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缪凤舞受了惊吓,瞪大眼睛看着眼前发生的事。
那男子穿一身绛色的家常袍子,束紫铜镶玉的腰带,白面膛,短须髯,五官与卫淳有几分相像,但是却比卫淳多出一脸的威煞之气。
正是南陈尚书令卫辅青
他进来后,直接奔着缪凤舞走过来。缪凤舞被他逼得往后退了几步,后背就抵在了床柱上。她在袖子里翻了一下手腕,将那簪子的顶尖对准了卫辅青,准备随时刺向他的喉咙。
结果卫辅青并没有进一步的举动,只是站在她的眼前,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大概嫌屋里的光线太暗,看不清楚,招手叫仆从送来一个火把,擎在了缪凤舞的头顶,将她看个清清楚楚。
卫辅青最后将目光定在缪凤舞的脸上,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果然秀色天姿,想不到北地的恶水罡风,也能养出这么娇艳的花儿来。”
缪凤舞贝齿咬唇,浑身都绷得僵硬,只是她久受虹骊珠训教,再慌张的时候,说话的声音也不抖:“你是谁?想要干什么?”
卫辅青也不答她的话,呵笑两声:“凤舞姑娘好福气。”
然后转身,带着一众仆从,出了屋子,走了。
自始至终,卫淳都不曾进来过。
等到这座宅子里再次安静下来,缪凤舞才缓缓地从床柱子上移开后背,站了起来。她吁出一口气来,将沾了冷汗的银簪在袖子上擦了几下,重新戴回头上,看着那歪倒的门,愣了好一会儿神。
然后她走出屋去,来到偏厢,敲了敲那个丫头的门。
“谁?”小丫头似乎也被刚才突然冲进来的那些人吓着了,声音微微发颤。
“我…跟你打听个事儿,刚刚来的那个人,你认得吗?”知道了那个人是谁,也好猜测他此来的用意,因此缪凤舞也顾不得这丫头不好说话。
“你不认得那个人?”那小丫头没好气地反问一句,也不开门,只是隔着门讽她道:“姑娘走运了呢,那可是我们南陈国的尚书令大人,卫公子的爹,被他瞧上了,以后进了卫府,当了他们家的十三姨娘,那可是锦绣富贵的好日子呢。”
缪凤舞心里一凉。那个卫淳果然不可信,这一路上还反复地向她保证,绝不难为她,绝对尊重她。缪凤舞在获救无望,逃跑被捉的情况下,心里对他还存着几丝希望,但愿他真能做到不勉强她,只要她不愿意,就送她回昂州。
这下可好,刚到迳州几个时辰,这家伙就将她献给他的老子了。
刚刚那人的眼神,临走前那句话,正是印证了小丫头所说的那些话。看情形,那位尚书令大人是要将她收进卫府中去了。
若放在以前,缪凤舞一直觉得像她们这样的人,能干干净净的进入哪一户人家,做一房姨娘,那都算是有福气的人。一茬一茬的姐妹来了走了,最后的命运都是如此。紫棠那样的都被人好生羡慕,说她是好命的人。
可是如今的缪凤舞,莫说是姨娘,就算是什么尚书令的正房夫人,她也是不愿意的。
不为别的,就因为她心里装着一个行晔。她一心扑实地爱着这个英伟的男子,可他是帝王,而她是如此的微末渺小,根本就配不上他。
如果她身心干净,她觉自己还有资格继续爱着他,哪怕他不知道,哪怕他已经忘了她。
可如果她此身遭人污玷,那么她会觉得,自己在心里暗暗思恋他的资格都没有了。
而缪凤舞是绝对不能忍受这种情形发生的。
她神思恍惚地回了自己的房里,连那踢歪的门都没有扶一下,就直接爬上了床,坐在那里望着洞开的房门,愣愣地想着心事。
至于想了一些什么,她自己也理不清。大部分时间,她脑子里都是自己出道那一晚,行晔突然推门而入的情形。还有他扶着她的肩膀,鼓励她不要自哀自怜时的情形…
看来她的确是命途乖舛,如果不是她在出道前忧思神伤,她就不会在那一晚睡不着觉,爬起来到荷塘边跳舞。
如果她没有在荷塘边跳那一支舞,卫淳也许永远都没有机会见到她。
而她就可以窝在虹风舞馆的栖凤阁中,安静地思念着行晔。就算他已经忘了她,好歹她可以干干净净地想念着他。
眼下的处境,叫她怎么办呢?
愁丝缠结,缪凤舞一夜都没有睡,直坐到烛灯油尽,东方既白。
第十九章 异国宫墙
今日双更;稍晚会有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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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蒙蒙亮的时候,缪凤舞感觉头大如斗,疲惫不堪,就抱着被子歪倒在枕头上,闭了一会儿眼睛。
半梦半醒之间,耳边一阵嘈杂之声。她如今处境堪忧,人也灵醒,当即睁开眼睛,定神一瞧---就在她半寤半醒这一会儿,竟然进了满屋子的人。
两个年轻的小媳妇坐在床沿上,正要推醒她,见她自己起来,便笑着说道:“凤舞姑娘醒了?快起来梳洗妆扮吧。”
缪凤舞本能地反抗,推开这两个人:“你们是谁?怎的如此无礼,擅闯别人的房间?”
其中一个小媳妇被她推了一个趔趄,差点儿坐到地上去,便气哼哼地回道:“我们倒是想敲一敲门,凤舞姑娘这屋子有门吗?别矫情了,快起来梳洗更衣吧,卫大人在外面等着呢。”
一听到“卫大人”这三个字,缪凤舞更是不肯起了,抓着被子缩在床角:“我哪里也不去,我是魏国人,你们最好不要胡来。”
“魏国人了不起吗?”另一位小媳妇抓过缪凤舞的手,“这里是陈国,你还是乖一点儿吧,耽误卫大人的时间,我们大家都不得受用。”
两个人合力拽住缪凤舞往床下拖,缪凤舞哪里敌得过她们的力气?抗争了没几下,就被拽下了床。
紧接着上来两个小丫头,开始解她身上的衣服,另两个人则将要穿的衣服托在手中,只等着接上呢。
这简直就如明抢一般!缪凤舞扯住自己的衣襟,回头怒问那两个管事模样的小媳妇:“陈国的尚书令大人一向是这样强抢民女吗?还是说你们陈国民风粗野,向来如此?”
“嗨!”一个小媳妇一边指挥着众人围着缪凤舞转,一边答缪凤舞的话,“凤舞姑娘好高的眼界,我们家大人也不是什么人都能看上的…不过这次你可是误会我们家大人了,他送你去的,可是一个人人想往的好地方,你就乖乖地听话吧,惹恼我们家大人,他可不管你是魏人还是仙人…”
她们实在是人多,缪凤舞无论如何也拗不过这么多人这么多双手。那小媳妇说话的功夫,缪凤舞已经被套上了一身衣服,擦洗了脸面,摁到一边梳头去了。
等收拾停当,两个小媳妇打量着缪凤舞,撇了撇嘴:“果然是三分相貌七分衣装,这一打扮,比刚刚见时可好多了。”
缪凤舞低头瞧自己这一身,哭笑不得。
这些人给她穿的,是一身宝石绿的衫裙,那绿色的质地上,绣着五颜六色的细小缠枝花卉,看起来无比的闹腾花哨。
刚刚她在镜子里,见梳头的丫头给她在头上挽了两个丫髻。缪凤舞从十一岁开始,梳过各种繁复的髻发,就是不曾再梳过丫髻。更何况,那丫头还在她的丫髻上各缠了一圈金丝绢制的宫花。
卫府上的人,品味都是如此差劲的吗?
还是以为她出身舞馆那样的地方,就该是这样一身花哨的打扮?
“这位姐姐,把我穿成这花蝴蝶的样子,请问要带我去哪里?”缪凤舞此时倒是镇定了下来。
自己一介弱质女子,争是争不过这些人。她刚刚倒是想过,要不要提一下,她在昂州可是北魏皇帝下旨要保护的人。转念一想,这话未见得有人相信,倒是让陈国的人笑话北魏的皇帝不务政事,流连欢场,平白污了行晔的脸面。
因此她决定,走一步看一步,如果真就走到了绝路上,她也不怕一死。
管事的小媳妇听她这话里的意思,分明就是贬低自己的品味,不由地轻嗤一声。只是卫辅青事先有叮嘱,她把不敢对缪凤舞太过分,便应她一句:“别问那么多,卫大人自是不会害你,等姑娘将来发达了,记得我们卫大人的好处就成。”
缪凤舞一头雾水,被这些人推出了门,塞进了一顶小轿。
临进轿子前,她清楚地看见前面停了一顶八人抬官轿,估计卫辅青就坐在那里,等着带她献给谁去呢。
缪凤舞一夜未睡,又没给她吃早饭。那小轿抬得也不稳,颤颤悠悠的,晃得缪凤舞头晕,胃都抽了筋。这一路走下来,就觉得漫漫没有尽头。
好不容易停了轿子,她刚想掀帘透一口气,就听见外面一个声音提醒她:“先别出来,在这里等着。”
缪凤舞手停在那帘子上,犹豫了一下,还是撩起一条缝隙,向外偷偷看了一眼。
入眼所见,是两堵高高的墙,黄瓦顶,红墙体,向前延伸无尽。而缪凤舞就身处在这两堵红墙之间的长巷子里。
她看到卫辅青一身朱色官袍,往前走了一段儿,进了一道门儿。
然后这巷子里就陷入了寂静,抬轿的人和陪她一起来的一个小媳妇,都规规矩矩地垂手站在那里,似乎连喘气都压抑着。
缪凤舞的心里,隐隐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
她放下轿帘,任自己沉入昏暗之中,抬手摸了摸贴身挂在胸口的那只小荷包。那里面有行晔送给她的小金蝉,在她夜半无眠时,小金蝉是她最好的倾诉对象。
刚才还乱纷纷的头脑里,此时已经清明了起来。
那荷包里的小金蝉轻轻地咯着她的胸口,那种触觉给她以安慰。无论将来的命运如何,她的生命中曾经出现一位男子,让她倾心以对,那种感觉就如同一片荒芜的土地上,偶然生长出一株晶莹芬芳的雪莲花。
缪凤舞甘愿倾尽心血,来供养这株珍贵的雪莲花。
她的手一直在胸口轻轻地抚着,表情却是严肃了起来,暗暗地咬了牙。
等了大约半个时辰,就听到轿子外面有一个尖细的嗓音叫她的名字:“哪一位是凤舞姑娘?”
“轿子里呢,公公稍等,我马上叫她出来。”跟来的小媳妇殷勤地招呼着,上前来掀开轿帘,“姑娘,宫里的公公接你来了,快出来吧。”
公公…果然没错!缪凤舞看到那红墙黄瓦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
她低着头出了轿子,也不行礼也不招呼,只是站在那里---她是魏人,她是行晔的子民,没有必要对着陈国的一个宫监卑躬屈膝。
“姑娘跟我来吧。”那小太监只说这一句,就走到前头引路去了。
缪凤舞站在原地,没有动。身边的小媳妇赶紧推了她一把:“这地方可容不得你使小性子,不要命了吗?快跟着去。”
于是小太监在前,缪凤舞在中,那个小媳妇跟在身后,往前走了一段,往右一拐身,就进了卫辅青刚刚进的那扇宫门。
宫墙高耸,就在身后。而眼前所见,是眼花缭乱的亭台游廊、小桥池泉、异花碧树。
这南陈的园子,果然与北魏大不相同。只是缪凤舞没有心情细细赏品,只是跟住前面的小监,机械地挪着步子。
也不知道穿了几道宫门,终于来到了一座绿树荫荫的宫院里。身侧有花香飘来,缪凤舞却无心转头,随在小太监的身后,来到绿树掩映下的一栋二层阁楼前。
缪凤舞稍一抬头,见那阁楼上挂一方匾,红地儿金字,上书“谨身阁”三个字
“连公公,那个魏女已经带到了。”小太监对门口一位年岁稍长的太监弯身行礼,规矩地禀道。
那位被称作连公公的人,转头打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