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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倾寒黑发披散,里衣也不甚整齐,从北堂戎渡的角度看过去,就能隐约看见衣领内的锁骨,漆黑的头发零散附着在眼角和颊畔,薄唇亦被烧得微微发红,眼下这副模样,与他从前的形容实在是对比强烈,就仿佛像是被践踏了的洁白雪地。北堂戎渡似乎闻到了一丝极淡的香气,冷冷地香,依稀是从牧倾寒身上传出来的,北堂戎渡想了想,倒是记起从前和他见过的那几回,对方身上确实一直就是这个味道,那气息拒人千里,冷淡而自持,但或许是亲眼目睹了这人被强行奸侮的缘故,此刻闻起来,却只觉竟是有几分异样……北堂戎渡朋友实在不多,牧倾寒虽与他交情算不得深厚,然而救命之恩自是不同寻常,且牧倾寒此人脾性虽然冷淡,但为人自有一套行事准则,只看他宁愿冒险潜入无遮堡,也不屑以救命之恩相挟,来达到目的,便由此可见一斑,北堂戎渡嘴上不说,心里倒是颇有几分敬重的。
北堂戎渡给牧倾寒上过了药,见他一时高烧不褪,便弄了些冰块包在毛巾里,替他敷额,奈何那温度却不是一时半刻就能降下来的,北堂戎渡见男人呼出的气都有些滚烫,唇也略显干燥,原本带着些苍白的面容,此时脸色却已能压倒桃花了,发丝纠缠在枕上,睫毛紧合,亦且微颤不止,因此便微微簇眉想了片刻,既而就让人取来了一小坛烈酒,自己拿毛巾蘸了,将牧倾寒身上的衣物剥下,想用烈酒给他将全身都擦上一遍,只不过当北堂戎渡刚拿毛巾替对方擦到了胸口时,牧倾寒却忽然动了动,随即一把抓住了北堂戎渡的手腕,面上神色挣扎而怒恨以极,手上的力道也极大,将北堂戎渡的腕骨都握得咯咯微响,北堂戎渡试了试,想要把手腕抽出来,奈何牧倾寒扣得死紧,直到北堂戎渡腾出另一只手点了他的软麻穴,让男人暂时手上无力,这才脱了身。
……黑暗中,无数双手争先恐后地伸过来,在男人赤裸的身上肆无忌惮地揉搓掏摸,四肢都被许多人死死按住,挣扎不得,双腿更是被大力抬起,扯开,无数根恶心得令人作呕的东西轮流强行插进男人的体内耸动着,发泄着丑恶的欲望,无论怎样反抗,都无法挣脱……
双眼猛然睁开,映入眼帘的,并非是噩梦一般的黑暗,而是奢丽豪秀的软红罗帐,堆叠锦绣。牧倾寒顿了顿,然后将目光缓缓移动,朝床外看去。
缀有流苏的帐幔已经被挽起,外面天光大亮,有人坐在不远处的一张圆桌前,正用一条松香色的丝帕擦拭着一把碧玉小剑,见他醒了,便抬头笑道:“睡好了?”
少年说着,将玉剑放到桌上,走过来用手在牧倾寒的额头上一探,随即弯了弯嘴角道:“唔,果然不烧了。”
垂落的碧青色衣袖拂在脸上,带来一缕类似于梨花的幽幽甜香气息,少年胸前的两绺鬓发末端垂落着优美的弧度,与耳畔长长的坠玉穗子纠缠在一起,触在额上的手,亦是温滑如同凝脂一般。牧倾寒敏锐地察觉到自己锦被下的身躯不着寸缕,且周身都隐隐散发着一股酒气,还未待开口,就听少年已经说道:“昨晚用烈酒给你降了温……要不要吃点儿东西?”
牧倾寒瞳仁深深,面上的神情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模样,即便是此时身体还颇有几分虚弱,但眼角眉心之间长年蕴着的冷傲痕迹,也依然没有被昨天的经历所抹平,只是淡淡道:“……好。”北堂戎渡闻言,便帮他穿上里衣,然后才朝外面吩咐了一声,不过片刻之间,几名侍女便抬来了一张小桌,放到床上,一一摆好了粥菜,这才退了下去。
北堂戎渡眼见牧倾寒勉强慢慢坐起,开始进食,心中不觉暗暗点头,自己重新坐回圆桌前,拿丝帕细细地擦着玉剑上镶着的猫眼儿,一面说道:“只要好好睡一回,一觉醒来就什么都好了……这世上没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过去也就过去了。”
牧倾寒手中的汤匙顿了顿,下一刻,已冷冷道:“……噩梦而已。”
四十五。 乱红
这一日北堂戎渡用过早膳之后,便盘膝坐在一张小榻上调息运功,牧倾寒此时仍旧行动不便,侧身躺在床上,双目静合,也不知究竟是睡是醒。
将近一个时辰后,北堂戎渡缓缓睁开眼睛,然后稍微舒展了一下筋骨,只觉全身通泰,不由得便伸了伸懒腰,下榻穿了鞋,目光朝着大床方向一转,见床上的男人正身覆锦被,安安静静地躺着,不出一言,似乎是睡了,因此就也收回了视线,径自出了房门,此时牧倾寒卧床已有五六日,北堂戎渡只说他重伤在此休养,碧海阁内众人虽有些疑惑,倒也没有往别的地方想,左右牧倾寒伤势虽然仍旧不轻,但眼下从表面上也自然看不出什么,已经可以让侍女端水送饭过去,因此北堂戎渡一时出去,也不操心牧倾寒像刚到碧海阁时那般,因不想见到旁人,而不让其他人进屋伺候。
北堂戎渡左右也无甚事,干脆便出了碧海阁,信步朝着遮云居走去,想要去同北堂尊越一起下几盘棋,只是等他到了遮云居之后,却并不见北堂尊越在此,问及侍女,只说是堡主一时有事,前时刚刚去了辟星间,北堂戎渡听了,也懒得再回去,便干脆叫人送来几样茶果点心,自己在这里一边吃,一边等北堂尊越回来。
不一时,几名年轻貌美的侍女便端来了五六样精致茶点,北堂戎渡一面随意吃着点心,一面闲闲打量着周围的器物摆设,一直等了大半个时辰,却仍是不见北堂尊越回来。北堂戎渡放下手里的热茶,起身在厅中四下走了走,想要寻出一两样可以供人消遣用的书册等物,但却一无所获,想了想,便干脆出了偏厅,向着北堂尊越的卧房方向走去。
遮云居中的众多下人知他身份不比旁人,且又一向极受北堂尊越宠爱,自然不会拦他,只任凭北堂戎渡径直进了北堂尊越的居室当中。
屋内烧着地龙,暖得很,室中雕彩纹刻,地铺织毯,锦幔珠帘,遍垂及地,其中摆设物件,无一不是珍玩稀罕之物,极尽奢丽之能,且又在一座半人高的兽头鼎中燃着一股细细的甜香,隐约有熏人欲醉之意。北堂戎渡在室中踱了几步,找出一两本书来,自己在床上坐了,随意地翻阅着手中书卷,一边等北堂尊越回来。
大床边悬着玉锦罗帐,榻上则设着夹纱花填软香枕,锦绣堆卧,罗纨遍铺,坐在上面,几乎如同陷入棉絮堆里一般,又软又舒适,北堂戎渡无意中似乎隐隐闻到一丝奇异的香气,便低头在床上的被褥间仔细嗅了嗅,果然便闻见一股酥甜欲醉的馨香气味,北堂戎渡眼下年纪虽轻,却也是花丛里的老手,认出这是上等的催情香,与那等寻常的催情香料之物完全不同,只是在床第之间给人增添些趣味,适当地加上几分情致罢了,并不会主动挑起人的欲望,亦不会对身体有丝毫妨碍,比起那等只靠迷乱人心智的药物等普通货色,不知要高明了多少。北堂戎渡笑了笑,重新拿起摊放在膝头上的书,一页一页地慢慢翻着。
室中温暖如春,北堂戎渡靠坐在床头,左手的手心里还握着一把葡萄干,一面吃着,一面低首翻着书,貌似有几分专注模样,其实眼角眉梢之间却隐约透着一丝心不在焉,不过是看了一会儿书,就觉得渐渐有些倦乏懒懒之意,就连翻着书本的手,也仿佛是在酒里泡得酥了一般,竟是好似懒怠得不大能够抬起来,北堂戎渡微微有些诧异,刚要起身察看,却忽然想起一事,原来不远处那座半人高的兽头鼎中燃着的应是安神静心的香料,原本就有助人入眠的效用,而床上熏着的催情香中,更是有能令人体酥如绵的成分,以便助兴,此时两者相加,北堂戎渡又丝毫没有防备,不免就让药性逐渐入体,眼下神思倦怠,手足酥软,就连眼皮儿也有些懒得撑着了。
这症状其实也很容易驱散,以北堂戎渡的武功修为,只要提前有了防备,就根本不会让药性入体,哪怕即便是如今这情况,那也只须稍微运转内力,就可无事。不过北堂戎渡倒是并没有运功散去这几分药性,他昨夜后半夜之时,在沈韩烟房中与其亲热了一回,等到再次入眠之际,离天亮只剩下不到一个半的时辰,而此时既是已有倦意,北堂戎渡干脆便顺水推舟,侧身躺在榻上看着书,没看上三五页,但闻鼻息沉沉,已是逐渐睡着了。
北堂尊越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幅场景。
锦绣罗帏之中,一名少年正侧卧在榻间,右手压在一卷书上,眉宇周围是淡淡的闲适,另一只手则随意摊放在褥子上,细细看去,手心里还有一小把葡萄干,床上也零星散落着几颗,整个人一副睡得正香的模样,峤好的长眉微蹙成安详的弧度,薄唇略抿,似乎是梦见了什么不错的事情。今日少年穿着一件黑缎长袍,襟口和双袖上缀着狐毛滚边,外面罩着宝蓝的敞衣,衣摆下露出黑色的靴尖,黑发松松拢在身后,在头上戴着一顶嵌珠的金冠,面容与北堂尊越有七八分相像,虽因年纪太轻而多少有几分少年人特有的秀美,且又继承了他母亲的几分模样,比如那双长眉就在蓐黑英挺中,又有如同女子一般的精致,眉毛根根如同蝶须,汇聚成长长的两条,细细一看,就知是与北堂尊越裁剪般的张狂矗飞剑眉并不完全相同,这样安静熟睡着,容颜看上去也更温润一点,没有任何杀伐狷邪之气,但亦不失英气与峻伟,鼻如凝胆,额头饱满光洁,薄唇中染着淡淡几分血色,肌肤胜雪,虽知他向来行事狠决,谈笑间亦可杀人夺命,但只看眼下这纤尘不沾的安详模样,却又让人尽数忘了他所有慑惧人心的一面,满心只剩下了爱惜与痴迷……彼时阳光自外面透入,淡淡洒在少年身上,光影斑斓中,其人如仙如幻。
北堂尊越静静看着这与他血脉相连的少年,不知为何,忽想起一句‘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的诗句来,此时室中暖暖,北堂尊越走到床前,见北堂戎渡水润淡红的唇角上依稀似是有些许晶莹的水光,凝目一看,却原来是一点涎水,北堂尊越想起少年小时候趴在他胸口熟睡时,将口水濡湿他满襟的场景,不觉就有些失笑,伸手用手指随便给北堂戎渡拭去了唇边那一点口水,便在此时,一阵酥骨缠绵的香气拂过男人的鼻端,配上眼下用手指碰到的柔软唇瓣,顿时就有一丝异样的情绪自心底升起,北堂尊越微微皱了一下眉,这才想起床褥之间熏上了催情用的香料,正值此时,就见北堂戎渡蝶翼般的长睫颤了几颤,似要睁开,同时唇内模糊地道:“……父亲?”
北堂尊越微微‘嗯’了一声,然后就看见北堂戎渡稍微动了一下身子,将原本侧卧着的姿势改成了平躺,这样一来,就完全露出了另外的半边脸颊,那雪白的肌肤上面被发丝和枕头上的花纹压出了细微的红色痕迹,长长的睫毛颤了几下之后,便略显迷蒙地睁开了蓝色的眼睛,双眸依稀笼罩着熟睡过后的朦胧,仿佛缭绕着烟波,目光缓缓凝定了片刻,这才逐渐变得清亮了起来,就如同雾散星出一般,明如秋水。北堂戎渡懒洋洋地含笑躺着,只觉身上软若春泥,心知是那药性的缘故,也不在意,只是笑道:“……我在这里等你半天了。”
那声音里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