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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紧紧咬着下唇,俏脸惨白如纸,这种天气中她额上都渗出豆大的汗珠来。我知道不是什么简单的,忙将雅竹叫进来。她看了一眼想容,忙不迭转身道:“来人!快宣太医!”
门外伺候的小太监一愣,迟疑道:“昭仪娘娘……庶人云氏怎么了?”
雅竹声音一沉,道:“没看见么?快些去罢,就说是宜贵姬让他们来的!”
小太监往屋里张望了一下,像是下定了决心:“好,奴才这就去。”
我见他去了,才看着想容,她此刻脸色稍霁,也似乎能动了,我便扶了她躺下歇息。雅竹拉了我到屋外,低声嘱咐道:“姑娘万万记得,这事儿若是有人问起,定要说是请示了皇后娘娘的。”
“为什么?”我问道。
“姑娘不知,云……云昭仪现在是庶人的身份,原本是不能请太医来的,只是成了这样子也没有法子。只要这事传了出去,姑娘必然会被人说不懂规矩,但若是皇后娘娘同意过的,就没人敢说什么了。皇后娘娘毕竟是小君,嫡庶有别,判若云泥。纵使各宫娘娘们对姑娘不满,也不敢顶着祖宗家法跟皇后为难。皇上从不过问皇后处理过的事,所以这才是最好的法子。”
我心里不知什么滋味。君北羽,那么相信婉韵吗?若换了是我,他会不会那么相信我?虽是这么想,我却半分不敢表露出来,只能点头称是。
太医来了之后,诊断出想容是腹痛,痛得难耐,可是依旧的,太医找不出原因来,只是留了些止痛的药丸。雅竹送了太医,又嘱咐了伺候想容的宫女太监几句,便道:“姑娘,咱们该回去了。”
我坐在床边,看着脸色发青的想容,起身道:“好。”转头,温言道:“姐姐你好生歇着,我赶明儿再来看你。”
她脸色如同玄冰般冷冽,垂眉不看我:“你也不必再来了,就算我知道……”她喉中哽了一声,“我还是没有办法不恨你,你走吧,就让我一个人,在这深宫了此残生。”
我看着她的脸,心里不知道什么感觉,同情还是什么?实则宫中并不适合谁,皇帝也好,想容也好,我亦然。默了默,我轻声道:“既然如此,婧颜以后不便来打扰姐姐,姐姐自己保重吧。”
她也不看我,就这么静静地躺着,眼中如死灰般没有一丝生气。可能她爱皇帝的心思不少于我,只是有些事情,说穿了,谁都伤心难过。曾经那么意气风发的女子,转眼,成了这副模样……
从金秋殿退出来,我才觉得冬日的冷风是那么的逼人,冻得人身子不由自主的发颤。雅竹似乎是知道我心里不太好受,一直一言不发,知道回到懿宁宫,才低声嘱咐我:“姑娘还是知会皇后娘娘一声的好,免得问起来……”
我抿了抿唇,叹道:“想容都成了这副状态了,她们还盯着她做什么?要逼死了她才算完么?”
她只淡淡笑了一笑,什么也没有说。
而我回去的那一日,铁勒的形势在全国传开,皇帝震怒,西部的军力开始集中,随时有要扑向铁勒将其变为天瞾的州城的意思。
安国府的年,过得也不算热闹,只是比之去岁楚弈“身死”之时好了太多了。吃过了一次食不甘味的年夜饭,我便倚在榻上看书。守岁是必不可少的,故此,谁也不能先回去睡觉,老老实实的等着才行。决明和舜英舜华凑在一块捣鼓什么。虽是听说要剪什么窗花,但我此时实在没有心情,也就不参与这项活动了。见了想容之后,我心里愈发的烦躁,很是躁动。或许从另一种角度来说,我躁动的原因还因为一个人。念及此,我转眉看向立在舜英身后的那个女子,她依旧是笑得妩媚而神秘,连一丝错处也寻不出来。
她竟然敢暴露在人前,这倒是我没有想到的。守岁前她跟楚弈相视,双方均是嘴唇微微动着,可是听不到任何的话语,想来又是一样我不懂的武功。既然是这样的告诉对方什么事,定也不是什么小事了。除夕之夜啊,难道就是今日,皇城之中……!!
我接连翻了几页书,书页哗哗作响,楚弈转头看我,轻笑道:“颜儿怎么了?”
我斜斜的看了他一眼,搁下书,道:“有些挂念着宫里而已。”
楚弈沉吟片刻,道:“宫里有什么事让颜儿这么挂念?”
我翻身坐起,见舜英舜华决明都转头看我,一时也不好开口了,只道:“只是听说这年过得不太平罢了。”
楚弈呷了一口茶,口气淡淡的:“如今铁勒又生事,怎么太平得了?皇上压了这么多日子,这回怕是有万全之策了。”
我不知他真心假意,只好“嗯”了一声。武静敏此刻才转头看着我,脸上含着笑:“姑娘难道是怕解决不了?”
“有什么好怕的?”我回道,她脸上笑意更浓了,好看得很:“姑娘可是想多了呢。再不济的,萧都统率领的凤家军可还在,是不是?”
萧无望?但他是羽林郎统帅啊,莫非能派他去铁勒?羽林郎群龙无首,又该怎么做?是呢,就算是寂惊云去了,皇帝也还有凤家军。两军交战,必有一方要败,楚弈还是君北羽?我又能经得起失去谁呢?
元景七年正月初一就在爆竹声中来临了。守岁算是结束,舜英舜华扶我起身,楚弈倒是半点不急,轻言细语道:“颜儿。”
“什么?”我停下,坐在榻上,“哥哥有事?”
他就这么静静地看我,口中依旧柔和:“颜儿很担心皇上?”
我忽又一愣,笑道:“有些人不能不担心啊。”
楚弈笑得风轻云淡:“是么?颜儿到底是大了,不再是只需要哥哥保护的小丫头了。”他说得很淡然,但我能听出他话中的深意,一时心里酸酸的,迎上其身后武静敏的目光,她还是含着很美的笑容,就这么看着我,一双美目中满是我读不懂的神秘意味。我低头:“哥哥,我不是……”
楚弈笑着制止我:“傻丫头,哥哥不是那个意思,有时候,你开心就好了。”顿一顿,笑容敛去,“只是,这件事情,哥哥不能遂你的心意了,毕竟……”
“毕竟,他是想要哥哥死!”我接出下一句话,心痛得麻木了,就算是我想尽办法要逃避,永远也逃不开这一点。君北羽要杀楚弈,所以楚弈才忍无可忍要造反。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一个是皇帝,他要图自己的宏图伟业,就必须杜绝一切可能的隐患;而楚弈本就不是完全效忠皇帝的,就算曾经没有要造反的企图,但是他要自保,并没有对皇帝完全表示衷心,被皇帝痛下杀手,怎么可能忍得住了?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忍悲含笑道:“我何曾怪过哥哥呢?这世上谁都有不得已,哥哥也好,皇上也好,谁都一样。人若是能万全的顾忌到所有,那就不是人,而是神仙了。”我眼中几乎要淌出泪来,又笑道:“我也晓得,如今劝哥哥收手是不现实的事了,可是我依旧还是有个心愿,愿哥哥和皇上平安喜乐一生。”
楚弈神色有一分松动,叹道:“可惜了……”
我只无声的笑,就算我不能理解,也做不了任何事。这是古代,男人们之间的决斗,不是我能干预,楚弈或许会听我一句。皇帝却是绝对不会的,他是帝王,他有帝业要图,而不是局限在一个女人身上。爱美人不爱江山的皇帝,在野史中或许是个多情的帝王,但是于天下,于臣民,非但不负责任,甚至更是一个罪人!这样想着,我唯一应该做的,就是尽力周旋着。
元景七年正月初一,我刚刚从梦中醒来,看着屋外的积雪。又是新的一年了,叶海花她们到了那个大陆,应该会过得很好吧?至少,云崎陪着她,不管风雨,都会陪着她。有时候想想,其实我好羡慕她的,毕竟,她没有我这种艰难的时刻。
我刚起身不久,依例宫里会赐下皇帝亲笔写的福字,可是左等右等也没有等来宫中的使者。倒是有人来宣,说是皇帝陛下有事缠身,不得写了,又急召了太医院令入宫去,自然惹得这群忠君爱国的人一阵心焦。
心焦的自然不止他们,还有我。
原本好好的,怎么忽然要召太医院令入宫去?我心焦得很,楚弈倒是从容,随寂惊云上书问了也不再有什么反应,就找了决明武静敏去书房了。我隐隐觉得有些不对,楚弈的态度未免太反常了些……
知道那日黄昏,宫中消息才传出来——“皇后昨夜除夕,贪了几杯,今日一直昏迷不醒,甚至出现呼吸衰竭的症状。”
我脑子几乎懵了,婉韵她……就算是多喝了几杯,也不会出现那种症状啊!呼吸衰竭……若是酒喝多了出现肝硬化我还能信,怎么可能会伤到呼吸系统那里?除非,她根本不是酒醉,而是药物所致!我脑子里忽然浮现那夜之中,武静敏含笑的声音——“意思就是说,宫里的人,在一夜之间可以尽数死光。”禁不住浑身冰冷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锦瑟年华谁与度
辗转反侧了一夜,第二日一早,我才往宫中去了,实则因我身份特殊,宫中本也是任我出入的,只是我到达宫门之时,已经有外命妇在往宫中去了。皇后身子有损,于国本有伤,让人怎么能不关心。我本是要去看婉韵的,奈何皇帝有旨,皇后病情极重,需静养,不许任何人打扰。
皇后身子有恙,自然人心惶惶,太后被吵得头疼,下懿旨命淑妃摄六宫事。宫中有怨言的自然去针对淑妃去了,太后这才得了闲,拉了我道:“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好好的竟然会中毒!”
我眉心一紧,果然!“老祖宗,姐姐是中了什么毒?怎么会这样?”
太后脸色也是憔悴,道:“说是玉枝花中毒,那玉枝花的浓汁和酒同服有麻醉作用啊!偏偏玉枝又是剧毒,可怜了皇后……也不知是哪个狠心短命的,竟然在凤栖宫的水井之中下毒!”
我顿时像被谁狠狠捅了一刀,失声尖叫道:“水井之中!?”
太后抹了抹脸,道:“何止啊,除了懿宁宫和东华宫,各宫的水井之中都被人下了玉枝花汁,难怪各宫妃嫔都说腹痛腹泻,全是玉枝的毒性所致!偏偏婉韵那日喝了几杯酒,谁成想弄成这样了!”
除了懿宁宫跟东华宫……武华敏没有想害皇帝跟太后?!怎么可能呢?如果是楚弈,他第一个要害的就是皇帝了……顾及着我?还是什么?他怎么会对婉韵下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还没想明白,整个人都是蒙的。太后忽然推我一把,低声道:“你去寻皇上吧,或许会让你进凤仪宫的。”
现如今,连见婉韵一面也这么困难?我咬了咬下唇,起身行礼道:“如此,臣女就告退了。”
我刚迈出一步,太后又叫住我,我狐疑的转身:“太后还有事?”
“你要记得你的话,一心只该为了皇上。”太后的话像是重锤落在心里,痛得很,“如今皇后病倒,理应是你这个正一品贵姬撑起来的时候了。皇上不提,可是你也该记得,你是皇上的妃子,不再是楚家的未出阁的女儿了。”
我无声一叹,道:“臣女知道。”
她还是这么看着我,什么也不说。我深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儿臣知道了,母后放心就是。”
她这才点头;“去罢。”
我头一次觉得阳光如此晃眼,我根本就不想睁开眼睛。就算我应了又能怎么样?我真的能舍下楚弈?那是我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