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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清晨。
深夜的那场雪并未成势,将将染白了乌柯,不及在道旁积厚。
天光初亮,一辆马车在皇子府前轧轧停稳,身披鹤氅的男子一跃而下,鬓角染着浓郁的酒意,踩着不那么利落的步伐才进了角门,就被一阵急风卷下冬叶上的积雪湿了面颊,轻轻“啧”了一声,这才加紧了步伐。
亲兵统领薛东昌已经焦灼了一晚,五更天就赶来了皇子府,在门廊里徘徊了整一个时辰,好容易盼得主子归府,顶着两个乌青的眼圈儿大步流星地迎了上前,唤了声“殿下”嗓音却被寒气冻得又尖又细。
三皇子彻夜买醉,这时眉目间却并没多少疲倦,一双眼睛仍泛魅光魄色,心情似乎不错,打趣一句“薛公公早”。
薛东昌就越发哭丧了脸。
瞧着亲信那欲言又止、胆颤心惊的模样,三皇子自然晓得又发生了什么,便没往“驻扎”着倩盼的书房,径直回了前院玉兰堂。
“薛公公”步步趋随,暗暗哀声叹气,当见三皇子解了氅衣丢给侍婢,往铺着白虎皮的罗汗床上一歪似睡非睡时,总算不再犹豫,顶着一脑门白毛汗把昨晚李氏冲撞世子妃的事飞快禀报了一遍。
好半响没听见三皇子吱声,薛东昌还以为主子是太过疲倦睡着了,哪知一抬眼却见三皇子半撑着头微咪了眼一副沉思的模样。
这反应很诡异……
薛东昌壮起胆子说道:“依属下看来,世子妃并未在意李氏的话……”话没说完,脑门就是一下钝痛,原来三皇子不知什么时候扣了枚棋子把玩顺便弹了过来,薛东昌立即就住了嘴。
“我是在想,一个人活在世上需要的理由。”三皇子语调悠慢。
薛东昌:……殿下深沉。
又听三皇子长长一叹:“实在找不到让她继续活着的理由。”
薛东昌:!!!
醍醐灌顶呀,原来殿下不是在思考人生,而是在判定他人生死。
又听某个深沉的皇子似乎喃喃自语:“倩盼早就把她卖了出来,老四联系李氏的暗线我已经摸透,并且这时,老四显然以为倩盼已经得了我的信任把李氏视为废棋……也到时候让老四越发以为奸计得逞了。”
薛东昌暗自长叹,这么一听,李氏的确是大限临头。
却又半响没听见任何响动。
这回三皇子像是真睡着了,虽仍然半撑着胳膊,眼睑却闭合起来。
薛东昌松了口气正想悄无声息地退出暖阁,步子刚刚移了一脚,却听那悠慢的语调又再拉长:“东昌,你可怀念过故土。”
薛东昌怔住。
他的父亲原本是西梁大族子弟,奉命护侍蓝珠公主远嫁,成了公主亲兵,他离开西梁时不过还是顽童,对故土早无印象,已经把自己当作大隆子民。
三皇子却像并不在意薛东昌的回答,自顾说道:“你的两个族伯眼下分别任着西梁威武二将手握兵权,还有你的堂叔,是外祖父委以大任之国相,不久金元公主来使大隆,薛国相应会同行。”
薛东昌尚不及表示惊讶,却见三皇子又挥了挥手:“瞧你那副憔悴样,回去歇着吧。”
三皇子经过一场酣睡,傍晚时才醒了过来,听着侍婢禀报宁妃已经遣人问过几次,这才背着手气定神闲地去了后宅。
才进了垂花门,就有侍婢迎了上前,原来她正是得了宁妃嘱咐,正准备第五回去前院打听三皇子有没睡醒,没想遇了个正着,当即堆起十分讨巧柔媚的笑容,禀报道宁妃已经在怜月楼设了宴席,等着主子举盏共饮。
“宁妃就是懂得享受。”三皇子似笑非笑说了一句,步子果然就往怜月楼的方向踱去。
那侍婢刚刚喜上眉梢,却又听三皇子甩下一句:“人多才热闹,你走一趟,让孔妃与李氏都去。”
侍婢顿时僵化,直到目送三皇子的背影没入月亮门,才满是沮丧地跺了跺脚。
宁妃一片心意,不想却多了两个上前争宠的。李氏也就罢了,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孔妃解了禁足?
侍婢故然是满心不情愿,李氏今日的心情也十分暴戾,她昨儿晚上原打算狠狠奚落狭路相逢的世子妃几句,也算出口心里的恶气——不就是摊着个好出身,无论样貌才华,就不信比得过自己,再说自己现在可是三殿下的新宠,将来迟早能封个侧妃,再次也是夫人,不比世子妃低微,折辱她也得受着,就没听说一个宗室比堂堂皇子更显赫的理儿。
哪知话没说完,竟被薛东昌那狗胆包天的强令侍婢拖了出来。
偏偏那两个侍婢还不是贴身侍候她的,李氏还罚不着人。
窝火一晚就没睡安稳,原想着趁大早上去三皇子面前哭诉,花枝招展地打扮好,却打听见三皇子彻夜未归。
宁妃还有权力打发侍婢去前院请人,李氏明面上就是个得了宠幸的侍妾,比丫鬟奴婢高贵不了几分,自然不能向宁妃看齐。
故而她又干烧了大半日的火。
这下得了诏见,李氏才觉得意气风发,一边往发鬓上簪了一朵大红牡丹绢花,一边喋喋不休:“下作的奴婢,竟然敢欺主,看我不剥了你们的皮!”
☆、第四百九十章 鸩杀李氏,迁怒旖景
怜月楼前,李氏迎面遇上了旧仇孔妃,两个千娇百媚花枝招展站在台阶下互相怒视了数息,不约而同地冷哼一声,一前一后上了铺着软毡因而即使放重脚步也难发出声威的木梯,却在见到临窗据案而坐的美艳男子时,脸上冰霜无声破碎,尽都又是笑靥如花。
宁妃起身相迎,也是满脸的笑,却只携着孔妃落坐,没有理会李氏。
在孔、宁二妃面前,李氏其实只有垂眸静立,得了邀请还要三推四让才告座的资格。
不过李大娘子自幼娇生惯养,总以为自己也算大家闺秀,身份不比两个侧妃卑微,宠幸更比她们涨出一头。
故而李氏只稍微落后孔妃几步,傍着宁妃的身边坐了下来,压根不理会两个侧妃的脸色,积极调动起积蓄了一个昼夜的情绪,使劲憋红了眼角,娇声嗔态有若唱戏般唤了声“殿下”又捏着帕子像模像样地一抹眼角,晃着肩说道:“您可得替妾身作主。”
三皇子手里抛握着一枚翡翠瑞兽把件,另一只手臂垂在椅柄,姿态闲散,略带笑意,似乎极有兴致地听着李氏对薛东昌以及叫不出名字的侍婢声泪欲下的控诉,时而还挑眉颔首,仿佛对李氏的屈辱感同身受。
这态度无疑让李氏得到了莫大的鼓励,兼着她也还没到被三皇子警告的资格,又自以为是地笃信孔妃被禁足是因为屡屡挑衅于她,只觉自己正当荣宠,大可为所欲为,一句凝噎带哽的话脱口而出:“那几个贵女,对我没有半点恭敬,妾身尚且疑惑区区官宦家的女儿怎么有这么壮的胆子,敢不将皇子府看在眼里,后来才知她们原与楚王世子妃要好,想来是仗着世子妃的势!殿下,妾身受辱被笑话不要紧,可关系到殿下的体面却是大事。”
明争暗斗得不可开交的孔、宁二妃一听这话,竟十分默契地四目一碰,唇角漾起无比柔和真诚的笑意——这回好了,凭李氏的身份提到楚王世子妃几个字就是罪名一桩,更休论还有诋毁的含义。
三皇子笑容可掬。
李氏好容易收了势,却没等来安慰或者出头的话,不由又是一声提醒:“妾身只依靠着殿下作主。”
三皇子这才微微后靠,指腹仍摩擦着那枚荧润的把件,收了几分笑意,一声吩咐让人把薛东昌和两个婢女带来。
李氏喜上眉梢。
端着扬眉吐气威风八面的架势,哪料祸到临头转眼死路。
三皇子有意戏弄,令那两个侍婢跪在地上,把昨日之事一一说来,摆出一副严肃的神情。
当然对于亲信薛东昌三殿下还是考虑他的体面,只让他垂手站立一旁。
李氏支着耳朵,勤等着听三殿下将人“千刀万剐”的处置。
“去,斟上一盏酒,跪呈李氏。”三皇子沉声嘱咐,指了指不知何时托着一个黑釉瓷壶过来的侍女。
李氏一听竟是“呈酒赔礼”满腹志气一泄,这下真红了眼眶:“殿下。”那语调上抛拉长,十分娇媚又无限委屈。
婢女却冷肃着脸斟了盏酒,二话不说跪在李氏面前平举酒盏。
戏演到这里,孔、宁二妃兴灾乐祸的喜悦也同样下落,孤疑地互视,心说难道三殿下真对李氏与众不同,明知她冲撞了世子妃,非但不罚,还让两个侍婢致歉?
这两个可是前院的侍女,连她们两人都不敢太过颐指气使。
李氏却深觉屈辱,指头上绞着水红色的丝帕,狠狠瞪着面前的侍女不肯接酒。
“李氏,我没什么耐性,快接了酒。”三皇子似乎也觉得不耐烦起来,眉心稍蹙。
李氏这才咬着嘴唇接过酒来,刚刚放到唇边,又使终觉得不甘,泫然欲泣地又喊了声“殿下”抬眸看来时,却愣怔当场。
三皇子的目光已经十分冷厉。
怎会如此?区区两个贱婢竟敢不敬主子,就算搁到普通人家也得罚上几十板子,或者提脚卖出去,或者配了小厮儿,怎么堂堂皇子府竟能纵容奴婢到这般地步?跪上一跪,斟一杯酒就算惩罚?
自己觉得委屈,三皇子还用这么吓人的目光瞪视过来。
李氏怎能甘心把酒吞得下喉。
“这杯鸩酒你今日怎么也得喝,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三皇子却又忽而一笑,语气着意放得低柔。
这让李氏微一怔神,竟忽视了话的本意,受了蛊惑般又把酒放在唇边。
孔妃与宁妃却回过神来,两人不约而同仓惶起身,唤了一声:“殿下!”
她们虽不满李氏已久,可眼看着就因为冲撞了世子妃便被赐鸩酒……多少还是有些唇亡齿寒的不忍。
而李氏也总算反应过来鸩酒二字的含义,手臂僵硬在胸前,不敢置信地盯着三皇子。
“李氏,你不过皇子府一个侍妾,竟敢对官宦出身的闺秀喊打喊跪,不敬宗室,你可知罪?”三皇子笑意微微,眼角更是飞展。
李氏完全坐腊。
孔妃也不敢多说,倒是宁妃壮着胆子说了一句:“殿下,李氏便是不知好歹,却也罪不致死……”
“东昌,你来说说李氏之罪是否当得一杯鸩酒。”三皇子这才将手里的把件脆脆往案上一拍。
薛东昌上前一步:“是,两位娘娘,李氏是四殿下安排的耳目,意图不轨,欲不利殿下与太子,殿下已经察明。”
孔、宁二妃尚且惊疑不定。
李氏已经叫嚣起来:“妾身冤枉,定是有人中伤妾身,殿下……”
“你的妹夫姓孙,是四皇子府中幕僚,我说得可对?”三皇子啧啧两声:“与你接头的侍婢我已经着人扣押,还有与那侍婢接头的门房……他们两个我会直接送给老四,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老四送了你给我,我总得有所表示,把他的人原班奉还也是我息事宁人的意思……至于你,既然已经成了我的侍妾,当然没有再送出去的道理,也只能……一杯鸩酒了断。”
见三皇子说得头头是道,孔、宁二妃这才不敢再为李氏求情,她们都是皇后的人,实际也起着耳目的作用,但皇后是三皇子的嫡母,三皇子明知如此也只有笑纳,四皇子却是太子的对头,心怀叵测……便是皇后知道了这事,也饶不过李氏。
当耳目还能这般嚣张,李氏还真算一朵奇葩,四皇子的手段……孔、宁二妃几乎可以想像皇后得闻这事后一脸鄙夷的神情。
“咣当”一声,彻底清醒过来的李氏像被蝎子咬了手,一把将那酒杯砸出老远,这回不用酝酿,眼泪已如决堤:“殿下,我真是冤枉的,殿下……”
“看来只能吃罚酒了。”三殿下的妖丽笑容朝向薛东昌。
薛东晶闷叹:好好一个美人儿,偏学人当什么耳目,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脑子够不够分量,更自寻死路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