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馨蕙愣在桌前,顿时有种想死的感觉。
“电话,你不接吗?”阮幼昭凉凉道。来这套,看你怎么演下去!
唉,妹妹又被抓包了。小芷帮母亲舀汤。“妈,喝汤吧,我帮你盛。”她企图转移母亲注意力,可惜没成功。
“怎么不接电话?”阮秀静指着手机。“你接啊?”
呃……顽皮豹的音乐越响越大声,在母亲炯炯的目光下,馨蕙硬着头皮接了,电话那头传来敏敏的鬼叫
“笨蛋!那么慢,你妈打来ㄟ,快快快,快打回去啦,还好我反应快,骗她说你在洗澡,要不然你死定了~~”
已经死定了!
“啪”!馨蕙关了手机:“砰”!摔了手机,吼道:“妈,你太过分了!”存心给她难看嘛!
“做错事还敢大呼小叫?!”阮秀静发飙。
“你太差劲了!”阮幼昭掐住馨蕙耳朵。“跟同学串通来骗我们?嗳?你在洗澡?你宋七力啊,还有分身”馨蕙被掐得哇哇叫。
小芷连忙去拉阿姨。“阿姨,我们吃饭啦,菜都冷了。”
“这样整我很过瘾吗?”馨蕙叫。“太阴险了你们,卑鄙”
“死丫头,你还叫?”阮幼昭戳她的头。“书都念到哪了?嗄?嗄?!”
“馨蕙,你别说了,你坐下。”小芷拉着妹妹坐下。
馨惠哪肯,甩开小芷的手暴吼:“阿姨,你才给我问嘴,闭嘴~~”砰砰砰!馨蕙踹桌子、踢椅子,小芷忙着去接朝四面八方摔落的筷子。
“死丫头,你才闭嘴!”阮幼昭嗓门更大,小芷赶紧掩住耳朵。
馨蕙仰天狂啸。“啊~~气死啦,香蕉你个”
“你个什么?”阮幼昭蹬一下桌子,小芷稳住锅子怕汤洒出来。
“你闹够了没有?”阮秀静拍桌怒斥,“匡”!杯子掉下来摔碎了。“你还有没有羞耻心?做错事还骂人?太差劲了你!”
小芷蹲下去捡拾碎片,馨蕙养的小狗“圆圆”扑过来舔她的脸,顶上馨蕙大叫,母亲叫得更大声
“我讨厌你们!”
“那你滚出去~~”
“哇~~”馨蕙痛哭。“我讨厌你们,我讨厌你跟阿姨,我讨厌,哇~~”
佛经放到最后一段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桌底,小芷按住太阳穴,头好痛。
身旁,“圆圆”不知吃了什么东西,开始呕吐。
馨蕙哭着跑回房去,阮秀静起身去关掉录音机,阮功昭气呼呼地骂。“真是,这个阮馨蕙越来越不像话!成绩烂就算了,还常常跷课,不注意看着,不知还会闯多少祸!”
小芷将破裂的杯子捡起来,拿来一张报纸仔细包好了,才扔进垃圾桶。
阮幼昭望着甥女,感慨道:“小芷,还是你乖,幸好你妈有你。”回头跟正在点香的秀静说:“咱小芷最听话了……对了!”她问小芷:“薛东奇那事谈得怎样?”
“喔?喔~~”小芷回避阮幼昭的视线。“他啊,我已经跟他说了。”
“他答应了?”
“还没谈好。”
“那怎样?他架子很大吧?他怎么说?”
“他啊……他……”小芷想起他的吻,顿时脸红耳热。
“小芷?喂!”
“嗄?”小芷回神慌地低头。“是、是。”
“是什么是?在问你话啊,怎么搞的?”阮幼昭打量地。“心不在焉,想什么?”
“没有啦!”拿起抹布,小芷用力擦桌面。“其实……我们也不一定要请薛东奇……”唉~~实在没勇气再见他。
“哦?”阮幼昭嗯了一声。“果然,他架子很大,你吃闭门羹了?那人风评很差,当初你说要请他,我还不想笞应;不过,我知道你很喜欢他的画,所以也没有阻止……”
“嗯。”
阮秀静上完香踅返坐下。“图书馆要办展览啊?”她问阮幼昭。
“是啊,本来想请一个叫薛东奇的画家,不过他风评很差。”
阮秀静哼了一声。“搞艺术的没几个好东西,都没责任感,又爱拿灵感当借口,其实放浪形骸……”
“妈!”小芷皱眉。“那都是传闻。”
“你妈说得对!”阮幼昭附议。“什么作家、画家、艺术家,私生活全都乱得不得了。”
“就是啊,演艺人员也是……”
她们骂出兴致来了。
“说穿了,男人都一个样子。见一个爱一个,所以我才不嫁人,明年领了退休金请朋友办移民,咱们搬去加拿大住。”
“对啊!”阮秀静也赞成。“再几个月我就可以退休了,我们去那里买房子,那里的房子都很大……”
“阿姨,什么时候要交企划?”小芷插嘴问。
“最好这礼拜就决定,我那边有几个不错的名单,我明天给你,虽然不像薛东奇那么有名,但是配合度很高。”
“好,那我回房间,你们聊。”
阮小芷离开,她不想听母亲和阿姨抱怨男人,心底清楚她们骂的是父亲。
阮小芷的父亲是文坛极负盛名的才子柳志铨。他跟小芷的母亲恋爱多年才结婚,没想到婚后,才发现彼此性格差异太大,根本不合。一个太严肃一个太浪漫,真正朝夕相处,问题一个个冒出来,爱情褪色,争执越来越多,一次比一次激烈。吵闹多年,后来干脆连架都不吵了。最后柳志铨外遇,阮秀静雇人抓奸,闹出好大新闻,终于签字离婚。离婚后,父亲跟第三者结婚,小芷与妹妹则跟着母亲,从了母姓。
小芷不恨父亲,父亲给她很温柔的回忆。
母亲很严肃,很重视她的功课,考试差了,她就得挨板子。
父亲不同,父亲喜欢帮她绑头发,帮她将头发梳得又直又亮。
“像公主那么漂亮。”小芷记得父亲常这么说,他还会说故事给她听。
“美人鱼想要像我们走路跟朋友玩,所以牺牲她的舌头,换一双脚……妹妹,你说美人鱼是不是好勇敢啊?她想要什么就去做,很勇敢对不对?”
父亲是想干什么就去做的人,那是事事讲规矩要秩序的母亲,最不能忍受的。
她永远记得有次生日,父亲问她想要什么。
她说她要像人那么高的蛋糕,父亲和妹妹果真在家里的墙壁画了个人那么高的蛋糕,母亲下班回家见到时气坏了。
父亲为此被骂了一个晚上,那片墙很快就在母亲的坚持下,回复原来的白,可是那个蛋糕永远留在小芷心底。
为了那个蛋糕,她不恨父亲,但他没有回来。
父亲走的时候,她和妹妹倚门张望,妹妹一直哭喊,拎着皮箱的父亲却头也没回。
“哭什么哭?”母亲将她们拉进屋里,关上门。
那天小芷没哭,她认为父亲会回来,那么温柔的父亲不可能舍得抛下她们。要到很多年后她才明白,父亲永远不回来了。
记忆中,父亲长年关在书房伏案写字。
往后,阮小芷只要走近堆满书的地方,闻到书籍翻动时飘散的纸味,便会想起那个阳光灿灿的下午,父亲趴在墙上给她画蛋糕。
天气很热,父亲的脸流着汗。有时想起父亲,她的眼睛也会流汗。
阮小芷没再去找薛东奇!她接受阿姨的建议,联系鸟卉画家陶然。
薛东奇这人太危险,让她紧张,还害她气喘病发,她没胆再见他。
她想忘记地下室的吻,但那颗甜蜜的巧克力,阮小芷忘不了。
她试着找寻黑松露巧克力。
在进口糖果商铺,试了好几个牌子,没吃到同样滋味。
薛东奇是在哪买的?
她查过资料,知道黑松露是法国人用训练有素的猪,在森林嗅来的。
好几个夜晚,她搂着被失眠。
梦里依稀见到那张俊魅迷人的脸,他对她微笑,她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她感觉黑松露在体内发酵。
秋天了,她却睡得闷出一身汗。
阮小芷怀疑自己病了,因为一颗巧克力?实在太可笑了。
这一天,敬言图书馆午休时间,日光悄悄穿透玻璃窗,亲吻原木地板。
美术类书柜前,阮小芷站在铁制梯子上,她神情专注地用掸子掸去薛东奇画册上的细尘,灰尘扑扬,惹得她咳嗽。
背后有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你有气喘,应该戴口罩吧?”
小芷怔住,猛然转身,梯子因她的力道而倾斜
一只手即时稳住。
“阮小姐?镇定、镇定。”手的主人笑了。
再一次,他们面对面。
“薛东奇?!小芷好震惊。
“是。”他对她微笑,穿着灰色衬衫,黑色休闲裤,他的衬衫敞着领口,裸露的喉结给人一种狂野难驯的感觉。
“你来干什么?”她问。
他对她眨眼睛。“小朋友,我特地送礼物来。”他抬手,食指上勾着一条金炼,炼下系着袖珍的铁黑色罐子,罐子轻轻摇晃着。
他靠近,她缩往书柜,一副戒备他的模样。
“URBANI,给你,代表我的歉意。一礼物拎到她面前。
URBANI?小芷摇头。“我不收陌生人礼物。”
“我也不随便送陌生人URBANI。”他又是这种口气。
小芷瞥了罐子一眼。
“里面是什么?”
“打开不就知道?”他说着,伸手要抱她下来。
小芷避开,自己下来。
薛东奇“哗”一声,发现书架摆满地的画册。
“敬言买齐我的作品?”
“你来有什么事?”小芷问。低头瞪着他大大的鞋,讨厌自己的心跳又快了。
“不是请我开画展?我一直等着。”
“喔……”小芷尴尬了。“对不起,我们请别人了。”讨厌,她又开始紧张了。
“真伤人,我很乐意为你们服务啊!”他看她低着头,小手握紧又松开。她也太容易紧张了吧?
“你是……大师级人物,我们怕邀不起。”
“免费。”因为她一直瞪着地板,他索性弯身注视地,她怔住,别开脸去。
“阮小姐习惯对地板说话?怎么,地上有什么钻石?”他笑她,她糗得索性望向走道,就是不看他。
“薛先生,谢谢你,展览已经找别人了。”
“现在不只伤人”他叹息。“而是侮辱人,大师难得免费服务,落得这种下场?我第一次感觉这么窝囊呢!”
他在闹她吧?她不喜欢他轻佻的口气,觉得他在看她笑话。
“总之,谢谢你的好意,也许下次有机会合作。”说着,她迈步离开。
“等等。”他伸手抵住书柜,挡住她去路。
他到底想干么?小芷恼地拽紧眉头。
“告诉我,当初为什么想邀我开展?”
“因为……”小芷抬脸直视他。“因为你的画不像真的。”
“不像真的?”他眼色暗了。
“嗯。”她点头。他的人让她害怕,但他的画却深深教她着迷。小芷认真道:“你的画好美,像梦一样,所以我才”
“等等。”他忽地扣住她的手臂。“不像真的?什么意思?”
她挣脱他的手,看他表情变得严肃,不由地忐忑了。
“告诉我,不像真的是什么意思?”
他生气了?该死,她不会形容,她又不是画评家。
“嗯……”她望书柜又看地面,就是不敢看他。“因为美得很假……”她小声说,因为紧张,右手食指下意识抠起左手臂。
他冷冷地问:“这是你的感觉?”
“……是。”她的心脏揪紧,双手开始汗湿。讨厌,讨厌死了!他老是害她紧张。
“请你说清楚一点。”他看她低头深吸口气。
“因为……因为你的画色彩灿烂,构图炫丽,因为太灿烂、太炫目,反而像在掩饰什么晦暗的东西,所以我才说觉得假。这不是批评你的意思,你不要误会……我以为它们很美,像梦一样,真的很美……”她惶恐地补上几句:“当然,这只是我的感觉,