋利如同神兵,但与中毒又有何关系?见我狐疑,楚弈笑着捏一捏我的鼻子,道:“龙渊是以陨铁佐以通犀玉炼成。通犀玉可避百毒。最初一见皇上赐下天蚕软甲,我本就疑心,龙渊又异鸣不止,我便知道有问题。”
我不知道什么是通犀玉,也不知道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这么神奇的东西。总之,楚弈还活着,这便是我最为高兴的了。虽然有些事,已经无法挽回了。
我又是想到皇帝来,心里也是悲凉不已,低声问:“哥哥,你真的要……造反么?”
楚弈神色一瞬间便肃敛起来,口气仍是温柔:“颜儿听谁说的?”
“你手下。”我道。
“哥哥的手下?”楚弈忽然笑出声来,“那日掳走你的人?”
我不免一惊:“哥哥怎知道我被人掳走了?”又恍然大悟,“那日的蒙面人是……”难怪,看见青铜面具对我欲行不轨之时,蒙面人会从屋顶跃下。楚弈怎么会让我受一点委屈。寂惊云也说了,那么快的剑,江湖上也没有几人能使出来,若是楚弈,一切都解释得通了。寂惊云与之是挚友,只消看到,从招式上就能大概猜到是谁。所以,他那日才会跑得那么快。
楚弈眼中多了一种难言的嫌恶:“我多次告诫过绝对不能出现坏女子名节的事,他竟然敢不听……”又看着我道,“何况,他们竟敢掳走你,若是直接交到我手上,还自罢了,竟还敢做出那种事……”
我白了他一眼,坐在一旁道:“哥哥好没有正经,白叫颜儿担心了,明明就在安国府中,又不肯现身……”
“我知道,难为你了。”我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也就这么点头。他叹了口气,“颜儿,现在容不得了。我晓得皇帝在你心中的分量,只是,现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没有别的法子吗?非要拼个你死我活?”我急了,“哥哥,你是真的想要皇位吗?你不是不知道,君北羽他坐在上面,需要面临的是什么啊。”
楚弈目光深沉如海,声音也有了压抑的怒气:“不拼个你死我活我能怎么办?我放过他,他会放过我吗?他连亲叔叔都可以赐鸩酒杀了,如今更是架空了九王,徒留个虚名给他。”
我看着面前的男子,他说得没错,就算楚弈肯放弃夺位,肯安安分分当个臣子,只是皇帝不会放心的,只要楚弈手中还有兵权,皇帝就还是要除去他。除非他像寂惊云那般,是皇帝的死忠,不然皇帝怎么可能容得下他。
我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传到头皮,冻得我浑身起栗。只能强笑着:“我知道了。”
楚弈神情又恢复平日的温和,道:“过几日,咱们就回去。”
“回去?”我怔了怔,“可是,皇帝已经向天下人宣布哥哥死了,这个样子回去?”
楚弈笑道:“颜儿不用多管,哥哥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我也不知道在那里待了多久,总之,我这一失踪,平安那头恐怕早就鸡飞狗跳了。实则这座山谷中,除了气候微寒,倒也不是什么难过的去处。从楚弈那里回来,我倒是安分了,武静敏也很是尽心的“伺候”着我,只是一直不见舜英舜华,我也不知道她们去了什么地方。
其实楚弈手中的势力便就是这些戴着面具的人,但至于人数有多少,我也不知道,想来绝对不少,不然楚弈哪里来的那种气魄与皇帝叫板。想到皇帝,我也难免难过,有时想想,若是楚弈不曾装死,我与皇帝也不至于闹成这地步。只是我又该怪他么?皇帝真的想他死啊,而且那头已经无法挽回了,我还要再跟最亲的哥哥闹成那样?
我看着已经黑了的天空,山里雾气太重,连星星也看不清。我仰了会儿脖子,就觉得酸了,也不再看了。转头,武静敏还是那么恭顺的站在我身后两步。说是对我恭顺,不如说是对楚弈的忠心。看她的样子,也不像是小兵,不然没有资格见到楚弈。
楚弈的这个组织,我也算是明白了些,他手下设有五位香主,决明是其座下总香主,剩下的四位,舜英舜华,还有两个我没有见过。这五人是直接受命于楚弈,是他的心腹死党。而还有数位堂主,堂主就是有实权,手下有着小兵的。除了香主和堂主,下面的人没有资格见到头头,并且连头头是谁都不知道。这便也解释得通,为什么昔日那个青铜面具虽是楚弈手下堂口的小兵,但却会来掳走我。因为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我是他们口中“那位爷”的妹妹。
从山谷中出来之时,我顿时有种“山中方数日,世上几千年”的感觉。七月流火,太阳也失去了在盛夏的威力,照着身上暖暖的。山谷的所在,是离国都约莫两百里的山里,也不知道她们是用了什么法子,将我一夜转运到这里。楚弈与我坐在马车中,很是淡然的模样。我不免笑道:“我瞧着现在哥哥出去露个面,非得将人吓死。”
他笑得温和:“岂会?我早早的就叫舜英舜华散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