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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问题就出在这里,静慈仙师被废以后,干脆就住到清宁宫去了,没废时婆媳关系好像也只是普通,现在被废了以后,太后倒像是反而怜惜起旧媳妇来了。东杨大人在这件事上算是上了贼船了,现在是不往前划都得往前划,要不是这前朝大臣要插手后宫事,就宛若隔山打牛般无从下手,这文渊阁和后宫之间的高墙,那是比昆仑神山还难翻越,东杨大人都是恨不得挽着袖子自己上了——对孙贵妃娘娘,他可没那么放心,不是说觉得她能力不行,东杨大人是觉得,孙娘娘少了点运,十年前煮熟的鸭子都能飞了,十年以后,谁知道这快到手的后位,是不是也会被得了太后娘娘和静慈仙师真传的徐娘娘横空杀出,半路截停?
要知道,太子的玉牒,可还空着呢……
他是这把年纪了,后宫的变化很难动摇他的位置不错,可话要反着说,都到这把年纪了,自己还有什么盼头?得多为后代子孙考虑,太子还小,谁养都是妈,只看当今即位以后是怎么处置他那俩老师的,就知道这过去的人情很难留到以后,可过去的仇怨却一定是源远流长。东杨大人怕的还不是太子被徐娘娘拿去养——他是怕老人家捧起徐娘娘以后,把太子就拿到自己身边去和静慈仙师一块养了……他几个儿子虽然不成器,可孙子辈还有好苗子啊,等到二三十年以后正是刚入仕的大好时光,到那时候……
皇帝要巡视边防,不是说他一个人带点随从就下基层搞突击,他是要带兵去扫靖边防线上的一些不稳定因素的。虽然说是巡视,但得按照一次小出征来办,循旧例,身边就肯定得带着内阁成员来处理政务,这个人选,除了多年来都是从驾辅政的东杨大人以外,基本是不作第二人想,也没有人会傻得和他来争。
还有十几日就要走了,这一去若是遇敌,少不得也要耽搁个把月,东杨大人是有点担心贵妃娘娘啊,虽然没见过面,但他的关心是十足真金,一点都不掺假的。所谓双拳难敌四手,皇帝一去,贵妃一人拖着个孩子,那是要被太后、静慈仙师和徐娘娘三人围殴……
这三个人的拳头,哪个都不小,贵妃娘娘能撑到皇帝回来的时候吗?
得给她找个帮手啊。
东杨大人盯着眼前的奏折,比亲爹还亲爹地为孙娘娘拨着算盘,操碎了一颗老心。
“哦,”毕竟是几年前的事了,东杨大人思来想去,到底还是从记忆的犄角旮旯里拽出了这么一件往事,他的眉头舒展了开来,唇边也露出了微微的笑。
而面对同僚们投来的眼神,东杨大人却只是笑着说了一句,“今年苏州的天气不错嘛!”
他拎起折本,轻轻地扇了扇,“想必今年,江南又能有好收成了。”
西杨厚道,南杨寡言,都不来搭他的话茬。倒是伺候茶水的书堂小吏,怯生生地说了一句,“大人,这是陕西的水情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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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效高皇帝旧例,晋封为皇庄妃?”
清宁宫里,太后也是有几分诧异地抬起了眉毛,“中旨已经是发出去了?”
孝顺点的皇帝,在处理内事的时候经常都会加个‘奉皇太后脀旨’的头儿,虽然多数是皇帝自己的意思,但好歹也有层壳子在。不过这不成文的规矩在皇帝这是完全没用武之地,废后的旨意上就没有皇太后半个字,而废后之后的第一个重量级变动,皇帝事前根本都没报请太后同意,也就是事后再来告知母亲,顺便也是不无解释的意思。
“是啊。”皇帝肯定不会竹筒倒豆子,把自己的心路明说出来——他也不是太后肚子里的蛔虫,不知道贵妃和庄妃的那场架,太后到底是知道了没有,若知道,又知道了多少。“她毕竟去南内住了三个月,怕她立不住,加封一个皇字,虽然只是虚号,待遇没怎么变,但也是好的。”
这个字确实是没什么特殊的意义,高皇帝以后又过了二十多年,有了两个皇帝,也没有这样加封皇字的先例,要说徐循因此而一跃成为皇后以下第一人,那也是没有的事,但起码来说,也体现了皇帝对徐循的宠爱并没有褪色。就是贵妃要来碾压永安宫,也得现在心里掂量掂量皇帝的反应。
太后欣然一笑,并没有出言反对,而是点头道,“如此也好,徐氏怎么说也是点点的娘,她有体面,我也为点点开心。”
她不提点点还好,提了点点,皇帝心里由不得就是一阵腻味和嘀咕——女儿没事,现在已经完全恢复了健康,他心里也没那么生气了。可若不是徐循心里坦诚,和他贴心,太后这手段,他是一百年都堪不破,都得被死死地蒙在鼓里……
人和人的信任就是这样,一旦有了污点,过往的一切就都很难洗白了。对徐循说不在乎,那是他得撑着一口气,撑着做皇帝的面子,真正被亲妈耍了,皇帝心里能好受吗?可太后还什么也不知道呢,笑呵呵地提起点点,就和没事人似的……
“是,”他笑着说,“不过,她这个皇庄妃,是因爱晋封的,终究有点名不正言不顺,我看也就不必大操大办了。赶在走前给正了名换了册,也就是了,您看怎么样?”
晋封有几个原因,要么是多年来操持家事劳苦功高,要么是自己立下大功,比如说诞育太子,徐循刚进过南内,官方原因是忤逆皇帝,那是本职工作没做好的表现。现在要说她是因功封,不就等于说皇帝错了?所以只能是因宠而封,多少有点乱了晋升规矩的嫌疑,办得低调点,也是不希望后人效仿此例坏了后宫的规矩。
虽然,这后宫的规矩早已经是被各种坏过一轮了,但皇帝有这个心思还是好的。太后没意见,“也好,不过,不办典礼,就别换册了。通令一声,大家改口,各色常例多加一成,我看也差不多了,一下予以殊礼那也不是个事儿。”
不换册,是因为改册要行礼,金册毕竟是很重要的东西,一声不吭就给改了,也不合规矩。看似是削弱了徐循的影响力,没把这晋封的事给落实下来,但下一句话就是又实实在在地给这皇庄妃的待遇提高了一截。要知道贵妃自己,除了有宝以外,别的供奉那都是和一般皇妃没区别的,太后一句话,徐循就是现在后宫待遇最高的女人了。
皇帝有点拿不准母亲的用心——该不会是还没听到徐循说的那句话吧?还在帮着徐循往皇后的位子上使劲儿呢?
一时兴起,他差点都想为娘给点破这一层纸了,又或者说,皇帝都不敢去想象太后发现徐循真实心意后的反应……光是想想,他都有点替母亲觉得难堪。
虽然没勇气直接说破,但毕竟是母子,太后怎么对他是一回事,皇帝还是不大愿意加深母亲的难堪的。这会儿母亲为徐循争取得越多,到时候肯定也就越受打击……
他爽快地答应了下来。“就按娘说的办吧。”
母子两个相视一笑,都感满意。皇帝和太后又敲定了一下巡边时的监国人选——太子监国那就是个笑话,还是采用了由两个弟弟一起监国的做法,其实管事的还是太后。反正真正的大事也都会送往扈从行营,这边管点小事,象征意义居多。
说完事再唠唠家常,彼此关心一下生活,皇帝也就起身告别了——再待下去,难免相顾无言,为了避免这样的场面,还是先撤为妙。
虽然就在清宁宫里,但皇帝来时,静慈仙师自然是避而不见,只在后堂诵经。等到皇帝走了这才出来,她有一丝忧虑,但却并未多说什么,而是请太后,“看时辰,也该传膳了,可别耽搁了您午睡……”
太后点了点头,“成,确实也可以摆饭了。”
眼掠过静慈仙师,对她欲言又止的表情,太后是会心一笑,“怎么,心里有话,就说出来嘛。”
“就是还惦记着小循说的那几句话。”静慈仙师不好意思地笑了,“说起来,您……咱们推她为继后的事,确实也没和她商量过……”
这胡氏,毕竟还是少了几分阅历。徐氏和孙氏说的那几句话,亏她也能当真。
太后倒是真的被胡氏给逗笑了,“她和谁说的呢?她说你就信了?善祥,你在宫里活了十年,这宫里凡是个母的,有不想当皇后的吗?”
一句话就把静慈仙师说得哑口无言,太后喝了口茶,满意道,“她会这样说,我倒是更看重她了。这一番南内历练,毕竟是磨出了一点城府……就让她这样说!”
她站起身,扶着静慈仙师的手臂,缓缓地往用膳的西次间走了过去。“若是她更聪明点,这一阵子也不会常来清宁宫……嘿嘿,她如此识趣,我们这里倒是好办了——乔儿,南京那边,给了回信没有?”
乔姑姑一哈腰,“已经是在上京的路上了,春日水涨,只怕就是半个月以后,罗氏家人,应该就能抵达京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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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效高皇帝旧例,晋封为皇庄妃?”
皇帝晋封徐循的消息,自然也是在一夕之间就传遍了宫廷。庄妃绝地大翻身,从南内回来,展眼就又多了晋封,从清宁宫以降,个个都有贺礼,贵妃送的礼尤其厚,永安宫重新开张以来,感觉什么事都没做,就光忙着收礼了……
不过,和贵妃不同,受封者徐循,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晋升是很吃惊的。虽说经过思忖,她也不是不懂皇帝的用意,但徐循没想到的是,贵妃居然真的就改了态度,这么积极的示好起来了。——明摆着的事,皇帝昨晚是宿在长宁宫的,肯定是去和贵妃讨论昨天干的那场架了。在自己公然表露对她的反感之后,她还能和皇帝一起达成晋封自己的决议,贵妃这个人,还真是有几分狠劲。
“这该怎么说呢?”赵嬷嬷现在也是无语了,自从太子落地,这宫里的事根本都不能用常理来判断的。“按说,这事您该领贵妃娘娘的情……可——”
“领什么情啊。”徐循笑了,“你当她做这事是为了我啊?归根到底,还不是为了她自己……加个皇字,一年能多领些什么?除了虚荣以外,能有什么好处?”
真要这么说,宫里哪个妃子怎么晋封,也都没什么好处了,哪怕是做了皇后呢,除了礼仪上有变化以外,过的还不是和以前一样的生活?赵嬷嬷说不出话来,孙嬷嬷倒笑道,“不管怎么说也是好事,您从南内回来,身上毕竟带了晦气,这好消息一来一冲,也就把晦气冲走,日后在宫里,咱们永安宫还是能和以前一样横着走了。”
徐循挑了挑眉,“这种时候,还要横着走啊?”
“起码也不会故意有人来找茬了嘛。”孙嬷嬷笑着说,“现有的老人不说了,现在不已经开始选秀了吗,谁知道选秀进来的新人是什么脾性?若有一二轻狂的,因娘娘去过南内,反倒有些轻蔑,虽是她们不长眼,可也给您添了烦心不是?”
的确,如果这一次选秀进来的新人,素质还和上回一样的话,谁知道又会生出什么事来。归根到底,皇帝后宫乱象渐起,还不就是因为赵昭容这批秀女没个规矩,见贵妃得意了,就成日过去奉承。徐循不关心外事的人,都不禁多问了一句,“选秀已经开始了?宫里像是没听说啊?”
“江南美女多啊。”孙嬷嬷出来以后,和王瑾自然恢复了联系,消息也要比一般都人更灵通。“这事是让南京那边操办的,应该是在南京选中了,先教了规矩,再送到北京来阅看。听说太后娘娘发了话,这一次一定要好好教、好好挑,说不定在南京那边,一呆就是半年呢。”
“哦。”庄妃点了点头,“这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