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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凡一意孤行,撩起裙摆的动作看得翠儿直发昏。她笨拙一跳,双手死命抓住树瘤,莲足硬是往上蹬。
“哎哟!”不料踩了个空,粉嫩玉足蹬疼了,连裙摆也扯破了一块。
她疼得泪眼汪汪,痛恨自个儿的双手与双脚并用时,就一齐不灵光。
“别撑了,你根本不会爬树。”
“谁说的,我……”采凡还想再接再厉,却在触及他眼光时,将手一甩,索性耍赖。“对对对,我不会爬树,刚刚在那么高的树上,是架着梯子爬上去的,这总成了吧?”她小嘴一嘟,不明白跟他犯什么冲。“你笑我啊,笑得愈大声愈好!”
他真的一点都没客气,笑声响彻云霄,连老榕树都跟着颤呀颤。
“天哪,我的姑奶奶,你的裙摆扯破了!”翠儿慌得要命,一颗心脏早晚会被采凡吓破。“我得去找根针、找条线,先帮你打点妥当才行。”
“都快开席了,你们还杵在这里?”一个低沉威严的嗓音从采凡后头传来,把她一身的鸡皮疙瘩全唤起来了。
“大哥!”她惊跳起来,还记得之前空前绝后的暴吼,娇躯忍不住轻抖。
这一回,大哥气得可凶了,吼叫声是以前的三倍大,他甚至没有立时做出罚写悔过书的决断,这让她十分不安。难道说,大哥在酝酿新的家法整治她?
呜呜,不要啊,那她满柜子的悔过书岂不白写了?
“你今天是寿星,筵席就快开始了,还不快去乖乖坐好?”
“我不……”采凡正想拒绝,但看大哥好像还在生气,也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让翠儿拖着走了。
不甘心的白眼在绕过廊弯前,还一直怨怼地瞥向树上的潇洒人影。
见她离去,君设阳回过头来,微笑道:“看来我家丫头对你念念不舍,卫勋风。”
有别于面对采凡时的戏弄挑惹,男子在面对君设阳时,态度潇洒中有着谦静。
他轻盈地跃下身,枝不摇、叶不动、尘土不扬,足见功力之高。
“君大哥好眼力。”
“你不妨顺便称赞我娘,她老人家第一眼就分辨出你和卫函禧,还按捺住当场踹死他的冲动。”说及此,君设阳也很佩服他娘如此镇定,这不容易啊!
“请她老人家不用动气,这不是挺好玩的吗?”卫勋风闲适轻笑,眼中闪动顽皮的光彩。“瞧他今天不就当了我的挡箭牌?我还指望他顶着我的名号,多替我挨几回令妹的花招。”
“你是说,你也愿意让他用你的身分留在君府?”这可神了!卫勋风的心意竟然与他娘一分不差。
“至少采凡不会对我成见过深。我看她今天的阵仗,活像谁来应了“卫勋风”这个缺,谁就倒大楣。”卫勋风笑嘻嘻地说着,真庆幸卫函禧比他早登门送死。
不然,现在淌着眼泪、跪在小溪边搓衣服的人,就是他了!
蓦然间,君设阳了解了娘亲订下这娃娃亲的理由。
归根究柢,卫勋风和君采凡一个是大顽童、一个是小顽童,再由颇具老顽童特质的娘撮合,自然是臭味相投。
难怪他克得住采凡!
“既然如此,我们得为你找一个新的身分。”
“我不是已经找着了吗?”卫勋风讳莫如深。“我揭下了那张布告啊!”
君设阳略略思索一回,懂了。
他领头走向筵席。两个男人因为想到采凡接下来的反应,可能会像颗到处炸开的小火球,而隐隐浮现笑意。
当卫勋风与君设阳到达大厅,色、香、味俱全的珍馐名馔已经上桌,所有眷属都已入座,正笑吟吟地话家常,不时偷觑眼儿,溜溜地往卫公子瞄去。
采凡是众人的心头肉,没有三两三的男人,可配不上她!
然而,在看到“真”的卫勋风入席,“假”的卫勋风──卫函禧愀然变色。
采凡溜下桌,蹑手蹑脚地凑过来。“大哥,你生不生我的气?”
她的心里又是后悔又是着急,且先不提那些可能不再有“销路”的悔过书,她其实很敬重大哥;如果大哥真的动怒,再也不睬她,她可能会难过得吞悔过书自杀。
立在大厅正中央的君设阳举起右臂,闹烘烘的大厅随即岑寂下来。
“当你还是个小不点,就只想舞拳弄脚,也想进我的书楼偷学兵书。”他缓缓地说着。“我总以为你有一天会转回女孩心性,没想到你还是那么固执。”
“我……”哎呀呀,她这回好像真的让大哥很失望。
但,那有什么办法?都怪大哥做了太好的榜样,在君府面临破败之际,力挽狂澜,以一身高绝的武艺重振君家。
她崇拜几乎无所不能的大哥,下意识地想向他看齐,不管他瞪多少白眼、吹多少胡子,她就是一意孤行。
君设阳刻意停顿久一些,让她反省得更彻底,才缓缓宣布道:“既然你想学武的心,到十八岁还是没改变,那就如你的愿吧!”
采凡不停点着头,聆听教诲兼忏悔,但是听着、听着……如她的愿?
她惊讶地抬起头,见到君设阳笑容满面地颔首。
“你是说、你是说──”她招子放亮,像天上的星光闪进眸底,熠熠生辉。“你要为我找个武术师父了?”这是真的吗?
“瞧你高兴的,连声音都在发抖。”卫勋风在一旁轻笑,有几分不怀好意。
采凡没空理他。“那,师父什么时候到?”
君设阳唇畔的笑容逐渐扩大。“不就在你身边了吗?”
她身边?
采凡缓缓地回过头,一张大大的笑脸咧进她的眼界。
“不会就是他吧?”一根嫩指指向卫勋风,警钟在采凡心里叮当乱响。
“不好吗?他刚刚露了手很俊的盘天梯,轻功甚至使得比大哥好。”
“也许他就只有这一手。”她不抱希望地说着。
“君姑娘,老实说,以你连树根都爬不上去的程度,只会扎马步和驴打滚的人都能当你师父。”卫勋风闲闲地说着,毫不收敛对她的奚落。
“你!”居然把她瞧得那么扁!“大哥,我不要他当我师父!”
开玩笑!找师父当然要找那种人品敦厚的良师,欺负起来才不费吹灰之力,她干么要找一个赖皮比她行的家伙,气死她自个儿?
“不要这个也成。”今晚,君设阳好说话得让人起疑。“那你要谁?”
“我要……”她偏头想了想,脑海中浮现一个绝对适任的人选。嘿嘿,她当然只要最好的那一个!“我要他刚刚说的,武林高手中的第三人。”
她小嘴儿一努,要定他始终当宝似的、不肯轻易松口的人名。
“你确定?”君设阳的笑意益发灿烂,连卫勋风的一口白牙也闪耀得让人眼盲。
君老夫人在上座,含笑看着采凡一步步走入卫勋风早已设下的陷阱。
“非常确定。”采凡以颔首加强她的决心。“怎么?难道他断了胳臂、缺条腿?”
以之前两位高手一位嗝掉、一位嫁作人妇的前例来看,这位高手很有可能已经遭遇“不测”。唉,天妒英才!
“他呀,四肢健全、五官俊朗、天纵英才、超凡卓绝。最重要的是,他还活得好好儿的。”卫勋风贼兮兮地笑着。“你有幸亲眼见证。”
“真的?”不知怎地,采凡心里的疑惑与不安愈来愈深浓。
几次交手下来,她已经摸明白,这家伙愈是一脸好商量,事情就愈让她跳脚。
“恭喜你,”卫勋风得意兼同情地宣布道。“你最后得到的人还是──我。”
“什么?”瞠圆的珠眸恐怕有爆落的危险,采凡错愕极了。
“若不是来毛遂自荐,我撕下那张布告做什么?”
对喔,他要是不来应征,撕下布告做什么?
采凡琢磨了一下,幸好小脑袋还灵光,虽然为时已晚,但也想起──“那些个武林奇人,不会就是你编出来的故事吧?”
“有趣吧?有一阵子,我还靠这本事到酒肆茶楼去当说书先生,骗吃骗喝过。”他炫耀得颇为得意。
“那做不得准!”采凡大喊。
“怎么做不得?反正不管是指定的或瞎蒙的、将军钦定的还是你挑的,箭头不都指向我吗?”卫勋风好心地拍拍她的肩,嘲弄地安慰。“快别抗拒命运的安排!”
看着他调笑却笃定的神色,采凡螓首一垂,气势软了。
“算我栽了!”她举起白旗咕哝着,悲哀地决定投降。
罢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换个角度想,遇到这等赖皮高手,她就算再不幸,也还能跟他过过招、偷学个几手,提升自己耍赖的功力。
到学成之时,所有人的心脏都将受到全新的考验,尤其是可怜的翠儿。
“这个……”就在这时,卫函禧站起身来。“如果采凡想学武功的话,我可以……”
采凡、卫勋风、君设阳都在同一时间转过头来看他,虽然心思各异,却都有志一同地摆出敷衍的笑脸。
“卫公子也会武功吗?”君设阳礼貌地问着。
“他拿过最重的东西,大概是书房里的狼毫笔吧!”对于她那之乎者也的“未来相公”,采凡是不会太客气的。
“那这件事就这么敲定了。”卫勋风悠然轻笑,顺势把话给堵上。
他斜睨着卫函禧,见他表情愈臭,笑得也就愈开怀了。
第五章
一场热热闹闹的生辰夜宴,一直进行到夜深时分才结束。
席间,卫勋风以采凡的武术师父自居,赢得除了采凡与卫函禧之外,所有人的好感。
散席之后,更衣洗浴完毕,他提着一壶酒,斜倚在树上,对月独酌。
月盘儿照光光,由远而近,映出了一条长长的人影。
“下来!”嘶嘶气声陡然传开。
他悠哉游哉地啜饮美酒,假装听不见。
“我叫你下来!”这回气声大了些,但依然是又想展威风,又怕被人听见。
“有本事的话,就翻上来找我啊!”他提着酒香四溢的玉壶,就着壶嘴畅饮。
嗯,入嘴甘醇、下喉浓烈,真是一壶难得的好酒!
“这几年没见,你这混帐跩性不改,一样爱找死。”
“这几年没见,你的跩性也不改,还是一样爱吹牛。”惹了他就是找死吗?他可从来没信过这一套。
卫勋风从树上跃下,偏着头,好整以暇地瞧着眼前的男子──卫函禧。
他的姿态写意,玉石精雕的酒壶薄得像张纸,透着殷红的酒光。玉壶在他指尖晃着要掉不掉的弧度,为他的闲适再添上几分漫不经心。
卫函禧从头到脚地打量他,掩不住酸意。“你这身行头还真称头,是你行乞多久才得来的?”
“总之,不会比你向爹乞讨的日子多。”他微微一笑,不以为意。
他离开卫府已经数年,这段时间里,一封家书都没送回去过。从小,他爹和手足就看他不起,八成以为他早就饿死在路边。
事实上,他混得还挺好的呢!
卫函禧顿了顿,不想在这节骨眼儿与他争辩。“听着,我要当君府的女婿。”
“嗯,”卫勋风灌了口美酒。“这听起来很像是梦话。”
“少耍嘴皮子,你别想跟我争!”卫函禧恶狠狠地说道。
他是卫府的二少爷,在先天地位上,永远低了长子嫡孙的卫勋风一截;为了争夺父亲的青睐,以便得到整个继承权,他必须卯足了力争宠,挤退卫勋风。
他记忆中的卫勋风,总是无争无求。或许是他太健忘,也或许是他太迟钝,他始终没发现,卫勋风并非一味的退让。
卫勋风的眸里始终藏着光彩,一套自成的价值观存在他心中,他比任何人明白,什么值得争取、什么不值他在乎。
“要我让?”卫勋风的语声饱含笑意。
“对,在跟我争之前,最好想想有没有人给你撑腰。”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