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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私盐案尘埃落定,崔容在其中的作用也渐渐浮出水面,他在江南的诸般举动,也越来越详细地传到有心人的耳朵里。
对于他的行事,朝堂间褒贬不一。
勋贵派觉得他如此行事有违孝道,清流们却对他大义灭亲之举十分赞扬。随着两派争论日盛,崔容的名字也渐渐变得越来越响亮。
与此相对的是,承乾帝对崔容表现出了明显的赞赏之意。
实际上,当初把这件案子交给崔容,承乾帝是怀着几分弃子的准备的。
然而几个月下来,崔容表现得进退有度,既查明了真相,又顾全了皇家脸面,将事情办得十分妥当,便令承乾帝有几分刮目相看。
他年纪轻轻已官至五品,再升着实有些刺目,承乾帝便只赐了一座距皇宫不远的宅子和几名伶俐的婢女作为赏赐。
但就是这样的赏赐,也足以令长安城年轻进士们艳羡不已。如果说先前还有人看不上崔容出身太低,现在已经没有人会说这样的话了。
而对于承乾帝的做法,杨进只叹息道:“父皇实在是太……谨慎了。”
子不言父过,这样的评价,已经是他能说出口的极限。
崔容明白杨进话中的意思。
婢女固然是赏赐,但只怕里面也少不了承乾帝布下的眼线——就连将崔怀德留在京中,也未必没有拿捏崔容的意思。
但他并不在乎,想要平步青云,这点代价已经是很划算的了。
一个多月后,此事带来的风波似乎渐渐平息下来,承乾帝的第二道旨意,又在朝间掀起轩然大波。
第五十七章、余波
私盐案看似已结束;杨进却仍然不得清闲——涉案官员逮捕抄家,都是黑衣骑的职责所在。
崔容虽然并不知杨进的另一重身份,多少也能猜到他为何事而忙,只好暗自压下见面的心思。
他相熟之人不多;崔世青身处军中不得随意外出,张仪与李玉堂在翰林院也是诸事缠身,相较之下杜仲虽清闲些,却也不好日日寻他。
来府上递帖子的人倒不少,可惜大多是沽名钓誉之辈,崔容懒于应付,大多婉拒了事。
他倒是找过衣海澜两次;想谢他出手相助,不过不巧都没见着。
崔容想这阵子大理寺公务繁忙,也只好作罢,打算等风波更平静一点再说。
这日,崔宅的厨娘准备好饭菜,就照例归家去了。
而仅有的两名粗实小厮也从不在内院当值,李福又被派去庄子上巡视,于是屋内又一次只剩下宝儿和崔容两人。
对着满桌饭菜,崔容忽然觉得难言的冷清,便开口招呼宝儿:“坐下来陪少爷吃饭。”
宝儿到底是从小侍候大的,也不推辞,笑嘻嘻坐到崔容下手道:“还是少爷心疼宝儿。”
崔容闻言并不答话,只微微一笑算是回应,就提起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夹菜。
宝儿虽然迟钝,也觉察出崔容情绪异常。但李福不在,他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只能尽量讲些八卦逗崔容开心,可惜收效甚微。
“要是五殿下在就好了……”被打击到的宝儿在心中暗暗想,“殿下在的时候,少爷脸上可没断了笑呢!”
被宝儿叨念的杨进,此时正在勤政殿觐见承乾帝。
“都收拾干净了?”承乾帝沉声问,末了,又连着咳嗽数声。这几日起了风,承乾帝病势又有些反复,用了药也不见大好。
杨进上前给承乾帝倒了杯温水,又替他顺气,令承乾帝舒服了许多。
这时他才回话:“儿臣已经都办妥了,无一漏网。”
“这些事也就只有交给你了。”承乾帝叹了一句,对结果十分满意似的拍了拍杨进的手,闭上眼睛。
片刻后再睁开,他眼中又恢复犀利的神色,语调也硬了起来:“苏北盐场那边,令黑衣骑继续查,务必要差个清楚明白!”
杨进不着痕迹地扫了他一眼,低声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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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皇子杨建连月来心乱如麻,斗大如斗,几乎过着战战兢兢的日子。
他从苏北盐场走私私盐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谁料今年流年不利,他父皇突然打着采办的旗号派了钦差往江南去,结果一下子端掉了他在杭州经营数年的心血。
但这时候杨建已经顾不上心疼,他做贼心虚,生怕继续查下去会将自己暴露出来,几乎愁得整夜睡不着觉——从国库往外搂银子,这绝是承乾帝最忌讳的事情之一。
杨建怎么也想不起来,当初怎么就鬼迷心窍,把主意打到盐场了呢?
听闻那姓崔的小钦差没有查到苏北盐场,杨建原本还抱着一丝侥幸之心,指望将自己的罪瞒过去,但很快他就发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据内线说,牢里死的那个、顶了赵卓名字的,竟然是杨时的人,杨建立刻嗅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
难怪长安城里几个铺子同时发疯,忽然降了盐价;难怪赵卓得行动那么隐秘,还是着了暗算……根本是有内鬼,里应外合对付他!
至于幕后主使,杨建不用想都知道一定是他的好二哥杨时!
起了这心思,杨建看谁都觉得对方不怀好意,没过一个月,内鬼没找到,他自己先有些神经兮兮了。
更令杨建万念俱灰的是,他发现承乾帝似乎在疏远自己。
原本,三皇子的地位几乎能与二皇子分庭抗礼,但这一个多月一来,承乾帝不仅渐渐收回了交给他的差事,连召见他的次数都越来越少。
杨建恨不得能冲到御前揭发杨时的阴谋。
然而私盐的案子确实是他做下的,而承乾帝到现在都没有提苏北盐场,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察觉,杨建又很怕偷鸡不成反蚀米,弄得进退两难。
到了十一月底,一封圣旨不仅在朝间掀起轩然大波,也令杨建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了。
承乾帝下旨,封三皇子杨建为孝清王,令其月内动身千万封地——所谓封地,是岭南一片蚁虫横生、十分荒芜的地方。
至此,杨建才知道自己是彻底完蛋,再看那不伦不类的封号,就好似承乾帝打在他脸上的一记响亮耳光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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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注着时局的除了杨建,自然还有杨时。
事情几乎完全按照他期望的发展,让杨时夜里睡着睡着都会笑醒。
杨建是谁?
那是杨时最大的绊脚石,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让杨时没一刻不惦记着拔除的人物。
偏偏杨建母妃在宫内极为受宠,他一度子凭母贵,大有压过杨时的势头。这样一个可恶的对头,竟然被杨时亲手除去,让他如何不狂喜。
连带着,对主审案件的崔容,杨时仿佛也忘了他曾经坏过自己的事,觉得顺眼多了。
在杨时看来,若崔容紧咬不放,多少也能给自己造一点麻烦。幸亏崔容是个识时务的聪明人,才让他的计划进行的如此顺利。
——甚至有可能,崔容是借这机会对自己示好。
杨时动了拉拢崔容的心思,毕竟这样一个人做不成同盟,也总比做敌人强。
思及此处,杨时脑中又闪过另一个人,杨进。
杨时的脸色沉了下来,相比崔容,他这位五弟实在令人刮目相看。
虽然知道父皇对杨进似乎有着超越他人的信任,但杨时一直觉得那不过是他对天伦之乐的一点不切实际的眷恋罢了——所以才会选择天资最平庸、势力最单薄的杨进。
不只是杨时,朝堂上下对杨进的评价,也大多是“纯孝有嘉,五甚大才”,所有人都没有将他当做储君人选来看。
但这次南下,杨时忽然发现,平日不见显山露水的杨进,似乎也不欠缺做事的能力。
更令他在意的是,立下大功未得奖赏,但杨进却丝毫不焦躁,依然跟在承乾帝身边服侍,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同。
是他没有相争的意识?还是……城府深沉?
杨时一向认为生为皇家子,就只有能力高低、背景强弱之分,他绝不相信有人连争一争的念头都没动过。
更何况,江南之行后,崔容对杨进比旁人亲近,不知是不是被后者先下手拉拢了。
杨时眯起眼睛,觉得有必要再请来穆先生商议一番。
注意到杨进的并不止杨时一人。
崔容虽然颇出风头,但在朝堂之上惊起的波澜尚浅;而杨进,因为身份使然,一旦有所动作,必然触及到某些核心的利益。
只不过这些人更喜欢谋定后动,眼下还只是在观望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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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一处翠竹环绕的茶楼内,两人对坐品茗。
四皇子托着腮,望着竹林间缭绕的雾气不知在想些什么。坐于他对面之人仿若未查,微低着头,动作行云流水般,将热水软软注入面前的紫砂壶内。
这个崔容……不可小看啊……”杨禹身形未动,忽然发了一声感慨。
“殿下想用他?”那人轻笑着问。
杨禹回头看了他一眼,勾起嘴角:“这样的人,我虽欣赏,却也知道难以收服。用……是用不得了。”
那人闻言笑而不语,轻轻提起紫砂壶倒了半杯茶,推倒杨禹面前。悠悠的茶香,便在两人之间氤氲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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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赐的宅子布置好已经快到腊月。
三皇子早已离京前往封地,崔世卓之死对崔怀德的打击似乎开始渐渐淡去,私盐案造成的影响终于归于平静,于是崔容十分低调地搬到了新宅子里。
宅子里外三进,还带一个不小的花园,布置得十分精巧,不愧是皇家手笔。
崔容一进去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么大两个粗使小厮怎么打扫得过来”。不过很快他发现自己是杞人忧天,先一步到这边布置的李福早就买了婢女小厮,差不多将宅子撑了起来。
承乾帝赐下的婢女自然在内院服侍,崔容以不习惯为由,好歹没让她们贴身。
住进去第二日,消息渐渐传开,崔容也陆陆续续收到了不少贺礼,其中还有崔世亮的一份。
想来崔世亮对于陈氏母子的倒台很乐见其成,把“功劳”也都算在了崔容头上——这倒是和陈氏的思路异曲同工。
新家的第一个客人却是杨进。他在很不客气地替自己选了一间客房后,对崔容道:“你的冠礼,我看在这宅子里办最好。”
被他一提醒,崔容才想起这回事,也觉得该尽早着手。
否则再耽搁下去就要过年了,然后接着又是皇后的生辰,冠礼非推到明年四月往后不可。
崔容倒不是想办,但是没有经过冠礼,意味着他还不算正式成年,在朝堂上说话,总是显得轻了几分。
纵使万般不愿,冠礼的事还是得由崔怀德来主持。
好在崔怀德大约是急于修复他与崔容的关系,或者希望崔容早日爬的更高,竟一口答应了下来,没有显出半分不悦。
他请人算了日子,将崔容冠礼定在腊月初八,还不住感慨为了赶时间,一切只能从简。
崔容并不在意过程,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接下来发帖子邀请宾客,时间很快就到了冠礼当日。
第五十八章、冠礼
冠礼;可谓大周朝男性一生中最重要的礼仪之一。行过冠礼,才意味从少年郎成长为青年;自此独当一面,获得家族和社会的承认。
按照崔怀德的意思;崔容的冠礼自然应该在崔府的祠堂里举行,然而崔容已先一步选定了新宅子的后院。
崔怀德见里面供奉着天地君亲师、孔圣人;甚至还有当今圣上;那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