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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外间,沈月尘摆一摆手,就将那两个丫鬟派到了外面。
曹氏见她故意遣走下人,只留下自己一个,不免有些不自在起来,就在这时,她听到沈月尘道:“你也坐吧。”
沈月尘瞥了一眼自己身边的位置,示意让曹氏坐过来。
曹氏缓缓坐下,微低了低头,不知沈月尘要和她说些什么。不过,她隐约猜测得到,绝不会是什么好话……
第二百二十五章预感(一)
过了半响,沈月尘慢慢开口道:“自从秦氏和孙氏相继搬出去之后,院子里这里着实清净了许多。说实话,身边没有那些个喜欢惹是生非的姨娘,日子也能过得舒心许多。如今,孩子们一天比一天大了,精力旺盛,最会磨人了,就算是像你这样平时小心的人,也难照看得周周全全。”
曹氏闻言,连忙跪了下来,轻声自责道:“婢妾不好,没有照顾好滢姐儿,让大奶奶您操心了。”
眼下在这个节骨眼上,任何狡辩都不如低头认错来得有用。
沈月尘摇了摇头道:“认错有什么用?亏得,孩子及时退烧,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曹氏长睫微微一颤,把头低了下去,心中隐隐不安。
沈月尘跟着淡淡道:“朱滢今儿也四岁了,明哥儿和潇儿却年纪尚小,三个人总是挤在一起,也不是长久之计,孩子大了,也该有个自己的屋子了。我已经派人把西厢房收拾了一下,等收拾好了就给滢姐儿住。”
按着院子里的规矩,东厢房是留给长子的,而西厢房则是留给长女的,至于,庶子庶女都常都是住在耳房或者后院的小南房。
所以,沈月尘会把西厢房朱滢,可见,她心里已经将她视同亲生女儿一般,非常重视。
曹氏闻言一怔,心中五味杂陈,一时间不知是该觉得喜悦还是惆怅。
她一直希望沈月尘可以将女儿朱滢视如亲生,把朱滢当做嫡长女一般地抚养长大,然后,再结上一门好亲,嫁做人妇,一辈子锦衣玉食,富贵安乐。如今看来,她的愿望似乎已经达成了……只是为何,她除了觉得欣喜之外,心里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
“婢妾……婢妾谢大奶奶恩德。”曹氏静默了片刻之后,方才想起来道谢。
沈月尘则是意味深长地看了曹氏一眼,“我是她的母亲,理应对她如此。天底下有哪个母亲不疼爱自己的子女的?”
曹氏闻言,立刻心如被针刺一般,犀利利地疼,随即重重点头:“大奶奶说的极是,滢姐儿这孩子能有您这样慈母关怀,真是天大的福气了。”
身为妾室,最大的悲哀莫过于此,将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骨肉拱手相送,而且,还要心甘情愿,感恩戴德。
沈月尘原本并不想这样直接地戳在她的痛处上,无奈,曹氏近来很不安分,总是想要蠢蠢欲动,是该提醒提醒了。
之前,沈月尘去了京城太久,让曹氏过足了当主子的瘾……当家做主的感觉,实在让人欲罢不能,何况,还有那么多的油水可捞……
曹氏嫁来朱家这么多年,因着娘家寒酸,又是妾室,手头一直紧巴巴的。虽然逢年过节的时候,她也能得到不少赏赐和银钱,但是,她总是不舍得乱花,一心想着为女儿朱滢攒嫁妆,所以平时总是把银子抠的紧紧的,而她自己也是十分简洁,只是按着时节份例做衣裳,首饰也不多。也正是如此,从前她才会那般嫉妒秦氏,每次看见秦氏打扮得花枝招展,珠光宝气,都会害得她羡慕得咬紧牙根。
沈月尘不在的这几个月,曹氏一连做了十几件新衣裳,而且,还添置了三套纯金打造的上等首饰。
沈月尘何尝不知道曹氏这点小小心思,她的衣裳鲜艳,发簪闪亮,不想人注意都不行而且,她还知道曹氏昨晚曾经偷偷出去,让南院的一位粗使婆子,让那婆子替自己拿银子到外面去放债收息。
在朱家,这样的事情也不是头一遭了。各院各处都有,而且,不分主子奴才,只要是有点闲钱在手的,就会想到这个法子……
沈月尘对放高利贷没什么兴趣,她不管其他人背地里如何,只是看不惯自己院子里的人,也跟风做这些不正当,不正派的事。
“你在外面放债收息的事,我已经知道了。这法子虽说可以挣钱,但到底不够正当,风险也大。你在朱家辛辛苦苦这么多年,攒下那些银子不容易,万一有去无回,岂不可惜。而且,老爷子之前不是说过,朱家上下,任何人不许在外面放债收利,你怎么就没记住呢?”
沈月尘忽地话锋一转,倒是让曹氏一时手足无措起来,她立刻诧异地抬起头,随后连忙又跪了下来,低头认错道:“……婢妾一时糊涂,一时糊涂而已,还望大奶奶您大人大量,饶了婢妾这一回吧。”
她不知道沈月尘是如何得知此事的,也顾不得多想,只是觉得害怕。
沈月尘淡淡道:“你若是缺银子,和我言明一句即可,何须,铤而走险做出这等事来?”
门房的小厮都是她的眼线,何况,南院那边人多眼杂,真想要想打听出来什么,倒也容易得很。
贪心的人不一定聪明。
“我……我……”曹氏吞吞吐吐一时,心里着急道:“大奶奶,婢妾真的是一时糊涂,被猪油蒙了心,才会听从那些婆子的胡言乱语,脑子不清楚……婢妾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大奶奶您给婢妾一次改过的机会吧。”
沈月尘低头抿着茶水,故意好半天不说话,让曹氏的心里多煎熬一会儿。
“这次,我就念着你生育滢姐儿的功劳饶你一次。那些银子,你最好趁早收回来,我就权当不知道这件事,不再提,不再问。”
曹氏闻言,如蒙大赦一般,忙磕头谢道:“婢妾谢大奶奶仁慈。”
沈月尘“我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朱滢。她现在是我的女儿,所以,我不想任何人让她伤心难受。”
听了她的话,曹氏的脸顿时难堪的涨红。
沈月尘的那句:她现在是我的宝贝女儿。一直在她的耳边反复重复,就好像朱滢已经完完全全不属于她了一样,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似的。
不过,就算沈月尘的意思真是如此,她也无话可说。
因为,这一切不正是她最初所希望的吗?
曹氏忍不住为自己辩白了一句:“婢妾只是……只是想多攒些银子,给滢姐儿将来做嫁妆用。”
沈月尘笑了笑,只是笑容有些冷,“那也算是你有心了。不过,很多事情,想得好未必能做得好。再过一个多月就是端午了,你的针线一直不错,正好可以帮忙那些丫鬟们多做些香囊荷包。”
也许,让她多做点事,可以让她心里少些杂念。
曹氏自然不敢反驳,忙不迭地点点头道:“婢妾知道了。”
随后,曹氏起身告辞,虽然这是她的屋子,但她想着,沈月尘未必愿意她继续留在这里。
春茗吃过午饭之后,便回来继续伺候滢姐儿,正巧遇见刚刚从屋里出来的曹氏,她的脸色十分难看,而且,眼中泛泪。
春茗眉心一动,随即轻手轻脚地走进房里,见沈月尘正坐在外间喝茶,忙走过去小声道:“小姐,奴婢方才看见曹姨娘哭着足了。”
沈月尘轻轻的“嗯”了一声,依旧喝着碗中的茶。
她今天说了不少的话,很是口渴。
春茗有些担心起来:“曹姨娘这个人素来小气,很会记仇。”
沈月尘喝完了茶,隔着帘子望向内间,轻声回道:“她其实一直都记恨着我呢。毕竟,我抢走了她的女儿。”
春茗微微一怔,忙笑了笑道:“滢姐儿能做小姐您的女儿,是她的福气。生的好不如命好,滢姐儿有小姐爱护着,往后就可以一辈子享福了。”
沈月尘闻言勾唇微笑,起身道:“你先留在这里好好照顾朱滢,万一如果她再发烧的话,记得马上给她吃药擦身。”
春茗点点头:“奴婢会看着这里的,小姐歇个午觉吧。”
沈月尘做了一个深呼吸,走到帘子跟前,轻轻掀起帘子,望着床上熟睡的小人儿,有点疲惫道:“是啊,我也该好好睡上一觉了。”
……
黄昏降临之后,院子里的一切都被撒上了一层金辉,越发柔和。
正房内一片宁静,精致小巧的熏香炉轻轻袅袅,散发着安神香独有的恬淡香气。
雕花木窗下,沈月尘侧躺在长榻之上,一头长发除去装饰,松散开来,顺着她后背一直贴服而下,垂在榻边。
她睡得很安稳,呼吸轻缓均匀,神情安详,似乎正沉浸在美梦之中……
就在她陷入梦乡时,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缓缓走进房里。
朱锦堂坐在榻边,静静看着她的脸,看了好一会儿之后,不自觉地俯身在她的眉心轻轻地留下一吻。
他无心扰了她的美梦,只是这会,她整个人都被笼罩在夕阳的余晖里,美得不可思议,让人心动。
沈月尘的双睫随即微微颤动一下,似是在梦中感受到了什么。
恍恍惚惚间,她只觉身边有人温柔的抚摸着她脸庞的头发,轻轻的,缓缓的,很温柔……
“嗯……”沈月尘无意识地轻吟了一声,缓缓翻身过去,睁开满是睡意的眼睛,望向身边的人,待见是朱锦堂之后,她的唇角不由得向上微弯,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你醒了?”朱锦堂的手从她的肩膀滑向脸颊,点点她的鼻尖。
“嗯……”沈月尘重新闭上眼睛,回应地伸出手,握住他的手,问道:“大爷去看过滢儿了吗?”
朱锦堂道:“看过了,她睡得很安稳,还有一屋子丫鬟寸步不离地守着。”
一提起朱滢,他就忍不住想起早上,沈月尘亲力亲为,照顾朱滢的情景。那样的从容仔细,那样的小心翼翼,此时再回想起来,不禁让他的心头一暖,像是有道暖流在慢慢流淌。
她待孩子们的真诚,实属难得。他真真切切地看在眼里,也清清楚楚地记在心上。
不过,她越是这样的好,他的心里就越觉得可惜……如果,她也能为他生下一个孩子,那该有多好……一个像她一样暖心的孩子,懂事的孩子……
沈月尘拉过朱锦堂的手,枕在脸颊,呢喃道:“我还想多躺一小会儿。”
朱锦堂低沉的嗓音里满是宠溺:“睡吧,时间多的是。”
沈月尘闻言心满意足地笑了笑。
不过,没过一会儿,她又慢慢睁开眼睛看向坐在榻边的朱锦堂,眼珠子轻轻一转,随即微微用力,将他拉向自己身边的空出的位置。
沈月尘只是稍稍用力,就将他拉到了自己的身边躺下。
朱锦堂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有些意外,唇畔带着点点笑意。
朱锦堂侧卧在她的身边,低笑问道:“你不怕被丫鬟们看见?”
沈月尘轻轻地摇摇头,把身子蹭进他的怀里,并拉过被子盖在两人的身上,轻轻打了个小哈欠,咕哝道:“大爷也一起躺会儿吧,你那样盯着我看,我睡不着。”
朱锦堂轻笑一声,呼出的气息不经意间地抚上她的眼睫,长臂一揽,轻而易举地将沈月尘牢牢地纳入怀中。
沈月尘闭起眼睛,默默感受到着那环在她腰间结实的手臂收紧的力道,还有从他身上传来的熟悉的气息。他的身上总是带着一种很干净的味道,淡淡的薄荷香。因为,他总是随身带着薄荷膏,为了给自己提神,保持清楚的头脑。
沈月尘已经完全习惯了这样的味道,有时,只要闻到了薄荷香气,就会不由地想起朱锦堂。
朱锦堂看着向自己深深依偎的人儿,微微一笑,轻抚着她的长发,若有似无地轻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