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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他家地下室的保险箱里找到很多证物,其中一个就是他的行凶日记。」
于培勋张口结舌好半天。
「疯了!他真是疯了!」他喃喃道。
「所以只有威廉不曾受到任何威胁,因为威廉跟他一样是被重罪组拒绝的『可怜虫』──这是他在日记里所用的形容词。」
「原来如此。不过……」于培勋抚着下巴沉吟。「现在仔细想想,我才发现我居然从来没有碰过他,否则我早就该知道他做过些什么事了。唔……一开始是他们不屑跟我握手,但后来……啧!难怪他从来不让我碰他,因为他就是凶手。不过他也实在是厉害得很,所有的举动都做得那么自然,以至于任何人都察觉不出有什么不对劲。」
「更难怪我们一直觉得有什么异样,却始终抓不出问题症结来,原来……」麦尼也跟着嘀咕。「问题太贴近我们身边反而看不见了。」
「可是……」于培勋与麦尼相对注视。「他是那样一个彬彬绅士,我实在无法想象他在动手的时候又是怎样一副情景……」
「第一个被杀的应召女郎是他的情妇,跟他在一起十年,还为他生了一个儿子,但是……」麦尼咽了口唾沬。「当那个女人知道他杀了他的家人,并声言要报警,他仍毫不犹豫地杀了那个女人,又因为恨那女人的背叛而吃她的肉──他一直以为在这世上只有那女人是真心对待他的。」
于培勋沉默半晌。
「我想,他就是所谓的衣冠禽兽吧!」
说到这儿,不知为何,他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哆嗦,感觉到一股如同第一回在麦尼办公室门口「见」到自己被割断喉咙时一样的战栗感。
不是吧?
约瑟巴还不打算放过他吗?
☆ ☆ ☆
拆除石膏两个星期之后,于培勋在拆线后便要求回家休养,不想再继续住院让特别护士监视,也不想继续吃那种连狗都不吃的食物了。
「你最好再住院两个星期。」医生诚心的建议。
「可是我想回家了!」于培勋非常坚持。
「好吧!但是你要答应我,两个星期之内,你还是要尽量休息,多吃营养的食物;另外,在未经我同意之前,你不可以做任何太剧烈的行动;至于复健,半个月后再视情况而定。」
「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可以了吧?」
于是,于培勋出院了。
而桑念竹也默默地住进了他家,甚至没有征求于培勋的同意,而且是在麦尼极力反对的情况下,但桑念竹出乎意料之外的顽强,以往温婉柔顺的个性在这一刻好像是假的一样不见半丝踪影。
「叔叔,任何事我都可以听您的,唯独这件事,我一定要坚持自己的决定。」
「妳不是最讨厌被『她们』说闲话的吗?」
「那是以前,现在我不在意了。」因为她终于明白了,真正会伤人的不是闲言闲语,而是事实。活生生、血淋淋的事实才会伤人,炒豆子炒出来的闲言闲语根本毋需当它是一回事,祇要她自己清楚真正的事实就够了。
闻言,麦尼不觉惊异地打量她好半晌。
她真的是那个胆小懦弱的艾丽斯吗?
「为什么?妳就那么爱他吗?」
「不只因为我爱他,叔叔,阿曼达说你们不能理解勋……呃,培迪为什么要甩开威廉让自己暴露于危险之下,现在我要告诉你,叔叔,他是为了我,他不希望杀人魔找上我,而最能保证这一点的方法就是让杀人魔先找上他。叔叔,为了我,他宁愿冒这种险,为什么我不能去照顾他呢?」
麦尼震惊了,震惊于培迪竟然是为了她而甘心冒这种没有几个人敢冒的险;也屈服了,屈服于他们两人之间的深刻感情。
「好吧,妳就去照顾他吧!」毕竟她已经是个二十岁的大女孩,不能再把她当作十几岁的小女孩一样看待。「不过妳要答应我一件事,绝对不可以和他……」
既然他们的感情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他不得不退一步,但也仅有这一步,无论如何,他对她有责任。她父亲不在了,那么他就得代替她父亲抓着棒球棍躲在门后等着棒打小色狼,不容许任何人揩她的油、占她的便宜,即使那人是为了帮他忙而使自己陷入险境的培迪。
可是他话还没说完,却见桑念竹突然背过身去,而且说了一句令他风萧萧兮怒发冲冠的话。
「叔叔,无论你要说什么都已经太迟了。」
太迟了?这是什么意思?
欸?难到他们已经……该死的培迪,他竟敢……
「那,叔叔,我走了。」
麦尼还在忙着考虑需不需要再把培迪的骨头打断一次,桑念竹已经急着要离开他这个极少有机会见面的亲叔叔,以便尽快赶到培迪那儿去照顾他了,唉!真教人伤心。不过……
她变坚强了。
望着桑念竹纤细但挺直的背影,麦尼暗忖,颇为困扰她这种改变究竟算是好,还是不好?
☆ ☆ ☆
虽然相隔不算太远,但西敏寺大学与于培勋的住处还是有一段距离,为了减少来回的时间,桑念竹特地去买了一辆脚踏车,她买,李亚梅自然也跟着买,虽然最近李亚梅陪伴桑念竹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不过桑念竹并没有多问,即使她早已察觉到李亚梅好像是在跟某人约会,而且那个某人就是威廉。这种事如果李亚梅想告诉她,不用她问;如果李亚梅不想告诉她,她问了也是多余。
「等等,别往这边!」李亚梅突然拦住匆匆往前行的桑念竹,并将她往后推。
「为什么?脚踏车在那边呀!」
「因为……」自墙角处,李亚梅小心翼翼的探出两颗眼出去。「某人又来了!」
「康纳尔?」桑念竹懊恼地攒眉。「可是我已经跟他说清楚了呀!」
「我也告诉过他,说妳已经住到大厨师家里去照顾他了,但是……」李亚梅嘟囔。「看来他不是那么容易死心的人。」说起来,她也有一半的错,若非她先前太多事,没事跑去鼓励康纳尔尽量发挥缠功,现在康纳尔也不会这么不肯死心。
桑念竹叹气。「那我只好坐巴士了。」
「待会儿威廉会来接我,」李亚梅仍探向大楼川堂方向。「要他顺路送妳一程好了。」
闻言,桑念竹不觉绽出微笑,但依然没多作询问。「好啊!」
李亚梅这才回过身来望住桑念竹,后者回以心照不宣的眼神,于是她也笑了──有点不好意思,之后,两人便嘻笑着相偕自法学院大楼侧门出去了。
虽然对康纳尔有点过意不去,但谁叫他是后到的第三者呢?
☆ ☆ ☆
由于于培勋不喜欢有个管家在屋里头晃来晃去,因此威迪生伦敦分公司总经理便派出他的管家,每两天到于培勋家里补给食物日用品等一次,每星期清扫一回,务必确保他的生活不虞匮乏,生活品质也不可以降低分毫,还得趁他睡觉的时候偷偷摸摸溜进去做事,免得碍他眼惹他不高兴。
所以桑念竹从来不必担心打扫和购物这种事,只负责做饭和照顾于培勋的生活起居就行了。
但这天,于培勋出院不到一个星期,桑念竹一回去就习惯性地先上楼去看看他睡得好不好或者需要什么,没想到门一开,却只看到一张空床,床上的人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因为她没有吼人的习惯,只好一间间到处去找人。
浴室没有,客房没有,二楼的小起居室也没有……奇怪!
怀着困惑的心,她下楼继续找,书房、客厅、起居室……最后赫然发现他竟然在厨房里,立刻又急又气地叫过去。
「勋,你在做什么?」
流理台前的于培勋闻声回头,右手抓着半颗菜,左手拎着一片菜叶,一个重心不稳晃了一下,忘了左手仍无法使力,顺势便扔了菜叶用左手去抓住洗涤槽边缘欲稳住自己……
「哦,天!」
他呻吟着手滑开了,眼看就要摔到地上去,幸好桑念竹及时赶到扶住了他,并将他搀到早餐桌旁坐下,然后开始用力责备他。
「你怎么可以自己下楼来,忘了医生说过的话吗?他说在两个礼拜之内你祇能好好休养,不能随便乱来,你也答应他了,怎么可以食言!如果你饿了,我有在床头那边放了两份三明治呀!而且看时间也知道我就快回来了,你就不能稍微将就一下吗?又不是小孩子,为什么要让人家这么担心呢?我……」
哎呀!温柔胆小的小兔子居然也会生气骂人?
真是奇迹!
带着骜讶和新鲜有趣的神情,于培勋笑吟吟地倾听她用柔柔软软的声音骂人,实在感觉不出有什么效果,也许再加上一点杀人的表情会好一些也说不定。
直至上集告一段落,他才泰然自若地用手指头点点自己的唇。
「嗄?哦!」桑念竹习惯性地顺从他的要求在他唇上亲了一下,然后继续下集。「还有啊!医生明明说现在还不可以做复健的,可是你老是偷偷在楼梯那边爬上爬下,以为我不知道……」
不知道她要骂到什么时候呢?
于培勋暗忖,依然笑咪咪的,眼角却偷瞄向炉台那边,上头熬着一锅要作汤底的鸡汤,还有另一锅波兰猎人炖肉,以及已炖了约三十分钟左右的勃艮地红酒鸡,再过十分钟就得加入蘑菇再继续炖煮,那时候……她应该骂完了吧?
「……所以说,你必须等它完全愈合了再行动比较好,毕竟同一条腿同时折了大小腿是非常严重的状况,若是不小心,以后说不定你都会跛脚……」
伤脑筋!
不知道她是不是因为从来没有骂过人,现在好不容易有勇气开骂,结果一开始就停不下来了呢?其实若真是那样也是无所谓啦!不过……
不晓得她肯不肯让他去放一下蘑菇,再回来让她骂?
「……如果你觉得不动一动不好,我可以帮你按摩久一点嘛!不要硬是要勉强自己动,这样会……」
真糟糕,看样子她会没完没了到世界末日来临,那也无妨,不过至少得让他这餐吃饱了再来迎接末日吧?
「小竹,请暂停一下好吗?」
「……因此我才会……呃?」
「麻烦妳,把那碗蘑菇放一半进那锅红酒鸡里头好吗?」
温驯本性依旧,桑念竹不假思索地立刻乖乖的按照他的话做,回过头来正待重新开炮……
「还有,那些菜要洗,再麻烦妳把马铃薯、红萝卜和南瓜拿到这边来给我切,谢谢。」
桑念竹又照做了,然后,于培勋在餐桌这边哆哆哆切红萝卜,桑念竹则在洗涤台那边洗菜兼唠叨。
「……总之,医生的话你不听不行,否则将来后悔就来不及了。就像我妈妈,原本她的身体是很好的,可是有一回感冒了,父亲要她去看医生,她却坚持说不喜欢、结果后来……」
「小竹,请再等一下,那个麻烦妳开中火烧热一大匙橄榄油,再将那个腌好的鱼排放下去煎煮,每面煎约四分钟,一边煎一边浇淋腌汁……」
「……中国人都说要坐月子的嘛!可是那时候妈妈也不听爸爸的劝,还说要减肥,因此后来也……」
「小竹,不好意思,再稍微停一下,这个,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