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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丘一族各房的主子是比那些妇人来得重要,但朕如此完美周详的计划竟然还出现漏网之鱼,真真令人不喜,枉负了朕因为对笼囚左丘全族的期待而一夜未眠,罢了,朕去睡了。”他悻悻回身,“这些人中有人醒了,立马告诉朕,倘或欣赏到了什么有趣的表情,朕的心情会有所好转。”
无俦啊,不知你此时心情如何?朕此刻对你可是怀有万千思念,期盼早日相见。
扶襄 一二七、风水轮流且随他(上)
上园大厅内,正位上的左丘无俦垂脸阖眸,好似老僧入定。
已然七日过去,左丘无俦仍未收到狄昉的任何联络,暗卫秘密展开的搜索也毫无结果。
的确,眼下彼此立场倒换,对方有沉得住气的本钱。在正题开始前,先是这样一场心理的较量。只须如此一日一日耗下去,耗到他心中的界线濒临击溃边缘,进入正题时也就能获得最大收益。
虽然他不认为自己脆弱至斯,对方也不会不清楚这一点,但在完全掌握主动权的情形下,对方这一步走得无可挑剔。
除非,他能在最快时间内找到对方据点并救出一家老小,否则,除了等,别无他法。
“我已经将枢密院所有的精英都派了出去,配合你的人在启夏城方圆二百里进行搜寻。”南苏开道。
作为左丘族与狄氏的中间调停人,南苏开有那么几分认为自己对此事负有某些责任,是以不经传唤自发赶来协助。到了这个时候,他自然已经晓得扶襄所说短处捏在别人手中的“别人”是指哪一个。无俦……必定也想到了罢。
是说……不愧是扶门教出来的,果然是个狠角色呢。既然能够提前洞悉先机,代表她也在里面安插了耳目,对于左丘一族的危机却真的可以做到视而不见,好冷酷的作风,好杀伐的决断,完全抹杀了与左丘无俦破镜重圆的后路,真真是个道地的狠角色没错。
“家主,一封信射到了上园门前!”终于,步声急沓,左风送来了当前最需要的东西。
“念。”左丘无俦开口。
“明日酉时三刻秦岭山下一叙。”
大厅内安静了片刻,南苏开恍然:“就这样?”
左风点头:“是。”
“那么,就等明日亥时罢。”
“属下去做准备……”
“准备什么?”左丘无俦两眸张开,“无论是将来人扣下严刑问出暗窟地址,还是跟踪来人寻到老巢,稍有一点打草惊蛇,对方就可以给你警告。别忘了,对方手里有三十一口人,杀掉一个两个并不能影响大局。”
左风正当汗颜,听南苏开道:“虽然不能质问也不能跟踪,也不能白白放过这个机会,我手下有一个精通催眠的异能者,这次恰好带了他来,不如就让他去试试?”
左丘无俦稍作忖思:“如果有可供发挥的时机,不失为一个打开缺口的好法子。带上你所说的那人,随机应变罢。”
夏季的酉时,虽然仍是日阳高悬的时分,但秦岭山下,耸峙的山峰挡了日光,已是阴影重重,林林幽幽。
“左丘家主。”酉时三刻才至,林内走出一道身影。
在场所有人皆一惊:对方的气息,他们方才竟无人察觉。
“你是……庞重?”当年云国易主,前云王心腹皆不知所踪,想来是跟随旧主去了。
庞重颔首:“别来无恙。”
左丘无俦蹙眉。
“我来传达王上旨意。左丘家各房主爷一位换一座城池,各家的幼儿十岁以下者两人换一座城镇,其他男丁三人……那位,不要试图找准我的焦距进行催眠,否则我不敢保证几位主爷的安全。”庞重道。
“退下。”左丘无俦对站在右侧的异能者吩咐完毕,目光回到来者身上,“你继续。”
庞重一笑:“在下不过是照本宣科,不如就请左丘家主过目这张书笺罢,上面将每人对应的城池写得清清楚楚。需要在下补充说明的条款是:若左丘家主有哪里觉得不值得交换,王上就将那不值得的人送去往生,免得徒添累赘。”
扶襄 一二七、风水轮流且随他(下)
庞重将书笺双手奉上,给了两日的期限,遂扬长而去。
左丘无俦回到上园不多时,南苏开也回来,进门即道:“先前在枢密院的名单上,这个庞重并不是个多了得的角色,今日暗卫们竟是全然跟踪不上,是我先前的情报有误?”
“他并不是庞重。”左丘无俦淡声道。
“哦?”
“无论是眼神,还是气度,以及你所说他具有的才能,他都不是庞重。”
“那他是谁?”
左丘无俦摇头。回来的一路上,他将那人的言行与可能的人选一一对号入座,都不能作出确定,但,有一点显而易见:“既然对方刻意让我察觉了这一点,必定会找到本家面前。”
经此一晤,他反而放了心。
这张以上等宣纸制成的书笺上,仔细列陈了左丘家各人的兑换价值,连最远支的族人也附设其内,这代表在谈判开始前,他们暂时没有生命这忧。
不过,居然有两个七八岁的娃娃身陷其中,这个就有点棘手了。
此念方动,突如其来的一阵嘤嘤哭声扰近耳畔,他利眸睨扫:“谁在门外面?”
“禀……禀家主,是六夫人。”左风窘迫的声音打门外传来。
“什么事?”
“家主!”沙哑哭嗓一下子逼近门前,又似乎被什么人给拦截住了,而后是豁出性命般的嘶喊,“请您一定救无偌,他只是个八岁的孩子,请您一定……”
他脸色陡沉:“退下去。”
“家主。”
“退下去!”他厉声。
倏地,外面安静下来。
“霍阳何在?”他喝。
“妾身在。”门外,霍阳仓惶起应。
“本家主命你安抚女眷,你是如何做事的?”
“妾身……知错,妾身……”
“带六夫人下去。”
“是。”
“不!”六夫人大哭,“家主,无偌他……”
“保护求助族人是无俦的责任,如今他们身陷险境,无俦当然要救。六婶请去歇着罢。”
外面人也都在好言劝慰,六夫人的哭声渐渐细小了下去,进而跫音低浅,移离门前。
“左风你去亲眼看下后院的守备,切不可再出状况。”
左丘衔命退去。
“也难怪六夫人失控,年仅八岁的爱子下落不明,这是以为人母者最大的煎熬。”南苏开已将书笺上的内容过目一遍,“用两个娃娃换一座中型城镇?另一个是左丘大爷的外孙罢?”
左丘无俦揉揉微痛的眉心:“过不了多久,想必大伯母也要哭着找上门来了。”
“所以我才对族长大位敬谢不敏。”出力未必讨得了好不说,稍有风吹草动,便是族长失职,他何苦去和另人抢那样的苦差?
“如果安抚女眷的人是瞳儿,至少不会让她们哭闹到本家主面前。”他喃喃道。
南苏开脸色一正:“你这话有失公允,霍阳仅是你的妾室,且是被你远放到启夏城的失宠女人,你认为你家那些位眼高在顶的夫人们能买她的帐?”
左丘无俦拍额:“抱歉,是我情绪过于急躁,一时失言了。”
“呃……”如此坦率的回复,倒使南苏公子小有尴尬。
“你可以出来了。”
“啊?”
左丘无俦斜睨房顶:“本家主已将门前人全部支开,阁下还不准备现身么?”
南苏开脖颈后仰向上观望,恰见顶见一片夜色迷朦,星光璀璨。
左丘无俦第三次发出邀请时,一道颀长身影落叶般飘下,夜行装扮,黑巾罩面。
“层层侍卫形同虚设,神鬼一样出现在本家主近身之侧,总觉得似曾相识。”他道。
扶襄 一二八、素手扰得风云乱(上)
来人不止用黑巾罩面,显露在外的眉额间也做了油彩般的修饰,显然并不打算在他们面前显露真容。
“好俊的功夫!”南苏开脸上兴奋满满,“我是一点也没有觉知,请问是在何时将屋顶的瓦片揭开的?”
来人顿了顿,问:“阁下打算将这个时间用来聊天?”
“呃……”南苏公子自讨没趣,颇感这时候自己还是安分做个旁观者为妙。
“阁下并非狄昉的人,却参与这起绑架,想要什么?”左丘无俦问。
“炎吉国。”
炎吉国,无倚前段时日收归云国版图的边缘小国……胃口意外的小呐。“以多少人交换?”
“全部。”
“全部?”左丘无俦眯眸。
“有什么不妥么?”
“你是为了炎吉国境内的矿脉?”
“可以这么说。”
“哦哦,原来是为了钨金矿脉?”南苏开毕竟不甘寂寞,“虽然都说炎吉国内有一座天下最大的钨金矿脉,可是至今也无人勘测到具体所在,难道你知道?”
来人默声不应。
左丘无俦目澜明灭:“我随时可下命将炎吉国内的军队撤出,你又如何让本家主相信你的诚意?”
“那一众人中有两个不满十岁的孩童,不必任何条件,我可先将他们交予阁下。”
此话的诱惑力毋庸置疑。左丘无俦颔首:“成交。”
南苏开举手:“等等等等,我想知道就算阁下能将两个娃娃送出来,但若是惊动了狄昉,余下的诸人岂不危险?”
“既然来此交涉的人是我,阁下也只能选择相信我。”
“但是看来你并没有将所有主动权握在手里,否则又何必易成庞重的容貌露面?又何必选择在这黑灯瞎火的时候现身?”南苏公子紧追不舍。
“阁下有更好的选择么?”
左丘无俦蓦地起身,重重按住南苏开,目视来人道:“两个娃娃回来之时,本家主即下令撤出炎吉国内的所有驻军。待所有族人如你所说平安归来,炎吉国国玺归你所有。”
“国玺若给,本人自然不会推辞,不过矿脉图还请一并拿来。”
“不巧,矿脉图早在几年前被人盗走了。”他淡道。
“是么?”来人叹息,“是很不巧。那么,谈判破裂?”
左丘无俦扬眉:“本家主依稀记得方位,可凭记忆手绘一份给你,虽不能尽善尽美,却必能为阁下开采提供参考。”
“两天后我将一对娃娃送回,到时请左丘家主将矿脉图纸交在下过目。”
来人此话方讫,身躯直直向上飞起,穿过房顶的漏洞,就此去也。
“这就走了?”南苏开对着空空如也的漏洞和夜空挥手,“如此高手,我还是第一次见着。你晓得他是谁?”
“十有八九。”
“但我看你没有被惹怒的迹象?”
“如果真如他所言,我所有族人可省受许多辛苦,这是好事。”
星光晶莹的夜色下,来人飞离上园,飞过启夏城的城墙,来到郊外林内,其内有人牵马翘首等候。
“先、先生,您总算回来了,小的还怕……”
“你回去将左丘家的两个娃娃带来,如果你的主子要问,你应该明白该如何应付罢?”
“小的知道,小的一定……”
“动身。”
等候者千恭万敬地应下,跨上马沿着林间路向前奔驰。星光下焦躁局促的脸孔,却是庞重本尊。
扶襄 一二八、素手扰得风云乱(下)
两日后的深夜,同一个时刻,来人抱着两个沉眠中的娃娃从天降落。
仍然没有听见房顶的瓦片何时挪了位置。至此,南苏开不得不承认,对方的身手和自己委实不在一个境界。
“他们都喂了少许的安眠粉,到明天早间才能醒来。”来人道。
左丘无俦查了两个娃娃的脉相与鼻息,吩咐等在旁边的左风:“抱他们下去,今夜的事,不得对他人泄露一字。”
随后,他将花了两个日夜绘成的草图交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