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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管家双手将水碗碰到顾非凡身前。顾非凡不语,淡漠的将血滴入水中。等了片刻,两滴血在清水中却并没有融合。
“丞相……”管家欲言又止镟。
顾非凡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唇角再次扬起冷嘲的笑。飞澜向来是不会说谎的,而永河也没有理由欺骗他,他还在希翼着什么呢。看来,他真的是到了年纪了,或许男人一到年纪,就希望能有个属于自己的孩子承欢膝下吧。此刻,他真的开始羡慕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了。
无忧脱离了两个侍卫的钳制,随意的将流血的手指伸入口中吸允了下。唇角是一抹轻佻的笑,这顾非凡还真够自以为是,想当他爹,他还差了点。
“表舅舅,你会杀了无忧吗?”他低声问道,深谙的褐眸却骨碌碌打转。
顾非凡淡笑,回道,“暂时不会。”
“那无忧可以见娘亲吗?”孩子又问。
顾非凡轻摇了下头,又道,“目前不可以。”
无忧懒懒散散的坐在窗前,神色淡然,再次双手托腮看向窗外,一副悠闲自得的模样,完全不像是被囚禁。
顾非凡哼笑了声,带着几丝嘲弄。果真是君洌寒的种,心性坚韧,泰山压顶而面不改色。
“无忧,你好好休息,改天表舅舅再来看你。”
无忧皮笑肉不笑的勾动唇角,稚声道,“表舅舅,我想吃芙蓉糕。京城中只有得月楼的最好吃,你下次来的时候别忘了带。”
顾非凡脚步一顿,而后低笑着回道,“你娘亲也喜欢吃得月楼的芙蓉糕。”
“我娘亲最喜欢的是我。”无忧很快的回了句,晶亮的眸子闪过狡黠之色。
顾非凡闷声不语,起身离开。管家与侍卫很快跟随着消失。
屋内转瞬间便恢复了沉寂,无忧一双褐眸瞬间冷沉,是一种完全不符合年龄的沉和冷。
他醒来之后,身上的衣服早已被人换过,所有的佩饰物件都消失不见。然后,他被困在这里,他想,在外人眼中,自己应该是个死人了吧,他一时还猜不出顾非凡将他困在这里的最终目的是什么,也许是借此得到他娘亲,亦或者威胁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无论是怎样的理由,他都不会让自己成为任何人的负担,他不怕玉石俱焚,他也不怕死,他只是怕娘亲伤心。
……
入夜后,养心殿。
君洌寒微眯着凤眸,随手翻看着手中名册,那是今年的选秀名单,从江南入选时有上千人,经过这一层层的筛选,最后只剩下十几日,单拣出来,个个都是出类拔萃,鹤立鸡群的,只不过,皇宫从来不缺少美貌的女子,只有家世显赫,进退有度的女人才能求得生存,求得荣宠。
“慕容嫣?”他淡声呢喃着。
“是江南县丞慕容城的嫡长女,身世的确低微了些,却是江南数一数二的美人,太皇太后钦点。”徐福海躬身回道。
君洌寒淡哼一声,一个小小县丞的女儿却能登堂入室,只怕皇祖母费了不少心思吧,也的确,毫无背景可言的人,才更容易控制。他容不得外戚干政,太皇太后也容不下朝堂中出现第二个庄氏一族。
“将人秘密处置了吧,做的利落些,朕不想节外生枝。”君洌寒平淡吩咐,握起手边的狼毫笔,在名册上扬扬洒洒的落下几字,而后,将名册丢给了徐福海。
徐福海缓缓展开,只见名册上白纸黑字:慕容嫣,字飞澜。他顿时明白,皇上是想让慕容将军顶替秀女慕容嫣的身份入宫。
“敢问皇上,要给慕容将军什么封号?”
君洌寒凝视片刻,道,“就淑贵人吧。”
“只是贵人?”徐福海错愕道。
君洌寒一笑,“总不能刚入宫就封妃吧,成为众矢之的,对飞澜没什么好处。”
徐福海赔笑,不再多语。
“研磨,拟旨。”帝王又道。
徐福海丝毫不敢怠慢,躬身上前添水研磨,片刻的功夫,两道圣旨便发往了边境兰州。一道是大将军慕容飞澜奉命镇守边境兰州,另一道是慕容将军为抵御外敌,战死沙场。驻守边境主将欧阳宏是帝王心腹,他自然懂得帝王的用意。
徐福海明白,半个月之后,这个世界上便再无大将军慕容飞澜,有的只是帝王的宠妃慕容嫣。
“皇上,瑜琳王妃……”徐福海试探的提醒,按理说,君洌寒应该借秀女入宫的机会将瑜琳扶正。
君洌寒眉宇一冷,反问道,“徐福海,什么时候朕做事还要你来教了?”
“老奴不敢。”徐福海一惊,慌忙匍匐跪地。
君洌寒高大的身体慵懒靠入龙榻之中,褐眸幽沉,似在深思。许久后,才淡声道,“你起来吧。”
“谢皇上。”徐福海战战兢兢的从地上爬起,而后,又拱手问道,“今夜皇上不去不去永寿宫偏殿探望瑜琳王妃吗?”
君洌寒不语,只是微拧了眉心。昨儿个瑜琳刚受了些委屈,洛青缨那个不怕死的女人,竟然敢到永寿宫中挑衅,还将瑜琳推到在地,虽然只是受了些皮肉伤,但瑜琳一向胆小,只怕是吓得不轻,没少落泪。按理说,他是应该去看看她的,也并非他不心疼她,只是,无忧的死就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横在两人之间,他每每见到瑜琳,就会想起无忧灿烂的小脸和那具泡的腐朽的尸体。心里便会堵得慌。
久而久之,他开始下意识的抵触与瑜琳相见,虽然,明知她并没有错,明知这样对她并不公平。
“传朕口谕,洛贵妃罚俸三月,禁足半年,若她再敢徒生事端,朕绝不纵容。”君洌寒冷淡的吩咐。
“老奴即刻去传旨。”徐福海领命,快步向殿外而去。他早知,帝王对瑜琳是不可能不闻不问的,毕竟,那个女人,他爱了整整十五年。
尚未踏出殿门,身后再次传来君洌寒清冷的声音,这声音中又带着说不出的隐忍。“广阳殿那边,怎么样了?”
徐福海知道他提及广阳殿,问的便是住在里面那个让人既心疼又头疼的女人。“回禀皇上,听风御医说,慕容将军一直不吃不喝,这两日似乎又感染了风寒,药更是不肯喝,状况似乎不太好。”
又是沉寂,死一般的沉寂,而后,他丢下手中奏折,起身,想殿外走去。徐福海快步跟了过去,很和时宜的喊了句,“摆驾广阳殿。”
尚未进入内殿,便听到断断续续的咳声从屋内传来,飞澜靠坐在窗前,手掌紧捂住心口,不停的咳着。面前是一碗已经冷掉了的汤药,她碰也没碰过。
君洌寒负手而立在门口处,冷挑着剑眉看她,隔着不远的距离,而飞澜依旧扬着下巴,凝望着窗外天空,对他视而不见。她的眼神是空洞的,呆滞的模样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
“她这样多久了?”君洌寒冷淡的询问。
逸云跪在地上,低声回道,“自从住进广阳殿,主子就一直如此,白天昏昏沉沉的睡着,晚上就坐在窗前看着天空发呆,奴婢怎么劝也劝不动。连风御医也猜不透原因。”
君洌寒沉闷不语,手掌却不由得收紧。因为,他知道原因。
八年前,他将飞澜带入孔雀山庄的最初,她就是这副模样,每当夜晚就呆呆的看着天空。
她说:人死后会化成天上的星子。
她说:她的爹爹在天上看着她。
而如今,她每晚守在窗前,是在遥望那颗叫做无忧的星星。
“都退下吧。”他摆了下手,淡声吩咐。
逸云躬身一拜,带领着广阳殿当值的宫人,纷纷退了出去。
君洌寒走过去,在她身后停住脚步,顺着她的视线,仰头看向天空。这几日都在阴天,天幕漆黑,星子寥寥。“找到了吗?”他温声询问。
飞澜没有回头,涣散的目光依旧维持着最初的姿态。“他躲起来好多天了,一定在生我的气,他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生气的时候就会躲起来,让我满世界的找他呢。”她的语气很轻,很柔,也很让人心疼。
君洌寒俊颜些微的苍白了,轻叹着道,“他不会生你的气,澜儿,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不好的是他,是他对不起他们母子。
他说罢,伸手关起了窗子,“今夜阴天,星星不会出来了,明天再看吧。”
然而,他的举动却让飞澜突然失控,原本安静的女子突然焦躁起来,一把推开窗棂,双手死死的抓住窗框不放。“不,他一定会出来的,他不会丢弃我。”
“澜儿,你可不可以清醒你点,为什么不能面对现实!”君洌寒将她扣在怀中,任由她在他怀抱中挣扎,粉拳零星的落在胸口,他身上有伤,被她这么一闹,说不疼那是假的,但即便疼痛入骨,他依旧不肯放开她。
挣扎了半响,许是累了,她靠在他胸膛,悲恸的哭。双手死死的抓着他胸口的衣襟。这是无忧坠崖后,她第一次肆无忌惮的哭泣。慕容飞澜的性子太过隐忍,往往痛了伤了,只会一声不吭的和血吞入腹中,她活的太累,也太压抑。
君洌寒紧拥着她,心疼的抚摸着她的发,眸中是压抑的疼痛。“哭吧,哭出来就没事了。”他在她耳畔,轻轻的呢喃着。
飞澜哭了很久,哭累了,就在君洌寒怀中昏睡了过去。他温柔的将她抱回床榻,手掌轻轻的拭去她脸颊上的泪,而后,低头吻上她柔软的唇,爱怜的舔舐,温热的气息,吞吐在飞澜苍白的肌肤上,“澜儿,你知不知道朕有多疼你。”
床榻上,女子睡的并不安稳,眉心紧锁着,似乎在梦中也无法摆脱疼痛。她的小手紧抓着他的,好似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君洌寒坐在床边,甚为无奈的笑,温柔的吻轻轻落在她手背,“傻瓜,朕不会离开你的。”
殿外,徐福海却急的团团转,永寿宫的人已经来询问了几次,每次都被他搪塞了回去,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吧。眼看着,在折腾一阵子天就亮了,皇上只怕是将瑜琳王妃的生日抛在了脑后。
也难怪,无忧刚刚过世,皇上已被此事折腾的焦头烂额,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女人,什么生日。说到底,女人再受宠,也抵不过一个血脉相连的孩子。徐福海大半辈子活在宫中,看的最透彻不过,女人想要在后宫长久,肚子就一定要争气。
此时,永寿宫偏殿,宫女太监依旧忙的团团转。
“幼兰,我这身打扮,皇上会喜欢吗?”瑜琳温声问道,她一袭百褶罗仙裙,飘逸若天宫仙子,额上流苏轻轻晃动,一双明眸璀璨如星。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也不过如此。
“我的王妃娘娘,这大圣朝您若是称第二美,便无人敢称第一了。皇上见了一定会喜欢的,今夜,您可一定要留住皇上,奴婢帮您算了日子,今夜正是孕育龙种的好时候呢。”幼兰赔笑道。
瑜琳羞怯的笑笑,道,“你这婢子就会胡说,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幼兰讨好的笑,搀扶着她在桌旁坐了下来,桌案上摆放的菜式,样样精致,都是君洌寒喜欢的菜。
“皇上怎么还不来呢?这菜都要凉了。”瑜琳微蹙了下眉心。
“主子心急什么,今夜是您的生辰,皇上定然不会忘记。皇上是明君,此刻只怕还在养心殿批折子吧。奴婢已经让幼菊去养心殿传话了,用不了多久,皇上就会来陪您。”
瑜琳浅然一笑,回想着,她没有个生辰,他都不曾忘记过,即便是她嫁给君灏南的七年,他依旧会想出各种办法将生辰礼送到她手中,她是女人,她很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