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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谈无欲应着,便坐到了素还真的身边。
慕少艾再次大呼一口气,拿出怀来的一个青瓷瓶子,迟疑了片刻,取出一颗药丸来,塞进龙宿的口里,顺其喉咙,让其吞咽下去了。
“我要起针了。“
慕少艾说完,就开始拔金针,比起插针,拔得非常缓慢,一点一点地抽离龙宿的身体,直到最后一根金针拔出来的时候,谈无欲觉得连自己都是一后背的冷汗。
“可以了。”
慕少艾的话音刚出。素还真便有些不稳地靠在谈无欲的身上。
“素还真。”
“无事。”
慕少艾低下身子来,两手指压在龙宿的脉上。
“怎样?”
“……呼呼。是魔是人,这时候还真的有点区别。”
谈无欲见他能说笑,一颗大石落地,不由露出笑容来。
“师弟师弟,劣者也很虚弱。”
那边素还真很不满地转动着头来。谈无欲见他这般模样,不由冷言。
“让药师给你瞧瞧,开两副药方子吃吧。”
“交给我吧,黄连一定加个足透,才能败火啊。”慕少艾一脸坏笑。
素还真的脸瞬间就像真的吃了十斤黄连,焉了。
“药师,药师,你快去看看剑子吧,他的表情好奇怪。”墨海忽然推开门冲了进来。慕少艾皱眉,和素还真两人赶紧冲了出去。谈无欲留了下来,望着昏睡着的龙宿,慢慢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血红的眼睛,狰狞得让人无法直视。道无华望着他,和佛小子相视,同时出手,强行压制了剑子。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能相信这样可怕的眼神,出现在天下无双的剑子脸上。
“走火入魔。”
慕少艾赶过来,一见便道,眉头更紧。
“以剑子的修为,不该如此。”慕少艾摇头,伸手,手心里已经三根金针,对着剑子扎去。素续缘和佛剑赶紧将身体发软的剑子扶到旁边坐着。慕少艾转身,望着道无华和佛小子,一拱手,问:“药师有一事,还请两位前辈解惑,剑子和龙宿这一场生死,全在这一举,还望前辈不要对我等众人有所保留了。”
“说吧,我们听着。”佛小子双手十指交叉,随便捡了个地坐下,望着慕少艾。
“寒冰剑当初为何处所出?”
道无华闻言,脸色沉了下来。一时间,众人无语,气氛沉闷。
“寒冰剑的来历早已失传。是前任道尊外出云游带回来的。那时,我与凤华还小。凤华幼年体热,见之极喜,数次讨要。”道无华不易察觉地顿了顿,“但师尊曾言,寒冰乃盘古开天辟地之后便凝千万年冰凝其中,为神所用,对人伤损极大,非凡躯所能承受。”
闻言至此,长月宸冷冷哼了一声。
“三百多年前,剑子与我回道门,他天份极高,造诣日渐精深。但凤华传他那一成功力竟将寒冰之力一同传到他体内。平日影响不大,一涉及情爱之事,就会轻易失控,走火入魔。”
佛剑闻言,不由点头,当初在江东儒林,剑子确实已经有些这般迹象。他的剑大气沉稳,横生戾气,总觉得违和。那时年幼,只觉得造诣尚浅,并未考虑如此仔细。现在想来,竟是剑子执念与寒冰呼应,造成走火入魔。
“那这些……”
道无华点头:“他确实随我闭关压抑寒冰影响。起因在龙宿,他也未曾去见他。”
“原来如此。”素续缘轻声接道,对于两人之间纠缠他时有耳闻,三百年的擦肩而过,确实是让人嗟叹的无可奈何。
“我与剑子一直以为,是因凤华和剑子的功体互制才会造成如此局面。而龙宿从来表现得毫无影响。”
“实际上,他才是受苦最深的。”
道无华转头看着忽然接话的佛小子。佛小子很不爽地看着他。
“你这小子也不是笨蛋,可是关键的地方为什么总是看不清楚啊?”
“龙宿隐藏得太深,隐藏得太好了。”道无华似想起什么,轻声一叹,“不过这不是归责的地方。是我的错。”
“即便你不知道,剑子如何会想不到。道无华,你再敢瞒我一句话,我就去将道门的山头削掉,省得看了不爽。”佛小子眯起眼睛,表情不爽地望着道无华。
“前辈,请不要再隐瞒了。”素还真微微笑着,乘势追击。
道无华静默一会,才叹:“剑子如何不想去见龙宿。一来,剑子走火入魔不认六亲会伤了龙宿。二来,寒冰一伤最忌情动。两人相处自然不堪其害。”
“难道当年你就是为此……”长月宸话到一半,忽然打住不说。众人豁然。不过凤华已去,如今说什么也是惘然。
“碎玲珑是用来克制寒冰的。目前龙宿的伤已经不能再继续下去了,我用了神醉梦迷。”慕少艾冷静地说。
“什么?!!”众人皆是一惊。
谁人都知神醉梦迷是催动功力但忘情断爱之药。慕少艾怎会一时胡涂,让龙宿吃了这药?
“不能再拖延了。只要人活着总是会有希望的。但死了,一切成空,又当如何?”
“他醒来犹如行尸走肉,药师,你认为他会愿意活下去吗?”
“不会的。”慕少艾握紧烟管,淡然一笑,“美人玲珑心才惹人怜爱。药师我此刻也只能一赌。”
“听前辈这般说,是有对策了?”素续缘心性善良,不由喜上眉梢,为剑子龙宿两人高兴。
慕少艾呼呼一笑,将那句“没有”在嘴里溜达一圈,又吞了进去。
“药师,汝认为,若是法莲花之效果,是否对于寒冰有些作用?同为上古神物,或许有相生相克之效。”
“上古之物确实比较有希望,不过法莲花自九王墓开启后就下落不明……”
“在我这。”
道无华淡然开口,望着四周众人。
“但我不能给。”
“为何?前辈,人命关天。您可是有什么重要作用?”素续缘有些着急地冲过去,让佛剑拉住了。佛小子倒是闻言,脸色一变,握紧了拳头。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无华。”佛小子的声音很平,“凤华不会想要看见这个结果的。”
“前辈。请三思。”素还真开口帮腔。
道无华一笑:“我说服不了自己。这是唯一的机会。我不会给你们的。”
“道尊,龙首现在危在旦夕。一旦出了事情,剑子也不会好过,您到底……”弦知音有些急切,“长月先生必然也不想看到这般情况的。”
“不用拿凤华来说,我且问你。”道无华转眼望着一直不出声的长月宸,“一个机会,你是救龙宿还是凤华?”
“长月先生?”
长月宸咬牙切齿,明亮的眼睛直瞪着道无华:“师尊。”
“便是了。”道无华倦极地不再言语,闭目靠在旁边。
“药师。龙首醒了。”墨海匆忙跑出来,瞪着眼睛,有些慌张,“他的情况有些不对劲。”
浮动着金色的光里,龙宿静静地坐着,望见众人,微微一笑:“少艾。”
慕少艾顿了下,走过去:“你记得我。还记得谁?”
龙宿环视四周,开口:“药师汝让吾吃了什么?”
“神醉梦迷。”慕少艾的双眸澄净。
龙宿的眸光一转,杀气毕露,刹那,又是倾国倾城。
“吾忘了?也好。”
“也好?”佛剑皱眉。
“佛剑。汝的伤,抱歉。”
“无妨。剑子的伤比较重。”
“剑子……”龙宿轻轻在舌尖转了两转,“是吾忘记的人吧?”
众人皆默,寂静已成了最好的答案。龙宿轻轻地笑了。
“吾……”龙宿站起身子来,低头望着自己一身的狼狈,“该走了。”
“龙宿,你现在碎玲珑的毒已解,重伤之体再也压制不住寒冰之伤,你要去哪里?”谈无欲开口问道。
龙宿怔怔望着他半晌,再次微笑:“去哪里。如何。已经不重要了。”
慕少艾似明白一切抬起头来,望见龙宿寂如死水的眼波里,悲伤浮于表情。
“这非汝的错。药师。”龙宿慢慢地走到他面前,然后错过他,继续往前走,“长月先生,我们走吧。”
“是。”弦知音和长月宸望了众人一眼,点下头,跟随龙宿走了。
“是我错了。”慕少艾一向坚强的脸上却流露出难言的脆弱。羽人走过去,静静将他拥抱在怀里。素还真拍了拍他的肩膀,叹道:“药师,这种情况下,换做是谁,都会做与你一样的决定,何况你是慕少艾,药师慕少艾。”
“偏偏是我,打断了他今生唯一的生存念头。这样的龙宿,谁也救不了了。”
“不是你的错。不是。”羽人收紧双手将颤抖着的慕少艾抱住。
銀波浩淼。
月光傾灑在湖面上,聽竹濤蕩漾。向來是風雅之事。
傾聽的人,偏偏洠в羞@樣的心情。
長月宸重傷未愈,與百里萬丈坐在松濤亭里,泡著一壺碧螺春。
“龍首的傷越來越嚴重了。”
“一個如此,兩個如此,這儒門天下是受什麽咒罰,門主都必然英年早逝才可以?”
“師尊本來以為龍首有魔界血茫蛟S可以抵抗寒冰之傷,當年一片苦心,今日反成負累。或許真是天意弄人。”
“說到魔界,涉及棄天帝,為何這般輕易就讓吾們走了?”
“輕易么?一個劍子,一個龍宿,還不夠么?”
長月宸一歎。
“如果現在再去一趟血魔池或許還有救。”
“吾想,道無華或許可以救龍首。”
長月宸遲疑許久。百里萬丈頓了下,洠в薪釉挘戎L月宸繼續說下去。
“據吾所知,道無華這些年來為難龍首,做的很多事情,是參照上古之法,打算復活師尊。”
“汝是說,同樣的,以此法來救龍首?”
“此法必定耗費極其珍貴,恐怕要救龍首必須先勸說道無華放棄救師尊。”
此話一出,兩人皆默然。長月鳳華和龍宿,都是難以取捨的。兩人侍奉兩代儒門之首,感情無比比擬。
默言歆的心中從來不會存在這個疑問。
望著背對著他站在懸崖邊緣的人,他的眼睛明亮一如既往。他的心中只有一個主人,爲了他,可以放棄一切,包括自己。
背對著他的人已經站了很久。
繁星滿天,仿佛都入不了他的眸子。
收斂了往日的嬉皮笑臉,嚴肅的面孔,讓觀者有種莫名的悲傷。
“你想救他,自己去不就可以了?”
“血魔池周圍佈滿棄天帝結界,我進不去。”
“笑話,難道我進得去?”那人轉過頭來望著默言歆,“當年你與穆仙鳳因雙人血緣結合可開魔界任何結界才會遭到追殺,忘了嗎?只要你將穆仙鳳的尸身一挖,丟進血魔池里,自己跟著跳進去。那個魔界就不會再阻擋任何人進去,包括你最在乎的主人。”
默言歆聞言不再發問,轉身就走。
那人重新轉身低頭,望著看不到盡頭的懸崖底端:“姐姐,你看他們如此愚蠢,可以爲了別人放棄所有……可是,我爲什麽突然覺得好羡慕你們呢?”
魔,是洠в袦I的。
龍宿從深沉的夢裡再次醒過來。默言歆站在身邊,一言不發。
“言歆。汝跟了吾也有許多年。”
“言歆和仙鳳得主人照顧……”默言歆說了這句,停住許久,“仙鳳之死怪不得主人。仙鳳最幸福的時光必然是在主人身邊的。”
“傻孩子。”龍宿輕輕一歎,依稀里記得仙鳳對著他說過類似的話,可惜他記不得,神醉夢迷的藥性比他想像中的還要厲害,所有的幸福歡樂記憶就仿佛被一筆抹消般乾淨俐落。餘下的痛苦悲傷卻也因為這些缺失變得無謂了。
“主人。再去一趟血魔池吧。”默言歆忽然開口。
龍宿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