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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累了?”九宵盯着初景头顶的发旋,声音没有平常的冷硬,反倒多了丝人情味。
初景连忙摇头,方才已经休息过,他又在她的囊壶内灌满水,如今精神头尚好。她从小做惯了粗活,这点苦算不得什么。
“钟平,你留下。”交待完侍卫长,九宵扬起马鞭继续赶路。其余侍卫随后,扬扬洒洒,踏得尘土飞扬,转瞬间便没了影。
宵哥哥居然真的扔下她,同小丫鬟一起走了,半点情面都不留。平素瑶瘫坐在地上,傻傻张着双眼失去了反应能力。思及连日来受的委屈,情感得不到宣泄,不由悲从中来。眼泪如破堤般溃涌而出,掩面嚎啕大哭。
钟平站在一旁,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没见过哭成这样的女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小脸皱巴巴的,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滑稽得叫人看了只想笑,又不得不忍住。人家小姑娘哭得正难受,落井下石可不是他一大老爷们的作风。转头看向西瓜地里的帐篷,叹叹气,走过去。
捧着一个大西瓜回来,小姑娘还在哭,估计哭乏了力。没刚才那般大声,转成抽抽噎噎。坐在平素瑶身旁,隔着几步距离,抽刀破瓜。
“给!”让你得尝瓜愿,行行好,就别哭了。
瞧瞧红嫩嫩的瓜瓤,又瞅瞅给她瓜的人。平素瑶撇撇嘴,把头埋在膝间,不搭理。
“你好歹是南疆大小姐,长得又不难看,想要男人还怕找不到好的。何苦死皮赖脸抓着不待见你的,自讨没趣。”
要说带兵打仗,钟平有一手。可劝起女人,他实在不行。刀棍下过日子,没接触过几个正经女人,尤其是这种任性的小姐。话说到这份上,他觉得够仗义了。
会不会说话,平素瑶嫌弃的拿眼瞪他。撇过脑袋,继续哼唧。
狗眼看人低是吧,害得他家爷和夫人跌落山谷这事还没找她算账,竟然还敢摆大小姐架子把自己当回事。得,不跟女人一般见识,他不伺候了。
钟平扔下瓜,冷冷抛下一句。
“不想活了就找个没人的地方自己解决,别死在这,让人家瓜农不得安宁。”上马,甩鞭而去。
这回平素瑶不傻眼不发呆,直接放声大哭。都不要她,都不管她,都不是好人。
不远处,帐篷里的瓜农见年轻小姑娘哭声不止,正想过去劝劝,却被老伴一把拉住。
“人家小夫妻吵架,你去凑什么热闹。我瞧那相公不是狠心的人,会回来的。咱不管,进去。”
一辈子的眼泪大概都在这一下午流尽了,哭到声嘶力竭眼泪干涸。直到再也哭不出来,沙哑的喉咙,口干舌燥。平素瑶看着地上切好的瓜块,水润润的,凉爽爽的。舔舔舌,打量四周,没人。
忍受不住诱惑,颤巍巍的拿过一块。凉意下肚,痛快。一口又一口,很快便秃了皮。然后又是一块,吃得兴起,周遭变化也顾不上注意。
“好吃?”大口咀嚼声,突然插进异调。
点头,不假思索,接着吃。
“啧啧啧,真能吃,大半个都没了。要不要再去买一个?”
一手拿着瓜,一手抽空摆动,不用。
“吃够了就快点起来,冲你这没完没了的吃法,天都要黑了。”声音突然不耐烦起来。
手中的瓜皮掉落在地,平素瑶转头。怔怔看着站得笔挺,抱着双臂俯视她的男子。忽然发现他好高,不比霄哥哥矮多少。
这姑娘魔怔了,钟平拉过她系在树下的白马,歪头示意上去。
平素瑶回神,低头擦擦嘴角,低头几个快步夺了缰绳上马。“嘶”一声,甩鞭而去。
没见过这么别扭的女人,钟平气结,骑上马快速追过去。
六十七
赵谨煜夫妻二人在陈府过得顺风顺水,小日子滋润,比之王府都差不到哪去。
陈员外心心念念儿子口中“不能得罪的大人物”说辞,每日陷在自我猜测中。是高门大户,或是当朝权贵,亦或是他想都不敢想的皇亲国戚。容姓世家不多,但也不少,究竟是哪家。不敢乱想还是想了,而且越猜越甚。肯定之后否定,否定完接着肯定。
赵谨煜的身份就在这番肯定否定中不断拔高,高到陈员外不敢继续琢磨下去。心里打了个激灵,断了猜想,好生伺候这对来头了不得的夫妇,丝毫不敢怠慢。三不五时请来城里的名伶搭台献艺,或是到附近名胜美景处游赏,搜遍各式野味小吃。
陈员外银两花得痛快,赵谨煜来者不拒,玩得也尽兴。不是自己的钱,用起来当然痛快。在清芷眼中,赵谨煜是个能吃能玩的主,注重享受却不会沉溺其中。尽情享乐的同时保持清醒,慎言独行,不会乱了分寸。不应说的事绝不会提及,不该漏的口风半点不泄,比谁都会玩,也比谁都要警觉。
和他在一起,玩得开心,又无后顾之忧。如同参天大树,牢牢的扎根于地下,难以撼动。她只需在他怀中接受荫庇,安之若素。
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当然,前提是除掉某些不和谐因素。比如,陈家小姐。对此人,清芷实在难以产生好感,可人家没做过什么过份的事,她也不会小肚鸡肠的在背后乱扎小人。
唯有一点,让她既伤脑筋又有些佩服。从住进陈府第一天开始,这位陈小姐就不辞辛劳风雨无阻的送早餐过来。每天变换着花样,不带一样重的。
即使赵谨煜不予理会只吃厨娘做的,她也一点都不失落,只拿眼儿含羞带怯的盯着人不放。偏偏赵谨煜待人接物挑剔得紧,压根不吃这套。他在意的人,即便要他摘星捞月天天哄着供着,他也二话不说。他不在意的人,纵使对他掏心挖肺机关算机,也讨不到他半点好。
这样的性子,说好也对,说不好也对。自我意识太强,偏冷漠。不过清芷肯定是欢喜的,这样安全。卧榻之下只容得下两人共眠,多一个都不行。
赵谨煜其人,眼高于顶。国色天香环肥燕瘦看多了去,容貌又岂会是他挑选女人的第一标准。至于自己怎么会被这位挑剔的王爷看上,她至今都有些云里雾里。可能是瞧她模样儿不差,性子又对了他的胃口。
毕竟黏着他肖想他的女人多不胜数,看中模样看中身家的比比皆是,哪说得清。而清芷则是稀里糊涂的当了他的妻,事情原委还没弄明白,彼此间算是陌生。哪有心情去讨他的宠,避都来不及。男人嘛,都有猎奇心理。越对他弃如敝帚,他反倒越上心,一上心就真动了心,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这样分析一番,好像有些道理,清芷自认为对赵谨煜的心理摸了个七八分熟。于是接下来又有问题来了,他是因为她的不在乎才喜欢上她的,那她今后是在乎他多一点,还是保持现状由他主动呢。思考了好几日仍是悬而未决,最后一闭眼,还是顺其自然吧。
清芷在思索如何对待赵谨煜,赵谨煜则烦恼小媳妇对他不在意。陈小姐对他虎视耽耽垂涎三尺,她竟然视若无睹睡得这样安稳。气也,恼也。
不能他一人难受,她也得陪着尝尝苦。赵谨煜气性上来不管不顾,翻身压在熟睡的小娘子身上又啃又咬。
清芷睡得迷迷糊糊,只觉有座大山压在胸口,压得人沉甸甸喘不过气。睁眼一看,原来是赵谨煜这色坯缠身。不由得一阵气恼,三更半夜的还闹这出,让不让人睡觉了。
无故被人搅醒,清芷气性大发,就着她眼底宽实的脊背又捶又打。没打几下,自己倒是疼上了。
举着手小声叫疼,声音如猫儿撒娇般,听得赵谨煜心都酥了大半。抬头只见小媳妇凤眼含水,娇嗔瞪着自己,欲语还休。
女儿家的风情愠态尽显,娇中带恼,恼中含情。赵谨煜整个人彻底酥了,谁说小娘子对他不在乎,该抽。瞧瞧这小眼神,只他一人独享他人止步。
翻身换个位置,将清芷搂着怀中,紧贴在他胸前。清芷挣扎着想下去,却被他孔武有力的双臂牢牢钳制住。
叫人怎么安睡,硬邦邦的,清芷在他胸前画圈圈以示抗议。赵谨煜抓住挠得他心痒的顽皮小手,低哑着声警告:“安份点,点着了你得负责灭火。”
大半夜发情,难道真忍不住了。
“如果你想要,也可以。”
声如蚊蚋,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死死埋在他胸前,任他怎么唤都不肯抬起。这是她说出来的话,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都是这厮害的,有事没事就爱撩拨她,撩得两人都难受。还不如干干脆脆了结得好,眼一闭牙一咬痛就过去了,总比这样黏黏糊糊痛快。
头顶传来某男低沉满足的笑声,揽着她的胳膊紧了紧。
“娘子莫急,回京后咱首先就把这事办了。必须的,刻不容缓。”
谁急,到底是谁在急。清芷攸的红了脸,手握成拳对着宽阔的胸膛敲打泄愤。
“宝贝别打,我急,我急还不成。”佯装吃痛,捉住软软的小手连啄几口,语气似怒似宠。“小坏蛋,打伤你家男人就高兴,嗯?”
就高兴了,怎么着。清芷猛然抬头,双目如炬璀璨生辉,晶灿灿的,生动得炫了赵谨煜的眼。痴迷过后,捧住莹白如玉的小脸,深深的吻住那两片嫣红,久久舍不得移开。
夫妻间的矛盾是内部的,矫情的,关起门来就能解决。而外部问题则由大丈夫赵谨煜全权负责,首先要解决的就是一厢情愿的陈小姐。最好的办法莫过于给陈小姐找个婆家,一劳永逸。
“姨娘的弟媳的表弟。”陈员外郁闷无比,姨娘家的亲眷算得了哪门子亲戚,况且连本家都不是,只是弟媳的表弟。隔得太远,在他看来,已经算不得亲戚。
可赵谨煜难得热络一回,兴致勃勃找他议事,他拒绝不得,有些犯难。陈小姐急得直摇父亲衣摆,拼命使眼色。她才不要,快四十的老秀才,都考到这年纪还没中举,仕途肯定无望。她就是寡妇再嫁,也不能这样将就。
陈员外甩开袖,瞪着女儿。要不是你痴心妄想,哪来这事。转向赵谨煜,笑着打哈哈:“这事不急,小女命苦夫家早丧。只想找个本地人老老实实度日,着实不敢高攀。”
怕是瞧不上姨娘的弟媳的表弟吧,虽然转了几个弯,真要讲究起来,你女儿才是配不上的那个。清芷冷哼不欲插话,悠闲喝着茶水,坐看赵谨煜反应。说亲只是由头,引出正题才是关键。得让陈家明白他们几斤几两,止了歪门邪念。
“无妨,”赵谨煜表示理解的点头,“既然想找本地人,就更该注重闺阁清誉。陈小姐虽然嫁过人,但该守的还是得守。县城就这么大,抬头不见低头见,传出些嫌言碎语可不好。”
寥寥几句话,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他好心做媒,他们不领情,他不计较。他不是本地人,找谁都别找到他身上。他好意提醒陈小姐检点言行,若陈小姐仍执迷不悟,有得苦果吃。言尽于此,受不受教就是陈家的事了。
一直静默不语的陈冲这时发话,拱手语带歉意道:“小妹在家任性胡闹惯了,如有得罪,我在此代妹致歉。今后一定严加管教,绝不让她再去叨扰您二位。”
小妹心思他又何尝不知,但见没有多大影响,他也只当睁只眼闭只眼。若能成其好事全了小妹念想,也算陈家之福。想来都是家人痴心妄想,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