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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浊的空气里夹杂著酒气、汗味和香水的气味,嘈杂的声浪後面是音乐暧昧的背景。夏迟坐在吧台後面,含笑地看著酒吧里群魔乱舞,眼角隐隐藏著玩世不恭地讥诮。
夜晚降临,白昼里隐匿的魔障在声色之地露出黑色的笑靥。斜飞地眼波、眉梢唇角隐隐的情色,在昏暗中肆无忌惮。欲望的手扼住空虚地灵魂,所以一定要放纵地尖叫或者燃烧。
夏迟偶尔觉得自己是个疯子,每日每日在厌恶中满怀兴味地观看别人的堕落。这个世界本来无趣,所以别人愈是声色放纵地表演,他愈是兴致勃勃地观看。人的一生不过一场戏,夏迟希望能做自己的导演,也希望能做别人的观众。
这样的时间仿佛停滞,夏迟几乎想不起从前的生活。
直到再次遇见那个人。
酒吧里暗潮汹涌的故事很多。夏迟不动声色地在暗处观看,直到某天有个少年为了莽撞地闯进这个声色之地。看到少年惨白的脸和倔强的神情,那一刻,夏迟的心颤抖著挖掘出记忆里的某一个人。
为了不该寻找的那个人而来的少年,最终不过是被羞辱的命运。他跌跌撞撞地跑走,在出门前撞到了一个人。看著逃跑的少年,身为老板的夏迟只能前去善後:“很抱歉,你没事吧?”
只是与那个男子一眼的交汇,电光火石般,记忆复苏。
过去的每一分锺刹那之间涌过来。
看见漫漫稻田在掠过。看见了烈日在遥望著我。
某年某月,仿佛再生。
照亮那曾昏天暗地的一个炎夏。
记忆中倔强的少年已经长成英挺的轮廓,羞涩的笑容变成眼前这柔和疏远的笑意。
“夏迟,多年不见。”
“狄秋……”
狄秋。只能叫出这个名字。
无端过去,迷离面孔。曾相识而难以碰面。
不曾想过在今天,忽以今天。再遇,当年那个少年。
“秋,怎麽了?”玩伴好奇地探过来。
狄秋微微笑了一下:“遇见了多年未见的一个故人。”
故人。
只是故人。
夏迟稍稍收敛了情绪,露出柔和疏远的笑容:“狄秋,多年不见。”
曾经听见了一颗心叫我亲手敲碎。
那夜与谁,怎麽告吹。
那是某年,某一个炎夏……
MEMERY
皮肤上还残留炎夏骄阳烧灼的痛感,梧桐树荫里的蝉鸣为浮躁下午的带来嘈杂的伴奏。少年感到握著画笔的手在淌著汗水,从窗外来的风滚烫得令人窒息。
平淡的眼神,略微生硬的表情,那一年的狄秋还是个青涩的少年。
那年夏天,17岁的狄秋决定为了理想去考美术专业。於是,他在那个炎夏里遇见了夏迟。
那一年已经是美院学生的夏迟,回到老师的画室在暑期里当起了助教。
如果说无论如何都忘不掉初次见面的场景,那就太矫情了。狄秋觉得自己某一天或许会忘记那个场景,但是只要回忆,他一定不会忘记那一瞬间的触动。
那个青年笑容温和声音清朗:“大家好,我是夏迟,你们的暑期助教。”夏迟的夏,无法让人联想骄阳。夏迟的夏是一抹绿,舒心的,温文的。
那一刻,狄秋看著他,恍然被吸引。
一见锺情只是童话故事,但是一瞬间的好感却是可以合理发生的。
“构图有点偏差。你画得偏下,上方空白太明显了。“
“注意这个部分,透视不准确。还有这里,近大远小是规律,不能空凭感觉去画。”
“这个面的明暗过渡要自然,你的对比太强烈了。注意阴影的质感,不要用笔磨成一片。”
哪怕是最基础的静物素描特训,夏迟都能耐心地一一指导。狄秋觉得夏迟身上有种淡定的气息,他的声音平淡柔和,适宜抚触少年骄躁的心。狄秋并不是看重夏迟俊美的外表,他只喜欢他周身的感觉,温文不失独特的感觉。
夏迟就像植株,深浅浓淡的绿匀齐有致,却无法用语言形容。
很多个夜晚,狄秋站在夏迟身後看著他画范稿。认真的夏迟会把第二天要用的三组静物都画完,而狄秋只是默默地看著,从来没有出声。
想接近,却又无从开口。
我,在为静默寻觅字句。
而你,没有听到过我,也没有回过头。
那麽多个夜晚,在回忆里面慢慢地只剩下某些细节。
比如嘈杂的电扇,比如握著画笔的手,比如夏夜蠢动的气息和窗台上那些不知名的花朵的香气。
少年晦涩的情感单纯得难以变质。但是,夏迟却是一株有毒的植株。
美好的都只是表象。
夏迟的毒液终究是藏不住的,终究会腐蚀人心。
多年後,夏迟还是常常在午夜梦回里看见那个少年。
静默的,苍白的,纯粹的。略微倔强的眉眼,幽深澄澈的目光,生硬抿著的唇角。那个少年身上有种隐晦生涩的美,那是专属於少年人的惊心动魄的美。
夏迟看穿了少年的心事,为他隐晦的情感批下了注脚。
那日傍晚,梧桐树荫下,黄昏与蝉鸣成为背景。回忆中的那个时段是黑白默片,世界只剩下巨大的静谧。狄秋看见夏迟在说话,他听不见话语,只听见血液急速流窜的声音。可是他知道,他知道夏迟在说:我们交往吧。
交往是怎样的概念?狄秋只知道自己的渴望愈加强烈。
渴望相伴,渴望交谈,渴望拥抱,渴望抚触,渴望深入……
狄秋觉得自己像是溺水的鱼,在夏迟的温情里天昏地暗地窒息。可是一如少年的敏感,狄秋知道自己伸出手去,指尖也仅能触碰到镜像里的夏迟。
那个真正的夏迟在哪里呢?
仿佛误入了一座幽暗森林,没有道路,不知归途。那些参天的大树都选择沈默,只有沈默。
两个人开始相互入侵彼此的生活,然後某日,夏迟说:“你搬来和我住吧。”
狄秋没有拒绝,但他分不清这是温柔还是怜悯。违背了家人意愿的狄秋是拿著所有积蓄,接了很多短工,独自开始追求梦想的道路。他那间破旧的出租房终是让夏迟厌恶了吧?
夏迟并没有告诉狄秋,他其实不忍心看著少年为生活奔波。早上要早起送牛奶,傍晚要到工地帮忙,晚课之後去快餐店上晚班,每日只有4个小时的睡眠。夏迟无法看著狄秋苍白消瘦下去,可是他又无法接济。他只能说:“你搬来和我住吧。”还有一句未说出口的话:让我在力所能及处照顾你的生活。
夏迟离婚的父母给他留下了一套二室一厅的房,夏迟和狄秋在这里开始了平淡自得的生活。
夏迟准备三餐,只是家常菜,却温馨满口。空闲的时候,夏迟在家里指导狄秋。狄秋看著特地为他搭起的画架,常常有落泪的冲动。
他们没有身体的纠缠,只是在状若虚假的温情里慢慢消磨与充盈。
狄秋恍然感到幸福与绝望。
他没有归处,他满腔懵懂的情感没有归处。因为夏迟没有任何喜爱的话语,也没有任何承诺。狄秋不敢想象结局,也无法开口询问。
他仅能倔强地沈默著,一如树木。
夏迟有太多的欲言又止,却只能看著狄秋的倔强暗自叹气。沈默而苍白少年的目光纠缠,太执著,夏迟无法说出口:我什麽都没有办法给你,我们只能在夏季结束的时候选择结束。
一个人无法体会另一个人卑微的期冀,只是一句简单的爱语就是那麽多隐忍的渴望。
一个人无法理解另一个人轻狂的心思,一切都是一季为期的回忆,再多的温柔再多的疼惜都是有期限的。
“夏迟,你喜欢什麽颜色?”
“夏迟,你喜欢什麽食物?”
“夏迟,你最喜欢哪首歌?”
“夏迟,你最喜欢哪本书?”
少年终是拘谨地微笑著轻声问。
其实他不敢问出口的是:夏迟,你喜欢什麽样的人?夏迟,你喜欢的人是谁?
难道初恋就是注定美好或者忧郁的麽?狄秋感到自己一边眷恋著,一边疼痛著。太多的怅然若失,太多的惴惴不安。
愈是不安,愈是沈默著对另一个人加倍地渴望。
於是,另一个人便愈会感到厌烦了吧?
汗水灼伤皮肤的触感,廉价三合一咖啡的味道,闷热空气里缓慢的呼吸。
你手指的触感,你身上皂角的味道,你停留在唇上灼热的呼吸。
什麽才是真实?
暑假终於要结束的那天,天空很蓝,高大的洁白的积云在天际,好像悬浮的城市。
“狄秋,暑假要结束了,我也要准备回学校了。”
“我知道,这几天你都在收拾行李,”少年的眼睛里面满是眷恋和不舍还有一点羞涩,“你会每天给我打电话吗?”
夏迟叹了口气:“狄秋,我是说我们分手吧。”
狄秋低下头,没有说话。
“我以为你明白的,你这样会让我很难过。”太纠缠的沈默无声的温柔渴望,往往会让人愧疚然後疲惫。
夏季的尾巴是灾难般的炎热,难以摆脱的窒息感令人疯狂。
依稀还可以听到,是谁濒死的喘息,汗水流淌进眼睛是火辣辣的刺痛。
狄秋感到自己的手指在颤抖,怎麽会不明白呢?哪怕疏离与温柔混合在一起,依旧是钝重迟缓的折磨。
夏迟看见少年泪水滴落在地面上,一直到最後,那个少年也没有问出那一句:你喜欢过我吗?夏迟想,少年的倔强与温柔果真让人不舍。於是他说:“狄秋,下一个会比我更好的。”
他没有听到少年的嘴角,含著绝望的一句:为什麽?
那个年轻的夏迟渴望自由,於是用温柔的剑一点一点折磨另一个人的心,割断以爱为名的束缚。他不知道当一个人付出了太多,最後失去後就越是无力。他不知道他伤害过的那个少年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耗尽气力,终是成长为和他一样温柔冷酷的男子。
很多年来,狄秋一直想,自己不是还在爱著夏迟,而是恋爱的气力已经被那个可怕的夏季耗尽了。
太期待,太专注,太用力,终是没有好下场的。
这些年,噩梦里反复折磨著狄秋的依旧是那句带著笑意的“下一个会比我更好”。
何其残忍呢,夏迟。
不必抱憾,也许下一个会比你更加残忍。
夏迟,伤害我不需要仁慈与恻隐。
FACT
夏迟从未想过会再遇到狄秋,这些年关於他的梦里只有模糊的片断,夹杂著滚烫的风与窒息的炎热。
原来再遇不过如此,所有回忆汹涌而来,仿佛那次陪他写生坐上的那班车,看见漫漫稻田掠过。夏迟闭上眼,可以看到狄秋苍白羞涩的笑容,握著画笔修长的手指,还有他倔强不说话的样子。
居然从来没有忘记。曾经以为只是一个过客,曾经以为只是一段冲动,最後才发现原来潜意识里的自己还在念念不忘。只可惜,曾经最纯粹最真挚的心被他亲手敲碎,於是後来所有的过客只能过眼即忘。
“你居然开了酒吧,真不像你。”清俊的男子浅笑,眼角到下颚连成一条性感的起伏线。
“对不起,是我堕落了,”夏迟也浅浅地笑,“你现在怎样?”
狄秋浅酌,道:“在做平面设计,兼营一家画廊。”
“嗯,真不错,”夏迟怔了下,“这杯算我请,敬你事业有成。”
“Jasen,你到很久了吗?对不起啦,总是让你等我。”狄秋的女伴到场,腻声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